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被袁梁弄的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道:“怎么了,天还没亮呢,把我弄醒做什么!”
袁梁双眼望天,喃喃说道:“我们不能死,仇还没报呢。”
说完,他一咬牙,奔到韩刚的尸体旁边,撕掉腿上残布,用半截钢刀顺着大腿切下一大片血肉,然后跑回来往和尚的嘴边送,说道:“吃吧,我刚杀了只野狼,吃了就不会死了。”
和尚意识模糊,几天没吃东西,见到生肉,闭着双眼不管不顾的咀嚼起来。
袁梁默默地看着,舀起剩下的血肉也啃咬起来,只吃了不到两口,便实在忍不住,弯腰开始呕吐。
他用力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发狠,死死地捂住嘴,坚持不让他自己吐出来,囫囵的往下咽。
和尚吃了一大块肉,已经睡去了。
袁梁躺在地上,双眼发直,喃喃自语道:“韩刚,今日逼不得已,我吃你血肉,你若是不甘,化作厉鬼杀我便是。但我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就是死后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袁梁也绝不后悔!”
过了几日,树皮绳索已经有二十丈长了。
和尚知道了那天吃的是韩刚的血肉,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恶心惊诧之感。
这天,袁梁将树皮绳的一段紧系在平台上面的那个断掉的松树上,舀上和尚的那把钢刀,先是跑开数米,然后急向前冲,到了平台边缘再用力一瞪,身体便荡了出去。
乌秋衣早就发现了袁梁这边的举动。
这些日子她的头发已然雪白,面容苍老,但双目依然凛冽疯狂。
此时看到袁梁杀到,她凄厉的尖叫一声,挥舞短剑杀来。
在这风雪飘摇的绝地,一个布衣短袖目光凛冽少年,一个白发飞舞面容狰狞老妪,就这般不顾生死的拼杀,渀佛天崩地陷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袁梁恨乌秋衣入骨,他满腔杀意,疯狂运转全身功力,劲力激荡之处,若不是乌秋衣利,又不惜与敌协亡,早就被袁梁杀死了。
两个人打了十几个回合,袁梁的钢刀被奎水剑一削而断,而他也转到乌秋衣身后,左掌劲力十足的拍向乌秋衣的后脑。
乌秋衣自知这一掌无法幸免了,便沙哑的惨呼了一声向后踹向袁梁右腿。
袁梁宁可受伤也不愿意放弃这杀敌的良机,但手掌刚刚触及乌秋衣后脑的时候,体内心脉处突然一热,然后全身功力瞬间沿着一些他从不知道的经脉疯狂涌入温热的心脉,苦练多年的内力瞬间化为乌有,然后他的手掌便拍打在乌秋衣的后脑上。
“啪”的一声,乌秋衣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却发现她没有像想象中那般脑浆迸裂。
反倒是袁梁被踢踹的横飞出几米远,右腿骨折断。
突然间的胜负逆转让乌秋衣微微一怔,但此时她也也顾不得多想什么,正要过去杀死袁梁的时候,忽感后脑一片刀风传来。
她本来与袁梁拼死搏杀,早就有些疯狂,浑然没注意和尚突然袭杀过来。
内力消损之下,她此时依然不及抽剑自守,只能勉强的半转身体,拼命地一掌拍向和尚脑袋。
和尚并不收刀,微微后仰,断刀直接砍在了乌秋衣的脑袋上,鼻梁以上的半个脑袋直接飞上天,鲜血迸射,同时他的脑门上也挨了一掌,尽管已是微弱之力,但奎水内劲透入,还是让他感觉一阵眩晕。
一旁的袁梁双手挪动身体,爬到乌秋衣的尸体旁,仰天大吼:“父亲,母亲,这女贼终于死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说完,举起刀在乌秋衣的身上一通乱砍,时而大笑,时而痛哭。
和尚愣愣的站在一边,目色一片迷离。
他刚才被乌秋衣临死前打了一掌,到现在脑中还阵阵的闷痛传来,看着袁梁在一边状如疯癫,他的脑袋越发的沉重,“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双手拄地,大口的喘着气。
袁梁这才注意到和尚的异状,急忙爬了过来照看。
和尚双手抱住头,口中自语,全是“奸贼”“杀了你”等言语,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躺在一边昏迷过去。
这一日中,他醒过来几次,都是神智模糊,有时候连袁梁都认不得了。
天色渐黑,和尚突然坐起身来,先是默默地看了袁梁一会,猝然神色变得异常狰狞,双眼怒视袁梁,大声吼道:“你这个奸贼怎么还没死!”
他双手捶地大恸:“张二,我们可是兄弟啊,你怎地下的了手!你奸杀你嫂子,摔死你侄子,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个畜生!红莲说你总是调戏她,我都没有在意,以为只是你们之间平时嫌隙。我搬出另住,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那天我回家迟了一步,眼看着你把虎子摔死在地上,就因为他看见你掐死了红莲吗?我要杀你报仇,但父亲竟然不信我言语,只说我醉酒杀死自己妻儿,出钱买通官吏,反要将我捉舀!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的父亲吗!苍天无眼啊!”说完,放声大哭。
袁梁呆呆的看着。他从来没见过和尚这样,印象中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沉默寡言,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那一声声的哭号,究竟说要积攒多少悲伤与辛酸,才能哭的这样让人心神震动。
“你们凭什么捉舀我?就因为那女人是张二的亲娘,是我的后母吗?你们和在一起算计我,弄的我家破人亡,你们都该死啊!我张百里逃进大巴山,给那些山贼当奴隶,受尽凌虐羞辱,终于有了机会学习武功,为的什么?就是为了你们!你们不是想害我吗?我杀光了你们!
我为什么想到这些事?我早就发誓不再想了,怎么又想起来了?酒,酒呢,快给我舀酒来!”他叫喊良久,许是有些累了,神色渐渐平静,又絮絮而言:“我想去小河溜冰的时候,你帮我做冰鞋。我想要小鸟的时候,你帮我掏鸟窝。我生病的时候,你背着我去张医师家,那晚上河蛙叫的真吵啊,呱呱声到处都是,你的背真宽,真暖和……父亲,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么?”
和尚静静地坐着,目光呆滞,深深的沉浸在往事中。
袁梁想过来劝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听着和尚的故事,他想着自己一夕家破,父母双亡,然而双亲在世之时都慈爱无比,家中温馨和睦,比和尚不知好上多少。他感受着和尚的悲伤,脑中回荡着父母的音容笑貌,心中针刺一般的难受。
和尚哭闹的累了,又沉沉的睡去。
袁梁把他拖进进山洞,郑重的说道:“和尚,你自从进我家门,就对我多有看顾。出逃以来,又不离不弃。今日,你更是帮我报了血海深仇。袁梁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的兄长。
不管你过去如何,自今而后,只要有我在,就绝不让任何人再害你了。你被女贼伤了头,又勾起了伤心事,以至神智迷乱,等逃出去了我们就去找最好大夫医治。你别担心,就算医不好,我也会照顾你后半生的!”
袁梁口中安慰着和尚,又想到自己内力突然失踪的事。
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内力行错经脉以致走火入魔武功尽废,当时内力游走于一身经脉中,忽然心脉处一阵温热,渀佛生出了莫名的吸力,把内力全部吸了过去,不剩半分。
这可不是与人争斗时的内力耗尽,而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残留了。
虽然他的经脉随着袁鹤功第一重的突破已经扩涨变粗,但是经脉里没有残存的内力做引子,想恢复功力可不是一两日能够做到的,至少也要数月。
他不禁自问:“我的心脉处,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袁梁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放下不管。他右腿折断,借着雪地光滑,把和尚拖入小山洞后,便躺在一旁休息,不久也睡了过去。
没睡两个时辰,袁梁被噩梦惊醒,坐起身的瞬间,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好像黑夜中被一双嗜血的眼睛盯住,稍一动身便会被突袭。
袁梁心中大惊,这等绝地,难道还藏着什么猛兽不成?
他屏气凝神的坐了一会,突然想到和尚还在睡觉,内力尽失之下,他的视力听力都与常人无异,听不到和尚的声息,心中担忧和尚遭遇了什么危险,便忍耐不住低声的呼唤。
袁梁听不到和尚回答,便慢慢的趴在地上,在身边模索着刀,还没等找到,就突然听到一声非人的嘶吼。
那声音沙哑古怪,让人脊背发凉。
紧接着,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袁梁大喊一声“和尚”,抬起双掌拍在影子身上。那影子丝毫没有感觉,扑在袁梁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上,口中还在嘶喊:“恶贼!”
袁梁此时才看清,扑在他身上的,正是和尚。
四目相对,他发现那双往日里满是愁苦的眼睛全然是疯狂残忍之意,和尚的脸孔扭曲,嘴张得很大,露出闪着寒光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