我把自己再一次升到半空中,人群在一瞬间就把徐寅和金如礼两人淹没了。虽然我的力场刚才还锁定着两个人,但是因为要全力对付朱建强,有几秒钟失去了锁定。所以现在我根本在人群里找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
我下方的人群看不能拿我怎么样,就呼拉一起全涌向主楼的楼梯。这么多人,我是绝不敢再用力场随便锁定什么人的。因为很有可能伤到其它别的人。没有想到最后演变成如此混乱的场面。
耳机里传来沈韵文的声音,她说:“老大我已经把天台的门锁上了。不过好像还是冲上去四五十人吧。”
我抬起头已经看到上面天台出现了很多人影。紧接着从教学楼的每一扇窗户当中出现很多人影。不知道是谁把整栋教学楼的灯全打开了,在明亮、暂新的大楼里,挤满了想要跳下去的人。我靠!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这个主教学楼的形状是正方形的一半,我现在就站在三面包围的中心点上。三千多人现在把五六七层全都挤满了。
徐寅出现在六层正中的一个窗户后面。他后面跟着一脸木然的金如礼。
他大声对我说:“怎么样?现在你想好怎么选择了吗?是让他一个人死,还是让这里所有的人一起陪他死?”
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楼底下,突然觉得人生真是一个奇特的选择游戏。我低下头,从怀里掏出‘红双喜’,抽出一根烟,点上。我的动作很慢,但没有停下来。我害怕主裁判掏出黄牌来说我拖延时间。
我狠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吐出来以后,说:“你觉得你杀了那一个人,这个世界就天下太平了吗?你觉得你的仇恨就结束了吗?你的正义就得到伸张了吗?”
徐寅冷笑着说:“不用和我讲大道理,我现在只想这么做。你阻拦我,我就要更多的人卷进去。你说最后这里的人如果都死光了,这业力算是你的还是我的呢?哈哈……”
我微微一笑说:“我来讲个故事吧。”
徐寅:“最好这个故事不要太长,我现在没什么耐心。”
我说:“很短。有个老和尚在秋天的时候,每天早上都去扫树上飘落上来的叶子。他的弟子说,师傅你何必扫它们呢?你扫完了,它们还是会落下来。你永远也扫不净啊?老和尚回答说,我扫的不是地面,而是我的心灵。你怎么知道有一天它不会变得清净呢?”
徐寅露出不屑的表情说:“你想说什么?”
我说:“反正一个人因我而死我已经就是不净,再杀一千个人不见得罪过更大。如果这些人真因我而死,那么就算把杀他们的业力背在我身上又如何?你认为你身后的人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也就是说你把自己的喜恶当成世界的真理,来伸张。但我想问你怎么知道,前世的因果不是何荷杀了金如礼呢?你只看到今世的善恶,没看到前世的因果,怎么能肯定地说这个世界不公平呢?你把一千个人的生命放在天秤的一边,把一个人的生命放到另一边,你让我来选择谁轻谁重?我告诉你,我没有选择的权力,没有评判的资格。我只能尽我所能力去救人,我要救的不是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而是要拯救我自己黑暗的心灵。如果不是因为过去我种种的黑暗,今天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生死紧紧系在我的选择上呢?一念三千劫,他们每一个人就是我生命当中的一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可以用正义来催眠自己。但是如果我的现实就是地狱,那么就让我在地狱中俯视天堂。告诉我,你是想被你的业力所转,还是想用愿力转动你的业力?”说到后来,我几乎是用嘶吼出来的。
徐寅眼中现出迷茫的神色,这时异变突起。只见上面沈韵文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灭火器,狠狠照徐寅的头上砸了下来。因为太突然,所以徐寅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被砸倒在地。
我的耳机里传来沈韵文的声音说:“老大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先把他打晕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听她的口气好像很是自名得意。
但是徐寅倒下去之后,马上又站了起来。并且旁边的人马上就把沈韵文牢牢抓住,不让她随便动弹。
徐寅揉着自己的后脑说:“臭丫头,偷袭我!”说完一把把沈韵文的项链拽了下来。“第一个就先让你死。”
我的头啊!现在已经快比马蜂窝还大了。我刚才用狮子吼来呼唤徐寅本来纯朴的自性。虽然我的功力不够深厚,但是已经初步有了一点成效。没想到就这样被这个冲动的小丫头给打断了!
徐寅一把抓住沈韵文的头发说:“你是来保护她的吧?现在就让她先死。”
我看着沈韵文被抓得掉了好几根头发,心想这下完了,明天等着挨她姑姑的骂吧。
徐寅一脚就把沈韵文从六层的窗户上踢了出来。我急忙用我的力场接住她,同时没有丝毫犹豫,快速向下方移动她的身体。但是徐寅好像早就知道会如此一样,双眼异芒大盛,就看见先是天台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面跳,然后是七层窗户里的学生,全都跃身跳出窗外。我看着眼前的情境,真怀疑自己是在梦境,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但无情的是,这是现实。
我的神啊!救救我吧。刚才三十个人就已经让我吃不消了。现在一下子要增长了十倍,三千人,我怎么吃得消?
但是没有别的选择,我手掐金刚轮印,全力运转的我力场。我接住了从七层跳下来的人,大约有一千人。我看着上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心里真是胆战心惊。我的力场出现了严重的透支,我感觉力场的能量分子,不断向一起聚集。我拼了老命,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潜能全都激发出来。我想起黑衣人U盘里,曾经说过,只要能控制住力场能量分子之间的距离,就可以大大增加力场的承重。我咬住牙,坚持着。但是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同时在我识海中的元婴,开始向上不断上升,最后从天门穴中钻出来,停在我头顶一寸的地方。只见它双腿盘坐,双手开始不断结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种印法。顿时我的力场开始发生质变,蜕变成另一个层面更高能量分子的集合。我的元婴在改造我的力场。
徐寅在上面说:“怎么样,这滋味好受吗?你叫我收手,不如你自己先放弃吧。你在东方医院的时候,不是已经杀过一个杀手了吗?现在又何必害怕再添一条罪过呢?”
我默默感受着元婴对我力场的改造。不想徐寅太快把所有人都扔上去。就开口说道:“我快挺不住了,我想改变主意。你还是把金如礼扔下楼去吧,我不管了。”
徐寅一愣,没想到我会妥协。
艾果果在通话机那面说:“我说新来的,这样你就妥协了。太虎头蛇尾了吧?”
徐寅狡猾地一笑说:“你打算拖延时间是吧?你的元婴很酷哦!我现在也改变主意了,我想让这些人一块陪金如礼死。”
我靠,太变态了吧。我说:“完全没必要,这些人跟金如礼也没什么关系。”
徐寅面无表情,一挥手。在六楼和五楼的人也全都一起跳了下来。
我大喝一声:“你是谁?”
徐寅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徐寅也是被别人用异能给精神控制住了。就算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不可能迁怒于这么多人。我之所以咬住金如礼,不想让他死,是因为我感觉他背后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这从表面就能清楚地看见,现在他的生死是直接和三千个人的生命做取舍的。如果他能量如此之大,那么杀死他以后所产生的业力将是更加巨大的。徐寅真把金如礼杀死了,那么这个后果,我很担心他背不起来。就算背得起来,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特别是一旦他身上背负起法律上足以定罪的案件,他就很难加入‘特行’了。如果不能在光明中得生,必将坠入黑暗之中与死亡相伴。我想起了他爸爸。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独自承受生命中那一片挥之不去的黑暗?
我一直想办法把这件事化掉,但是结果是越搞越大。当然我已经想到,如果实在不行就妥协,把金如礼牺牲掉。但是恐怕,现在这个‘徐寅’其意不在此,他似乎有更远大的追求。果然,现在试验之下,他根本就是意在把事情搞大。越大越好。什么人会有这种爱好,杀越多人越开心?变态,太变态了。
最后我看见徐寅把金如礼也扔到我的力场里。他残酷地笑着对我说:“元婴出窍,多么了不起的境界啊?但是转眼你就是杀了这三千人的凶手。带着这么重的业力,我看你怎么修道成佛?等着坠落到阿鼻地狱吧!哈哈……”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甚至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我觉得我的意识渐渐要模糊了,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想办法把这些人安全地运送到地上。现在沈韵文离地面最近,只有三层楼高的位置。金如礼的位置最高,还在六层楼附近。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我用元婴制造出来的新力场把上面三千人稳定住,让我的力场和他们身上地球引力相抵消。然后用本体的意识,把下面的人往地面移动。当沈韵文离地面只有半层楼高时,我把她放出了我的力场。但愿她平时有运动,会保护自己。我看见她掉到地面上。好像没太大事。
我想如法炮制,把上面我力场里的人分批下载,一层一层向下面运输。但是我发现真的很难,牵一发动全身。我想让我的力场不同的部份做不同的运动。但是稍一分神,整个力场都开始进入一种狂乱的搅动当中。我急忙停止移动力场的计划。只见上面徐寅冷笑着看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和残忍。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管遇到多大的不幸,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眼神来。那眼神似乎完全不把生命当成生命,没的有一丝的同情与仁慈。
我的元婴出窍以后,一直盘坐在我的头顶上。因为时间太长了,我感觉到它的能量体不断在虚化。它积累了很长时间的能量,正在非常快速的消耗。我不知道它还能撑多久,我必须想办法把上面的人快点弄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把生死成败全都抛出脑外。在巨大压力面前,我的心神一下子进入一种玄之玄的境界。我的力场变得无比清晰,整个时空都似乎变得透明起来。我一下子把握到时间和空间的压缩比,找到了空间的那个曲度。每一个分布在我力场里的人,都成了一个时空的坐标原点。一瞬间,我的头脑中涌现出无穷无尽的数据。那是以每一个人为力场中心的运转整个力场的无数种可能。在一刹那,我把握到安全运转整个力场的方法。我把元婴当做第一个坐标中心,维系住整个力场的大格局。然后心神投到倒数第二层中间的一个人身上。然后以他为中心,把下面的人向地面放下去,把上面的人维持在原来高度。转眼之间就把第一层的人降到地面上。紧接着没有任何的逗留,我不断重复刚才的动作。我看见胜利的曙光了。看着安全降落到地面上的人,信心大增。
最后只剩下第七层跳下来的人和金如礼了。我的元婴已经变成近乎透明的能量体,它已经到了随时会崩溃、飘散的边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了。
但是突然我感觉到后脑被硬物重重一击。虽然我的零米护盾一直都在我身上,但是被这么突然被击中,我还是被重重撞飞到地上。我的结印也被这一击打散,还在我力场里悬浮在半空中的人顿时失去了支撑,纷纷向下坠落。而我的元婴也瞬间消失。不知是回到我的识海去,还是飘散了。
功亏一篑……
我想再结出手印,但是双手已经颤抖着合不到一起。想要支撑住力场里的那些人,但是已经完全力不从心。看着他们在我的力场里不断滑落,就如同在撕裂我的心灵。
时间似乎进入极其缓慢的频率,我像是看电影慢镜头一样,看着近一千人从六七层高的楼上坠落下来。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看见地狱的大门正在一点一点掀开。真想吸一支烟,这个荒诞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