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骚动 第一卷淑女初成8、驴的悲哀

作者 : luzi12345

板寸像急着抓耗子的猫,拽着犟驴似的刘自立,头上冒着微微的小汗儿,嘴里噙个驴蛋似地告诉方洁茹,说要找个地方放开大胆敞开大怀玩个痛快。方洁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司令腰一叉,眼一瞪,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今天没课了呀!我有个好玩儿的地方带你们去。”

方洁茹和刘自立飞快的答应了板寸:“好,你说,玩儿啥?”

板寸眉眼一笑,前腿一弓,后腿一蹬,肩膀一纵,学着戏台上大碗儿明星的样子,拽着衣襟敞着怀,一路上唱着“海啦啦”,带领方洁茹和刘自立一同跑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跑到了村里的商店。刚一进门,迎面竟碰上了方洁茹的父亲闷葫芦,他小眼睛虽小但很聚光,贼亮的光芒突然放了出来,投到三个孩子身上。当然最后还得是自己的孩子更亲一些。他干枯的五根手指分叉开来,拿足球一般的模模方洁茹的脑袋。方洁茹的脑袋此时因为刚才的一阵紧跑冒出了汗显得湿漉漉的:“干啥你们?”

“呵呵,大叔,俺们看杀驴的去。”没等方洁茹回话,板寸蹬鼻子上脸似地抢先回答过,不容分说像秦香莲被韩奇追着似地拽着方洁茹和刘自立朝商店的院子里跑去。

真的是那句老话说的对,老要张狂少要稳。看看,刘自立一个马失前蹄,像块木头板子一样被平身摔了个大马趴。来了个狗啃屎,但是屎没啃到,却弄了个五彩缤纷的满脸花。满脸花上再粘上沙土,怎么看怎么像电影上孙悟空的猴儿,紫红紫红的。方洁茹机械地回头急忙去拉刘自立,可刘自立却不急于爬起来,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端起胳膊明星似的模模血乎乎的嘴:“我牙哩,我牙哩?”

方洁茹他们紧急动员开始寻找刘自立那棵宝贝牙,可是找了半天,练迷踪拳似的牙就是不露面。等方洁茹在地上探雷似的碰到一只大脚并且不得不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见父亲正跟售货员老脏说话,他的脖子还半歪着,满腔的不服气:“没有了,没有了,没有拉到,俺有办法。”闷葫芦爱抽烟,但是抽不起贵的,只能抽便宜的,他要的那种便宜烟商店没有。

老脏见闷葫芦梗着脖子说“俺有办法”,他心里就咯噔动了一下,他哪里知道这个土老蔫儿会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所以笑着问闷葫芦:“您有啥办法?”

闷葫芦也真不争气,不等老脏说完就急着说:“没便宜货,俺不抽。”这句话,逗得老脏差点仰头大笑起来。

望着父亲撅哧撅哧走出商店大门的背影,方洁茹突然觉得父亲伟大了起来,就像一个走在没有人烟的沙漠里的侏儒,天地间只有父亲高大得顶天立地。以后方洁茹才明白,父亲骨子里的那种东西应该叫“气节”,一种中国农民特有的处世哲学。而与此同时,方洁茹心中难以名状的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他发誓等有一天要让这怒火烧死那个万恶的老脏,烧掉他的嚎笑,烧掉他的灵魂,烧掉他圆球一般的肉身。把他浑身上下的脏东西统统烧个精光之后,自己再趴了他的人皮缝成足球踢他个呼爹喊娘。以后自己一定要挣好多钱,再也不让父亲当泥瓦匠,要让父亲什么活也不干,专门坐在炕上抽最好的烟。

虽然方洁茹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最终没能找到刘自立的那棵牙,从此刘自立也就有了一个美丽而且切合实际的外号“没牙橱儿”,也从此有了那句方洁茹他们经常拿他取笑的顺口溜:“没牙橱儿,吃饭多,见人来了盖上锅,见人走,呼噜呼噜喝两口。”

商店后院是个很大的院子,几根歪七扭八的木头杆子摇摇晃晃地栽在地上。杆子上边,是几片纸一样单薄的破苇席。风一吹,苇席忽闪忽闪响,像冬天里光头戴的破帽子,时刻都想长翅膀飞跑了似的。在这个四面透风的破棚子下边是两口大锅,方洁茹他们三个人恐怕拉起手来也合抱不了它那么大。大锅底下是熏得墨黑的大灶,灶膛里的火苗子像巨大的舌头一样舌忝噬着大锅底,灶膛里实在站不下它的时候,就忽忽悠悠蹿到灶门外边来,时不时的舌忝一下站在灶台旁边的老彭。老彭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有事没事总是待在商店,说是帮忙,其实什么活也不会干,实在叫方洁茹他们眼气得咽吐沫。

老彭皱着眉头,眉毛被火苗子舌忝得剩下的也不多几根毛了,黑黑的脸跟锅底一个颜色。老彭袖子挽得高高的,油光光的手伸向大锅上边,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白气一团一团冒出来,升上去。老彭的脸在白气中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掩进去,活像魔鬼显形。老彭用一个大铁钩子在锅里转着圈的捞着什么,铁钩子和大锅碰出的声音咣当咣当响。一会儿,铁钩子像碰住了什么东西,老彭脸上顿时洋溢出幸福灿烂的笑容。他慢慢地勾住那东西,像挽住了一条通往罗马的通天大道,自己立即就会飞黄腾达似的。他一使劲,啊,一个煮得五花八开的大肉骨头热气腾腾地露了出来。白光的骨头的关节处,颤巍巍的肉哆嗦着、晕乎着,油光光的在空中晃悠。本来就香味四溢的大灶周围一时间更加香气弥漫,浓烈得令人晕眩。方洁茹咽一口吐沫,死死地看着那个大大的骨头,也看着油光光的老彭,心里想,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个老彭赶出商店,我方洁茹自己亲自去干那捞骨头的美差。

老彭理所当然地一下子成为方洁茹最恨的人。

方洁茹不想再看下去了,眼不见,心不馋。可他瞥了一眼板寸和刘自立,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骨头,脖子底下的喉咙频繁的蠕动着,分明不允许方洁茹有丝毫打断他们“雅兴”的邪念。

老彭把铁钩子慢慢地移动到大灶锅沿儿上,还没等把骨头在灶台的大瓷盆子里放稳,就用手去撕那块最大最红的肉丝,两根手指头捏着那块肉丝,高高地悬在空中,分明在故意向那些围成一圈的孩子们炫耀。他们死死盯着肉丝,死死盯着老彭。老彭的舌头那么长,那么宽,简直跟他喂的牛一模一样,打嘴里伸出来,几乎钻进了他的鼻子眼儿里去。老彭歪着头,斜眼看着那块肉丝,肉丝哆哆嗦嗦,极不情愿到他嘴里的样子。老彭的舌头突然伸出来一勾,像牛吃草一样,一下子把那块肉丝卷进了嘴里,鼓鼓囊囊的嘴里马上像噙了窝头一样,又大又圆。“吱——”,一股子油还他娘的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实在太气人了。周围的孩子们同时蠕动起喉咙来,一齐朝前涌去。老彭见状,大喊:“别急,别急,看谁站得好,就给谁。”

孩子们知道,等老彭啃剩下以后,那块骨头就可以交给他们中表现最好的孩子了,尽管白光光的骨头上早就没有肉了。孩子们一干人马马上退回原位,像士兵一样昂首挺胸站得亭亭玉立,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老彭手里的骨头一眨不眨,盼望着万恶的老彭啃剩下的那块骨头能够属于自己。

老脏从商店里走出来,抽着肥大的鼻子来到院子里,笑嘻嘻地凑到大灶跟前。老彭马上又从锅里捞出一块大骨头:“来,给这块,肉头着哩。”

老脏接过骨头,同样像老彭一样咧开腮帮子大口咀嚼起来。方洁茹的口水止不住地吱吱流出来,但在极力控制之下,多数口水还是一股股被压了回去,顺着嗓子眼儿咽到了肚子里,酸酸的,涩涩的。

破棚子旁边,紧靠大灶的是一个庞大的木头架子,四根粗壮的木头雄壮地占立在那里。这些木桩原本是四棵中年槐树,它们本应该朝着更辉煌的未来茁壮成长,成为栋梁之材,但被老脏这些家伙用锔子活活地拦腰截断,生生的被扼杀了生命,像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不服气的叉着腰。四个树桩呈四角型占立。在它们中间,还同样横着四根粗壮的木头,横木被豆粒一般粗的“豆铁丝”牢牢地拧在竖着的木桩子上,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古代的长方形牢不可破的固定“囚车。”

老脏把啃得精光的那块大骨头喀嚓一下扔在地上,看看大锅里的那些骨头,对老彭说:“走,再杀头驴去,光这点不够卖。”

站在一旁的孩子们就像等候着被杀的驴一样,个个心里骂着老脏,他们知道大势已去,继续再这儿等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所以不得不像尾巴似的跟着老脏老彭到了那个囚车一旁。

老脏这家伙还真是一把杀驴不眨眼的刽子手,他让老彭把那头早就栓在木桩子上的毛驴牵过来,轰进那个牢不可破的囚车里去,把笼头的绳子紧紧地栓在木桩子上,然后自己拿来一条一把粗的绳子,一头留给自己,另一头交给老彭。他们俩一头一人,像拔河似的把绳子抻起来,晃晃悠悠朝囚车包抄过去。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也许以为那俩老家伙在给它做什么好事哩,不断把头仰起来,憋足了劲冲天上打着响鼻,那是它对人类最友好的动作。老脏老彭的绳子不断缩小着保卫圈,最后绳子挨住了毛驴的四条腿。毛驴扑通扑通抬着腿,这是它的习惯性动作,在它被套车准备干活儿的时候经常有绳索拌住腿,车主人喊一声“抬”,它就会很听话的把腿抬起来。驴就是驴,永远不会像人一样聪明。这次它百分之百地错了,这哪里是什么缰绳,而是一条索命绳。它的腿无论怎么抬,两条索命鬼老脏和老彭的绳子也不会被它抬过去,而是一步步地把圈套缩小。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驴的四条腿被紧紧地绑在了那些木桩子上。毛驴似乎感到了自己的不幸,把脖子伸直,张开碗口大的大嘴,“呜哇呜哇”嘶鸣起来。老脏手里提留着一把锤子走过来,不是气势汹汹,而是笑容可掬。毛驴看见老脏之后,呜哇声更加响亮,好像在向他求救。老脏也好像领了毛驴的那份情,冲毛驴嘻嘻笑了起来。就在驴仿佛看到希望而欣喜地把驴脸贴过来给老脏示好的当口,老脏温柔而迅速地举起了锤子,猛地朝驴的脑门砸去。孩子们一齐把头转到了一边去,毛驴尽管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可是孩子们毕竟是人类,虽然他们还小,但他们远比那头蠢驴聪明。随着一声“扑哧”过后,孩子们的天性让他们忍不住地把头转了回来。他们清楚的看见,毛驴的头上被深深的砸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溅了老脏一脸一身。毛驴扑通着腿后退,以为后退是安全的。可是它哪里知道,腿下的绳索绝对不会允许它那样做。毛驴后退不成,就想再次“呜哇”一声。但是它已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呼哧呼哧喘过几口粗气咕咚一声倒在了那里。

方洁茹他们看到,毛驴倒地都好半天了,它的腿还在抽搐着,像熟睡中正做着噩梦的孩子。

孩子们在老脏老彭的转移中,重新尾巴似的回到了煮肉大锅旁边,继续欣赏啃骨头表演。然而,一个另样的声音让方洁茹他们不得不一起回头:“去去去,都给我他娘的滚一边儿去,毛孩子凑什么热闹!”来人竟是板寸他爹,他黑色的大氅兜着风像个风口袋左右晃悠,两只胳膊肘往外翻着,狐假虎威势不可挡。老彭见他过来,从锅边腾地站起来,像电影上的法西斯士兵一样,把手斜向天空一伸,大声喊出一句话,不过不是那句“西特勒”,而是“村长好!”接着,他把油烘烘的嘴在袖子上急着蹭了几下,满脸堆笑地说:“村长,给钩子,热乎的。”可恶的老脏很会见风使舵,赶紧拿着一块大骨头冲村长点了点头,缩着脖子老鼠一样溜走了。村长拿起钩子,像老彭一样在大锅里捞起一块大骨头,让肥胖的大手满把手抓起它,完全不顾油从指缝里流出来,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跟他家的那只大狼狗一个模样。

“爹!”板寸终于在人群中忍不住,鹤立鸡群似地喊了一声。村长扭头一看,“是他娘的你小子啊,来,快点儿。”板寸接过一个大骨头,顺势向方洁茹和刘自立努了努嘴:“还有他俩哩。”村长看了他们俩一眼,仿佛突然由凶神恶煞变成了慈善的南海观音:“行,你们也沾点ji巴的光吧,一人一个。”

拿到那个大骨头的时候,方洁茹的手被烫得火烧一样,但她想,宁可把手烫掉,也决不松手。她没有马上去啃,而是把大骨头高高的举过头顶,“嗷——,嗷——”放声大喊,并飞快地冲出孩子圈,得胜回朝似的跑起来。

板寸、刘自立见方洁茹跑,也学着她的样子,同样地举着骨头跟着她飞跑而去。霎时间,商店大院风起云涌,“嗷嗷”之声响彻云霄,空气也随着这喊声颤抖起来。被方洁茹他们远远的撇在身后的另外那些孩子们,一下子被他们的叫声激活,也蜂拥地“嗷嗷”喊着四散开去。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因为他们高高举在空中的手里空空如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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