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灵与肉的较量(精华版) 往事不堪回首

作者 : luzi12345

从发鸿福大酒店送走了顾如家出来,抬头看天,李淑雅发现不仅自己有点异样,就连满天的星星也好像在向她眨着神秘的眼光。她不知道想什么,更不知道怎么想,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来不及洗涮,便一头倒在她的住处——大酒店仓库的破门帘上,想马上睡去,想让她麻团一样的思绪清晰一些。然而,翻了几个身,脑袋却异常的乱,各个器官好像根本不再服从她大脑中枢的调遣。

人都说隔着门缝看人会把人看扁了,小时侯的李淑雅不理解,于是她就真的去试了。她脑袋紧贴着门扇,一会儿正,一会儿歪。两只眼睛没法一齐看,就闭上一只。但当时她很生气自己,因为只能闭一只眼睛,在想换换眼睛看的时候,另一只说什么也闭不上。并且那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常常把鼻子尖蹭得生疼。然而,即便她那样百折不挠,人们说的那句话仍然没有得到证实。因为无论怎么试,门缝外的人永远不是扁的,反倒觉得自己在慢慢变扁。于是她就经常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设想自己从门缝里挤出去,以此来试试自己是不是扁的,是不是有飞檐走壁的本领。

李淑雅躺在门帘上,头枕着包着自己所有财富的那个小布包,侧脸透过门缝看过神鸟城的景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了小时候那些奇怪的想法和做法。于是她便把神鸟城和她小时候的想法作了个比较,突然觉得神鸟城景象就像门缝外的人一样,该是圆的就是圆的,该是扁的就是扁的,都在各自按照各自的规则像英语语法一样处于进行时,而她却慢慢地在变,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被动的或者是主动的在变……

那是李淑雅被拉进玉米地里的那天夜晚,她的爸爸欢快的进屋来了,爸爸的脚步很快,很急,很有力量。李淑雅知道,这是他的爸爸最为鲜明的特点,那就是他一旦高兴的时候,保准是这样的脚步声。

李淑雅的爸爸一头冲进屋里,大声地叫唤着:“媳妇,我回来了,晚上包饺子吃啊!”此时他在想。妻子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小鸟似的冲到他的怀里,然后给他一个开心的吻,尽管妻子并不是依人小鸟,而是个五大三粗奇丑无比的肥胖老女人,嘴巴还有些臭烘烘的。

“吃你娘的蛋!滚出去!”

李淑雅的爸爸没想到妻子不但没像过去那样高高兴兴地迎上来,给自己来一个臭烘烘的嘴巴,而是发情的母驴似的冲自己大叫了这么一声。

李淑雅弯着腰,一边抽泣着,一边从自己的裆里看了一眼倒立着的爸爸。她发现爸爸的脸开始是挂着灿烂笑容的,但听到妈妈的呵斥之后,一下子就变得跟猪肝一样,又红又紫。爸爸怔怔地立在那里的一刹那,李淑雅顿时觉得爸爸跟村头的老光棍二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手里提着肉——爸爸在高兴的时候就喜欢买肉回来包饺子,那是他多年的习惯。然而,在他愣怔了一下以后,最终还是没有反击妈妈,而是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了李淑雅撅着的月兑了裤子的白光光的大。闺女毕竟都十六岁了啊。

李淑雅的妈妈呵斥完丈夫,继续蹲着她肥大的,哭丧着老包似的大脸,拿着卫生纸,冲撅得老高的李淑雅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使劲,快使劲啊!快把那王八蛋的脏东西尿出来啊!”然后把擦过李淑雅的湿一片干一片的卫生纸冲退到外屋的丈夫扔出去,“你看看,你看看,丧良心的王八蛋操的,把咱雅儿给……,呜——我这是遭了哪辈子的孽啊!”

外屋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李淑雅知道那一准是爸爸手里的肉。静了一会儿,爸爸突然像跑了出去,还是刚才他进屋时那样急急的脚步声,但是此时绝对不会是高兴的脚步声了。

李淑雅的妈妈马上追了出去。少顷,她在院子里突然大喊起来:“把菜刀放下!”李淑雅的爸爸也大喊:“我-操他八辈祖宗,我跟他娘的拼了!告诉我,那个王八蛋操的他是谁?“李淑雅妈妈再喊:”不知道啊,雅儿说就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那片大深的玉米地里,……学校也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值他娘的什么日,天都那么黑了,姑娘家家的!”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死一般吓人要命的安静。然而安静过后,李淑雅的妈妈突然又大喊起来,这次的喊声从她那肥厚的脂肪深处喊出来,撕心裂肺瓮声瓮气:“他爸,你咋的啦?他爸啊……”李淑雅提起裤子急忙跑出去,简直是天塌了,她看见了爸爸正大口大口的吐着鲜红的血……

李淑雅知道,那个晚上本来应该是爸爸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晚上,因为那天包工队欠了他五年的工钱发了。三千多块呢,为了那三千块钱,爸爸说他曾经有好几次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命。

村子北边是座不大的山,山脚下是一片黄沙遍野的荒地,村上人种不出来庄稼,从老辈子起就把那里做了埋人的地方。坟地里的几棵柏树,光有树干,没有树枝,白花花的,像老寿星一样笑呵呵的迎接着前来报到的灵魂们。乌鸦有时候会突然扑棱棱从埋有灵魂的坟地里飞起来,吓人一跳后,掠过头顶,划着弧飞到柏树上去。

送别李淑雅爸爸灵魂的队伍可谓浩浩荡荡。最前边的是放炮的小伙子们,他们眯缝着眼睛,嘴里叼着烟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走停停,时不时把烟卷从嘴角边拿下来,点着手里的二踢脚,再最大限度的伸手出去,“噔——噶!”一个响亮的声音就那样放出去了。放得人多了,噔噶声连成一片,成为农村一道亮丽的风景。后边是个一只眼的吹唢呐的老头,他闭着眼睛,鼓着腮帮,光光的脑袋摇晃着,单调的吹着娶媳妇、死人都吹的那只不知名字的破曲子。

李淑雅戴着白孝帽,穿着白孝衣,鞋也被大块的白布包裹着,像个白色的大纸包。一个高高的招魂幡歪斜扛在肩上,压得她欲哭无泪。招魂幡垂下的白纸絮儿哩哩啦啦蹭着地,让李淑雅联想到好像那不是送殡,而是拿着爸爸给自己用镰刀削得长长的竹钎子钎秋后落下的杨树叶子。

李淑雅的妈妈是个更大的白纸包,她魁梧的身材显得很威武,但她走路却像扭秧歌似的蹒跚而踌躇,她也像李淑雅一样一点哭声也没有,只是干裂着嘴唇肥大着带裂口的脸目光呆滞地搀扶着李淑雅往前走。她跟李淑雅一样,正在脑子一片空白地欣赏着这只浩浩荡荡为李家举行的盛大“阅兵式”。后边是拉拉的人,这些人头戴着孝帽,手拿着讨魂棒,哭的人不多,只是簌簌地安静地走着。他们是李姓远房家人。再后边是老老少少的男人们,他们吆二喝三地抬着李淑雅爸爸的棺材……

对于强-奸自己的那个魔鬼的嘴脸,李淑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是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再嚷唱出去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受到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所以经过李淑雅妈妈深思熟虑的考虑之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她让李淑雅把它深深的埋藏在心底里,永世不得公诸于世。

农村的学校里绘制的是永远不变的那幅图画,有的跳绳、丢沙包,有的说笑、追着打闹,有的傻子似地看着别人跳绳、丢沙包、说笑、追着打闹。李淑雅没有心思看那些,独享清闲地默默躲在操场一角,坐在一块半截砖头上低着头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事以后,李淑雅养成了一个发呆的习惯,动不动就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发呆,不去骚扰别人,别人也不来骚扰她。李淑雅感觉,天天和同学们共进一个教室,却和他们行同陌路起来。天天碰上过去亲亲热热的乡亲,却恍若隔世一般。

一群大雁呼朋唤友着掠过头顶,李淑雅没抬头,依然低头发着自己的呆。蚂蚁排着整齐的队伍,蜿蜒爬行着,默默无语,忙忙碌碌。它们不时用触角相互碰碰,仿佛在互相转告着李淑雅的事。一只足球倏地滚到李淑雅脚下,后边冲足球飞奔而来的那群男生脚下滑出一道道白印儿,海潮般的呼喊声也像停了电似的戛然而止。李淑雅拣起足球,使劲抛过去,海潮声马上又重新大作起来。李淑雅往教室里走,路过一群嬉笑打闹的女生跟前时,她们的眼睛纷纷朝天上翻去,立即鸦雀无声。等李淑雅走过去了,唧唧嚓嚓的声音马上又乱起来。

李淑雅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随着那个一只眼老头的唢呐声,迎亲队伍来到了李家。随着鞭炮声唢呐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披红挂绿的李淑雅妈妈被接走了。李淑雅躲在门后边,一天没敢见人。天黑了,院子里一片寂静。李淑雅发着呆,瞅着门后边墙上那张被烟熏得黑糊糊的灶王爷像,宛如爸爸在冲自己怪笑,嘴角里滴着和那天一模一样鲜红的血……。

蓦地,李淑雅听到酒店外大街上开过去一辆不知道什么样的汽车,像奔丧似的急。李淑雅翻个身,眼里的泪水虫爬似地滑下脸庞。擦擦眼里的泪水,李淑雅发现,从酒店门缝里射进来的阳光竟是刀子般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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