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日走了一日山路,晚上还忙活到半宿,今早上又起了一个大早,但是祝清风实在是清风得意,心情爽快透顶。
看着祝清风两眼放空不知神游哪方物外,口里却不停“嘿嘿”“嘿嘿”地傻笑,荆从云七岁的人生已经无法解释理由,只能害怕地推推祝清风。
“你赶紧出去卖药吧,清风。卖不完今晚上你就吃不到饭啦!”荆从云好心地提醒着。
“嘿嘿”“嘿嘿”祝清风完全没听到。
看着怒气郁积的吕大先生的脸,李铁一家都默默吃饭,连小子明都乖乖的拿着调羹专心致志学习喝粥,荆从云心惊胆战,匆匆吃完饭,放下筷子:“我这就去卖香麝木。”一溜烟不见了人影。要知道,香麝木虽然珍贵,但是万一卖不掉的结局他也是承受不起啊。
“给我滚出去卖药去!卖不完别回来吃饭!”大门砰地一声关上,被一脚踹出门外的祝清风终于回过神来,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前一刻还兀自甜美微笑的脸顿时如吃了最酸涩不堪的青梅子一般,皱成了一团。
大门后大吕道人的老脸忽然又冒出来,脸上神情诡异莫辨:“今日你与女人犯冲,小心被骗。”
那什么鸟粪碾成的碎末,也能当做金创药卖?还一两银子一瓶?看着满满一怀的青瓷瓶子,祝清风顿觉头大。他直接忽略了那句什么被骗的鬼话。
————昨天晚上的情形是这样的:“大吕,你给我解释下什么叫做我的缘法不在你们道门?”祝清风气鼓鼓地瞪着吕大先生。他下山回来当天晚上就缠着要拜大吕为师,修仙求长生,但是大吕却拒绝了他。
那张猥琐的老脸上竟泛出神圣的色彩,祝清风从认识大吕始就没有见过他有正儿八经的样子,他更从未料想到那张极尽猥琐和为老不尊的五官居然也能够拼成肃然出尘的神情。
“清风,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祝清风却哑然无语。自从第一次见到修仙者满天飞舞,他就想也如是威风凛凛一把。他近乎本能认为那扇大门背后是神奇的波澜壮阔的超乎一切常理的世界,但是他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打开它。但是,在现在的世界里生活,不也是挺好的么?水中的鱼儿会想到空气中摇摆生存么?蝙蝠会向往在日光下的慵懒滑翔么?
“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你要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做。”大吕眉眼间都是严肃。
“我想。”祝清风略微思考了下然后回答。
“我不会讲道理。但是我只是觉得,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所以然的。我想修仙,我想去做。”祝清风腼腆而坚定地说,“我爹常教导我,有志者,事竟成。如果想做,就应该行动,自怨自艾是不对的。”
短暂的沉默,却如同最有分量的怀疑。
“妙!妙极!赤子之心,最为可贵!”大吕先生怔了一怔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眉眼和胡子一起抖动。
听得想法得到肯定,祝清风大喜:“那你就是同意了?师父在上,受小徒一拜!”
“慢着。”大吕脸上显示出一种无可奈何出来,“你的人生注定是要踏入修仙此途的。但是,却不是现在。你的师父也不会是我。”
“缘法自有天定,待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有师父,也自然会修仙。”
“清风你记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你和荆从云二人与贫道有缘,却都与我道门无缘。”
“行了,赶紧把那些收集的鸟粪给我拿进来。我要制成药,明日你和荆从云去卖掉它!”
祝清风一脸惊愕看着翻脸会翻书还快,已经又是一副老流氓模样的大吕。
看的无望,祝清风失望地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去把那些味道“妙极”的鸟粪给拿进来,那副模样却让大吕心里一软:“你和荆从云虽然与我道门无缘,但是在缘法到来之前,可以跟我学点简单的东西。那导引术是一切法门的基础,你和荆从云一起练习吧。”
祝清风眼睛亮了亮,却仍然苦着脸。一声不吭地把那些干燥的鸟粪分拣出来,依照大吕吩咐研磨成粉末,装到青花瓷瓶里去。
李铁忙完学堂的事情也加入了阵营,两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才把这些鸟粪忙活完。剩下不干的鸟粪等待晾晒风干后进行*作。看着李铁那黝黑面膛上的表情,祝清风就知晓他也被恶心得不轻。
临走的时候,祝清风被大吕道人叫住:“清风,再等三年。”
祝清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命中注定三年后,你和从云会踏上修仙一途。”大吕道人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十分明晰的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的回应。看着那瞬间神采奕奕扑上来抱着自己作势欲啃的祝清风,大吕道人故态复萌,一脚踹了下去,口里骂着:“赶紧滚去睡觉!明天给我早起卖药去!卖不完不许回来吃饭!”
————“喂,上好的金疮药咧!包治各种跌打损伤,刀斧创口!药到见效!”祝清风打听了集市的位置,边走边沿街叫卖。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没吃早饭的肚子已经响亮地鸣鼓了数次,而浑身没有一文钱并且没卖出去一瓶药的祝清风眼睛发着绿光对着街边的包子铺口水不止。
其实不能说祝清风的生意没有人光顾。
有大婶大妈大姐一类心软的人,看祝清风圆溜溜一双眼睛天真无邪,念他小小年纪出来挣生活不容易,心生恻隐,想友情支持下祝清风。
也有养在深闺的公子少爷向往刀光剑影的江湖,围上来想买一瓶回去研究研究揣摩揣摩。
还有一类闲杂人等,听他吆喝得卖力,被勾起了好奇心想一睹此药真面目。
这三类人中尤以第一种人居多,上来就上下其手这里捏一捏那里模一把,把祝清风当做阿猫阿狗一番。祝清风咬碎了银牙生生硬受,结果这三类人一听那个天杀的无良老道定的价格纷纷退而止步。一两银子一瓶,这可差不多是普通金疮药十倍的价格了。这不知道有用没用(看这卖药的不足七岁的小哥儿,众人心里纷纷觉得没用的几率大些),这价格简直是抢钱。一听价格,那抚模在头上身上的各种手爪纷纷撤走,还留下诸如“小孩子不知好歹”“乱开口要价”的恨恨话语。
今日莫非果然是与女人犯冲?祝清风不着调地想着。
“你的药管用吗?”一把女敕声女敕气的嗓音把祝清风从内心对某人的诅咒中拉回现实。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立在祝清风旁边,这孩子身量比祝清风要高一些,但是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却是比三岁李子明还纯洁,不去管她白皙粉女敕的肉脸蛋,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极了老鼠摇着尾巴讨要欢心幼女敕可怜的模样——老鼠是焦绿萝养的一只狗,又懒又馋就只知道撒娇。
“当然管用啦!岂止管用啊,简直是药到病除。不管什么跌打损伤刀伤剑口子的,保管你立马见效!”看着这孩子一身上好的丝绸,祝清风为了午饭着想开始胡吹海吹。
爹,我对不起你。为了生计所迫,祝清风把祝朗文整日介灌输的为人风骨问题品格问题统统抛在脑后。
“那我可不可以先试用后买呀?”孩子还是那副纯洁如同星光的模样。
“当然可以啦!真金不怕火炼!”祝清风心想,旁人试用我还怕,你这么一个笨兮兮的小姑娘我还搞不定?
“太好啦!”那小姑娘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拍着手道:“张管家!把这个哥哥带回去给航哥哥试药!”
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男子,垂着手恭敬立在那女孩子身后,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低头称是。
祝清风出了一身冷汗,他脑子里突然蹦出大吕那张老脸:与女人犯冲,小心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