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青天 二十三 辩经

作者 : 一种风流

待得好生说服两个又羞又臊的女孩镇定下来,又将蛇妖碧儿事情的始末向众人阐述一遍,已经过了下午未时,幸好一路劳顿的众人备着些瓜果蔬菜,着命仆人去生火做饭,众人在这小小的庙宇用了顿素斋,当晚就住了下来。

“贫僧乃是梵净宗般若禅师座下弟子,法号不得。”年轻和尚着着粗布麻衣,面容淡然出尘,一双眸子澄净幽深。

见到众人送上的礼物,蒲团和磨镜石虽然都是些修仙界普通的东西,但是青砂珠却实在贵重了些。不得见得如斯宝物脸上也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恭敬地向大吕等人道:“感念诸位檀越布施,功德无量。”

只见他随手将珠子弹出,那青砂珠稳稳嵌入庙宇梁上,整个庙堂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堂下温润而明。

到此时,李仲等人肃然起敬,李仲行礼道:“先前见识法师堪破色相,断绝六邪,现又见上师毫无执念,乃高僧风范,令人好生佩服。”

“小子,我与你辩经何如?”吕大先生却眼珠一转,不知想些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

“请长者赐教。”不得和尚低头合十。

——当众人目睹整个辩经过程后,都个个哑然。

“大吕先生绝对是个无赖。”李揽月一锤定音。

这次连荆从云本性纯良的孩子都狠狠地点了头。至于旁坐的大人心中如何想,也许只有山间清风明月才知了。

那大吕先生先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与不得和尚的根本上师——般若法师同辈,受尽了不得和尚的尊敬。须知佛门里面皈依佛法之时,只有德高望重的法师才有资格为众人灌顶执行皈依仪轨。一般而言,一个人可以多次参加皈依仪式,也可以皈依多个上师。而根本上师不同,梵净宗里根本上师乃是极为尊崇和殊胜。

梵净宗修习密法,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寻找并依止自己的根本上师。依止一位因缘具足并具德的根本上师,并遵循其教言修行可得以生成就。即使自己不够精进,也会因为根本上师的加持最终往生佛刹,跳出六道轮回之苦。密法修行的殊胜加持完全依赖于上师,若没有根本上师的指引,成就大圆满法相乃是绝无可能之事。

既然大吕先生与他根本上师乃是平起平坐,不得和尚便需执半师之礼。

若只是如此便罢,大吕先生提出要和不得和尚辩经也是甚为居心不良。这辩经确是佛家弟子修行中为研明典籍洞悉佛法常用的修行方式,互相印证自己的心得。辩经也是极为讲究,有一人阐述,众人反驳,驳至无可辩驳为止;也有两人或数人,自由发表自己的言论,以求明悟。

而大吕先生自诩为长者,便采取了最狡猾的方式,对辩。所谓对辩,就是长者考校,只许一人发问,另一人回答,并且不得反问。对辩在寺院里,一般是得道高僧用来考察弟子修行进度所用。

大吕先生既自居为长者,自然是对辩。这样,谁又能考校大吕先生对佛教精义通晓多少呢?

只见那大吕先生口中含笑,兀自发问:“那碧儿美还是不美?”一开口众人就跌倒在地,这跟辩经有半文钱关系么?

“美。”不得和尚不急不缓道。

“何谓美?”

“无所谓美。”

“为何无所谓?”

“森罗万有,皆缘起性空。佛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上本无碧儿,亦无你我,所谓美者,亦如是。”不得缓然而道。

连坐在旁下百无聊赖听着辩经的孩子都觉得这个不得和尚乃是一个出离心坚定,佛法修行精湛的好和尚了。

“那既然一切皆为梦幻泡影,为何你不模上那碧儿一模?”这句猥琐下流的话一出口,那金如意等两个女孩子恨不得用眼光杀了那个老不正经的大吕先生。

那不得和尚年轻而干净的脸上却现出波动神色,略蹙眉头。

“你是不是这等举止于礼不合,觉得戒律如是要求,当是遵循?”大吕先生轻蔑一笑,狡黠地问道,“谨遵戒律教训,就是修行么?”

“还请长者教诲。”不得恭敬行礼。

“你这榆木疙瘩!戒律存于心中,本体并不存在。严苛遵守既是一种执念!那你自然是应该顺手模上几把了!”大吕先生气急败坏,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

众人都无言以对,然而不得和尚居然恭谨地点点头:“确是应当模上几把。”语气淡然,仿若跟行脚之人见到甘甜的山泉水掬上一捧,爱春之士瞧见初开的花儿前去嗅上一嗅般理所当然,仿若这轻薄几把怀中美女也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赏心乐事。

众人顿时绝倒在地。

这大吕先生就这样毁掉了一个佛门坚修戒律清净灵慧的弟子。许多年后,大吕先生还自诩得意,而一代妖僧不得,彼时初出佛门清净地,就如是般“遇人不淑”了一把。

——————是夜,夜凉如水,数颗星子任意散落在深蓝天幕上,一轮半圆之月皎洁温润。

祝清风拉着荆从云捡了一棵结实的老树,坐在枝干上晃着脚丫啃着水果瞧月亮。

“我们今年夏天要走啦。”李揽月和金如意意外地并未吵架,而是肩并肩携着手爬上树来。

祝清风大奇:“去哪里?”

“今年是五行剑派五年一度开山门广收弟子的时候,我姐姐同我爹爹说,可以送我上山门了。”李揽月粉脸上带着兴奋。

“为什么要去五行剑派?”荆从云嗫嚅问道。

李揽月没好气瞪了荆从云一眼:“你笨死了!我爹爹原来也是五行剑派的弟子,我姐姐现在也在五行剑派,我不去那里,还去哪里?”

“你呢,如意?”祝清风赶紧解救好友。

金如意撇了撇嘴:“我也去。爹爹说多宝阁弟子整日里都是与货物打交道,没心安静修炼,我一个女孩子家还是莫要学他们做商贾好了。五行剑派又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弟子颇受人尊敬。”

“你们两个怎么办,我听爹爹说,问天道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门派,你们什么时候入门大吕先生有说吗?”李揽月问道。

祝清风小脸一皱:“他说我们仙缘不在他们门派,而在什么太一道派。时间大概是明年了。”

提起马上别离,四个孩子突然心中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流转,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我们早入门一年,你们到时候就要叫我们师姐了呢!”金如意勉强打破僵局。

祝清风笑道:“是,金师姐,你最大了!”话锋一转,“也是我们当中最老的啦!”

金如意愤怒地伸手作势欲打,四个人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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