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逐渐没入密林,路边的蕨类长得越发浓密,一行三人已经进入了人烟罕至的山区。
风景看腻了,就开始察觉**上的疲惫了。
“为什么连从云都能那么轻松,就我气喘吁吁?”祝清风把舌头都伸了出来,累得已跟狗相差无几。
荆从云望着无精打采的同伴,面带愧色:“我也不知道,进入这山里说不出的舒服,感觉身子都轻了好多。”没想到自己睡相那么差,真是对不住祝清风了。
健步如飞的吕大先生回首瞥了一眼,确定祝清风还未到极限:“这山里草木葱郁,木系灵气足。人家先天木系灵体,自然是如游鱼入水,飞鸟翔天。”
祝清风此刻尤恨这个什么先天木系灵体,为什么自己就没这么个好命?吕大先生又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哪像你啊,又不中看又不中用。”
一行三人口上不停拌嘴脚下却一刻也没闲着,走得飞快。祝清风毕竟才是六岁孩童,逃难又伤了身体根基,全身早已汗水浸润,腿也酸麻不已,却凭着一口硬气,不叫不闹只是紧追其后。后来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埋头赶路。
“吕先生,我们究竟是来做什么?”荆从云疑惑的开口,小脸在山里的灵气滋润下显得愈发晶莹,比着祝清风气喘如狗涨红的脸色,一个若是夜空皎皎之满月,另一个就是那皱巴巴的腌萝卜。
“找钱喽!”
山里有什么可以换钱的事物吗?荆从云很疑惑。看着大吕先生背上的神秘包袱,问道:“您背的是什么呀?”
“酒。”大吕先生神秘一笑。
“就会装神弄鬼!”祝清风不屑的开口道,走着走着貌似到了一个身体的极限,而过了那道坎,反不觉得如先前那么累了,比如此刻他居然有力气开口说话。
……
大吕先生时不时拿出那个灰不溜秋不起眼的罗盘,低头寻思掐算一会子,然后决定接下来的方向。他还沿途命荆从云和祝清风做些标记,以免迷路。
直到头顶的太阳升至最高,大吕先生才停了下来。
祝清风和荆从云瘫软在地,荆从云虽然仗着灵体之利轻快不少,但一个书呆子且是官家小少爷,平素不是练字就是习文,或者在书房里看书,出门也都是前簇后拥,马车代步,身体底子是极庸常的,不停的半日跋涉,到最后也累得如一滩烂泥。反倒祝清风逃难路上每日里不停行走,身体差了些,但是底子不错,一路上也没掉队。最后两个人不相伯仲,仆在地上,身体绵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块地方是一片密林,大吕道人抬头望了望太阳,计算了下时辰,拿出罗盘计算方位,只见他身体极为诡异沿着一个轨迹行走,然后定住:“就是这里。”
他面前是一棵老树,树干枝杈与旁边的树并无甚不同,除了老了一些,长的歪了一些,树上瘤子多了一些。
大吕先生解开身后的包袱,拿出一小坛酒,打开塞子,飘出浓郁的香气来。
“咦,这是我们家珍存的汾酒。”荆从云鼻子很灵。
“哼!又是你顺手牵羊从人家那里偷出来的吧?”祝清风身体动弹不得,嘴巴却不饶人。
大吕先生极为厚脸皮,挥挥手:“嗜酒之人的事,算不得偷。”
把那小坛酒放在树下,吕大先生就带着不明所以的他们退出这片密林,寻了附近的山泉,喝点水吃点带来的干粮。
吃完饭,大吕先生沿着附近开始踱步。
“啊哈哈哈哈——”突然祝清风指着大吕先生毫不客气更毫无形象地咧嘴大笑起来,荆从云顺着祝清风手指望去,只见大吕先生的额头上一坨白白黄黄的粘稠状液体缓慢下滑,荆从云是个老实孩子:“大吕先生!鸟屎!”
大吕道人狼狈地拿袖子擦去,狠狠地瞪了祝清风两眼,正准备教训这不知尊师重教的小子,却“咦”地惊呼起来。
“真是意外之喜啊!我大吕道长就是运气好命好没办法啊!”大吕先生开始陶醉起来。
祝清风和荆从云都不知道被鸟拉了一身的大吕先生高兴个什么劲,但是见那为老不尊的老头眼睛一转盯着他们露出一个阴测测的微笑,心下暗道糟糕他们两个就知道坏事临门了。
指着山泉旁边不远处的一片小树,开始使唤他们:“去!把这附近这种鸟屎都给我收集回来!一滴也不许落下!”
鸟屎?!这么腌臜的东西这两个孩子是碰都不愿碰的。
“快去快去!能不能天天吃上肉就看你们能搜集到多少鸟屎了!别傻站着了!”两个光洁的小额头上都狠狠挨了一个爆栗。
迫于*威,他们不情不愿地月兑下外衫开始收集鸟屎,那片树林里地上满地都是,有新鲜热气腾腾的也有已经风干变硬的。
“这可都是肉啊酒啊龙虾啊樟茶鸭子啊……”嘴里念叨着各种食物的吕大先生,眼睛发光地看着恶心快吐的两个孩子衣服里面的鸟屎,“妙啊!妙啊!妙不可言哪!”
看着对着鸟的屎尿却满脸陶醉食欲更是显然大振的大吕先生,两个孩子顿觉得胃在翻滚刚喝的山泉水在咆哮。
最后两个孩子赤着小小的肚皮,捡了满满两衣服兜好的鸟屎。注视着他们丰硕的劳动成果,大吕先生眉开眼笑甚至夸了他们两句,而祝清风只是别过脸去:“今天晚饭我不想吃了。”荆从云满脸赞同,狠狠点了几个头。
鸟屎作战完成之后,两个孩子蔫了吧唧更是兴致缺缺,这就是他们的换钱之旅,不仅不好玩还很恶心。他们对鸟屎如何换到钱一事已经毫无好奇心,那新鲜秥腻的触感似乎仍萦绕手指而不去,那无孔不入的味道更是刻骨铭心,两个孩子一头扎进浅浅清澈的山泉水里,害怕洗不干净身体,更害怕的是这种经历的记忆如骨附蛆。
大吕道人抬头看了看天,笑眯眯地道:“走,回去看看我们的酒给我们换来什么好东西了?”
祝清风听到这句话眼皮抬都没抬,荆从云抬头望了望吕大先生,苦着一张小脸,什么也没说。
回到原来那片林子,奔到那棵老树下,原来那坛酒已然不见。树下地上却放着两段新鲜的木材,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香麝木!”荆从云惊呼出来。
香麝木是一种难得的木材,它天然散发着一种如兰如麝的香味,具有醒脑提神、精心宁气、养意安魂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不仅稀少还生长的极为缓慢,往往生长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处,虽不及龙涎香和紫檀木珍贵少见,但市面上也是见得极少,因此珍贵,一斤百两白银左右,深受名媛贵妇喜爱。
这两段香麝木小臂粗细,足有十斤许,绝对够他们几个人一年开销,当然,前提是省着点花。
收起两段木材,荆从云眸子里亮晶晶的全是对大吕先生的景仰,那孺慕的眼神让这个无良老道颇为受用。
孩子不记仇,祝清风也兴奋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谁放在这里的?”
大吕先生四处打量一下,悄声指着远处某个地方,低声道:“莫声张,悄悄去望。”
六只眼睛齐射过去,只见远处山石后面隐约有一团黑色的影子,看起来倒像是人影。
“那人是谁啊?”祝清风竭力压低嗓音。
“它不是人。此为山都,”吊够了孩子的胃口,大吕先生捋捋胡子缓然道,“他也在打量我们,莫惊吓了它。”
荆从云用一种兴奋的语调说:“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我看《叙异记》上有云,山都,居住在山上,长得像人,也会说人话,但是远看看着模糊,近看就看不到了。拿酒放在树下,第二天可以来拿杉树交换。不过没想到今天不仅看到了山都,还换到了这么珍贵的香麝木。”
赞许地看了看荆从云,大吕道人笑道:“不错,世人原也有此类记载,不过真这样去做的人却少。山都此类都是山里精气所化,最是知恩图报,你拿得好酒来换,自然就能换得更加珍贵的东西。”
“山都居无定所,你怎么知道放在这里就能找到它?”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大吕道人晃了晃自己手中那个罗盘,摇头晃脑。直恨得祝清风牙痒痒,不知不觉中祝清风终于月兑离了那段沉重的回忆影响,开始逐渐显露顽皮孩童的心性。
风打个旋儿,穿过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