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外三十里,迎阳镇外。
一处小小的庙宇,木材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许是新建不久。背后是南岭绵延起伏最终蜿蜒不见的群山,远处山顶云雾缭绕,看不清楚。
此刻,春阳正艳,庙门外姹紫嫣红,各式花朵漫山遍野。庙宇脚下有一湾清浅莹澈的山泉水,叮叮咚咚。
好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那小小的庙宇堂下,有一个白衣的年轻和尚在打坐静修,他闭着目,面容平凡无奇而自有出尘意。
他双跏趺而坐,腰身挺直,身下是一个粗糙的蒲团。而他身上正发出“嗯嗯哼哼”的婉转申吟声,一个浑身*的女子正缠绕在这年轻和尚的身躯之上。这个女子玉肌冰骨,**滑腻软香,修长的双腿紧紧缠绕着和尚的腰,一双纤纤玉手在和尚的背部和胸口游走,她的樱唇朱口细细吻着这和尚的面庞,印下一个个细碎缠绵的吻,令人血脉贲张的娇喘低吟时而逸出,教人忍不住想狠狠她爱怜一番。
“呀!我的眼睛!”李揽月和金如意不由得惊呼。
这日金主和李仲各携了自己的爱女,大吕先生带着祝清风和荆从云,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得荆州城,兴致勃勃赶往这个佛宗弟子欲兴佛法之地。一路上,祝清风和二女唇枪舌战,而荆从云被欺负得脸红欲滴,众人逸兴遄飞,心情畅快。
哪知当兴高采烈当做春游踏青的大吕先生一行人终于赶到这个小庙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缠绵的景象。
两个懵懵懂懂的少女踏进庙门不由得睁大眼睛观摩了一会儿,然后似是反应过来,又羞又气飞扑进大人怀里,这等床笫之事,何其之羞啊,怎么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白天宣*呢?更何况那明明是个和尚,居然……居然这么不要脸。
听得那婉转申吟,两个骄纵的大小姐脸颊火辣辣飞奔而去,金主反应甚快,令仆从退出庙门百丈开外,然后去追自家的女孩,慌不择路的女孩根本没发现自己在往山崖边跑。
剩下李仲也红着老脸,吭吭哧哧地出去了。
庙门口只剩下满脸通红却兴奋观看的祝清风和捂着一张脸却从指头缝儿里偷偷瞄上两眼的荆从云——这个家教良好的郡守公子和本来家教甚严的祝清风何时竟变得如此猥琐呢?正兴致勃勃观赏的始作俑者瞧了眼两个孩子,一手拎一个,将两个孩子扔出了庙外,然后专心致志地开始观赏活。
咦,其实仔细看去,那个女子与和尚并非在行那苟且之事。女子虽然全身*,那和尚却衣衫整齐,面容沉静,仿若身上千娇百媚的女子乃是旁人一眼望去的幻觉。
“诸檀越远道而来,恕贫僧不能起身欢迎。”那年轻和尚仍是闭着眼睛,岿然不动。
那全身*的女子在和尚的怀里扭动了一下水蛇般的腰肢,她抬起头露出粉女敕的一张俏脸,一双修长的丹凤眼汪着一池秋水,媚眼如丝地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客人,口唇凑近和尚的耳朵,吃吃笑着:“不得小师父,你终于肯开口说话啦。为什么你宁愿跟糟老头子讲话,就是不肯同碧儿说话呢?”
碧儿水葱一样的手指打着圈轻轻掠过不得的后颈,带起皮肤的一阵颤栗。不得和尚声音沉稳清亮:“女檀越说笑了。若是辩经论法,不得自当奉陪。但风花雪月之事,并非不得所长,怕聊无可聊。”
碧儿扭动着上肢,使自己更加贴近不得的胸膛,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下,故意来回摩擦不得的脸颊、脖子和手臂。她娇嗔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肯睁开眼瞧碧儿一瞧呢?”语气若女敕莺初泣,媚中生怨。
“女檀越未着寸缕,贫僧不敢轻薄。”这个和尚好定力,脸皮未见泛起一丝波动。
碧儿将臻首轻伏在不得和尚的肩膀上,幽怨的说:“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么,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么?”
不得和尚爽然而笑:“女檀越提醒的是。佛经有云,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原是不得和尚着了色相。”
语罢,不得和尚双目一开,一双湛湛如秋水,皎皎若星月的眸子,给这和尚平凡无奇的面容增添了数分别样的风采。
不得和尚不睁开眼睛便罢,一睁开眼睛便瞧得一片大好春光。不得和尚双目平视,正对的乃是被一把浓密乌黑的长发遮掩,高耸在青丝幕下,似露未露若隐若现的一对玉兔,圆润晶莹,吹弹得破,不得口里鼻里幽香扑面,真真令人心旌荡漾。
不得不说这碧儿用意十分歹毒,她挑拨这和尚睁开眼睛,然后故意腰身直挺,把上半身迫近不得和尚脸面。佛教讲究四大皆空,灭情绝欲,出家人要发出离心,进而生出菩提心。出家人的五戒乃是戒偷盗,戒赌博,戒妄语,戒杀生,戒邪*。她百般挑逗于不得,就是要坏他的向道之心。
然而未料不得和尚却丝毫不为所动,转过头望向大吕先生:“贫僧不得,怠慢施主了。”他明明看到了那香艳旖旎一幕,片刻间转过头去,见如未见。并未狼狈不堪别开眼去,眸中也无半点留恋春光,眸光未动,如同一口井,偶尔映入了一片灿烂若锦霞的云朵,风景无限,却也并未泛起一丝清波。
不得和尚振衣立身,双手合十向大吕先生行了一礼。碧儿从不得和尚身上跌下,银牙暗咬,怒上心头。她脸上阴晴不定,却仍是娇滴滴开口:“不得师父,你是嫌弃碧儿生的不好看么?”
吕大先生与不得和尚此刻转眼望去,一双修长白皙双腿无力地蜷缩着,青发散落于地,别有一番楚楚可怜风姿的碧儿正梨花带雨般翘首期盼着。
念了声佛号,不得和尚开口道:“女檀越,红颜或枯骨在贫僧眼里并无甚不同。地上凉,莫着了风寒。”
大吕先生嗤笑出声,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那碧儿满面阴沉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不得和尚,我跟你原井水不犯河水。你跑来管我的闲事,就别怪我无情!”
“女檀越修行不易,百年才得修成人形。那村口李二不过是一个肉身凡胎,经不起檀越日日欢好,索其元精。贫僧无意管闲事,却不忍众生受苦。”不得和尚了然而无波。
那碧儿站起身向外走出,擦肩而过的瞬间却突然暴起发难,只见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突然吐着鲜红的信子变成一条条青蛇向不得激射,那碧儿本人更是露出两颗莹蓝色的獠牙张嘴向不得脖子咬去。
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空气激起不得和尚月白色的衣衫飘起,而不得却淡然合十,唱道:“嗡啊吽班杂格热巴玛色地吽”。
天空中倏然响起数千道梵音相和,隐约有檀香飘散,一时庄严圣洁妙不可言,与此同时一道佛印突然出现在碧儿身上,顿时那些青蛇和碧儿顿在离不得和尚脸庞不足一寸距离处。
“女檀越杀意过重,不得为天下众生着想,需将女施主镇在此庙。不得必日日夜夜为檀越诵经说法,愿檀越早得堪破红尘诸苦,跳月兑轮回。”不得合十行礼道,神色虔诚。
年轻和尚祭起一只紫黑色的钵盂,那碧儿化作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盘旋在钵盂底部,大吕先生看得真切,那钵盂上设下了极为复杂严密的阵法禁制,怕是进得去却莫想出。
不得和尚将钵盂置于神案上,这才有空与大吕先生寒暄。
大吕先生开口笑道:“不想老道竟不解风情搅了不得师父的美事,还望不得师父宽恕则个。”
——————————————————————“嗡啊吽班杂格热巴玛色地吽”乃是莲花生大士心咒。莲花生大士乃是密宗里宁玛派创始人,佛像多做怒相。他的心咒多用来降妖伏魔。
那段“无所住而生其心”是《金刚经》里的句子,那个做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六祖慧能,就是听到这段“无所住而生其心”顿悟的。想来六祖慧能和神秀禅师的那段公案应该众所周知吧?风流卖弄了,博众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