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星途 002.周五自由夜

作者 : 派大星

()废弃机械丛林里,9527犹如一只灵巧的猿猴,在高大的机械缝隙中快速的跳跃穿行。当通过其他囚犯工作区域时,他就会滑落到地面上,利用巨大的机械构件隐匿身形,悄无声息的通过。

约莫五分钟后,他在一艘残破的小型飞船的阴影停下来,警惕的四下观察了一会,然后从飞船底部的破洞中钻了进去。

飞船内部非常空旷,大多数舱室都已经损坏,保温层大片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隔板。

9527轻车熟路的三转两转,来到一堆金属垃圾旁,小心的掀开金属板,露出一扇舱门。

这是一间基本完整的舱室,无数机械构件和零件占据了它近三分之二的空间。这些锈迹斑斑的垃圾足有十几米高,几乎顶到天花板。

9527掩上舱门,转到一处零件堆后,小心翼翼的揭开一块复合材料板,露出张工作台,台上镶嵌着一台光脑。

跟方才从工程机甲上拆下的中控光脑相比,这台光脑更加古老,古老到只能在博物馆才能见到这种型号。

神奇的是,它居然能正常工作。

光脑屏幕泛着淡蓝的光芒,慢慢显示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正在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9527专注随着那男人的动作,伸展开四肢,把头深深的埋进左臂的腋窝中保持不动,身子反方向折过去,右臂怪异的向反关节方向扭曲,从后背探向左肋……

光脑屏幕的一角,一个明亮的蓝色小点有节奏闪烁,记录着他的动作,然后返回程序内部。

…………

下午六点,一阵阵密集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工作区内响起,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上千名囚犯,沉默的向缓缓打开的大门走去,秩序井然的把工具和物料箱放在指定位置,接受检查。

丁丁努力适应着磁力靴,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9527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不能总叫你9527吧?”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无声的笑了起来。

9527猛的回身,一把抓住丁丁的领口,压低声音说道:“也许这个编号让你想起那部古老的喜剧电影。这儿可没那么多欢乐,有时候傻笑很可能会出人命。”

他说的非常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丁丁咽了口吐沫:“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我不想跟任何人交朋友!”9527松开丁丁,停顿了几秒钟,说道:“我叫顾欢。提醒你一下,要想不惹麻烦,最好闭上嘴。”

……

正如顾欢所言,罪恶岭里没有朋友,只有团伙,作用是干掉别人或者防止被别人干掉。

顾欢是个例外,不交朋友也不组织或参与团伙。他就像个孤独症患者,沉默的生活在自己一方小天地里。无论是现在,还是在东原市贫民区街头讨生活的时候,他都更喜欢独来独往。

来到罪恶岭之后,为了生存,顾欢也跟过几个老大,那些日子的所承受的羞辱和痛苦让他至今无法面对,所以在转入相对安全的十一区后,他就再没有过哪怕一个伙伴。原因很简单,伙伴相互取暖的同时也会惹来麻烦。不惹麻烦对顾欢尤为重要。因为他正在争取回水曜星服刑的资格而,希望能距离多病的母亲更近一点。

巨大的餐厅内,数千名囚犯秩序井然的领取食物,在长长的高强度塑料餐桌旁坐下吃饭,整个过程没一个人说话,只能听到咀嚼声和软勺划过塑料餐盘的声音。

顾欢面前的餐盘里放着一条黑面包,一小袋蔬菜汤和一块切成长方形的合成肉,这就是他们的晚餐,简陋但有足够维持生命的热量。

关于合成肉,监狱里有很多说法,有的说是用屠宰场的下脚料压制的;有的说这玩意没有一点天然的蛋白质,完全是化工产品。

更恶心的说法是,这其实是用死囚的尸体制成的。理由很简单,监狱管理者不愿意在那些垃圾身上浪费更多的钱,同样也不愿意浪费他们仅剩的剩余价值。

不管这些说法是真是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带着令人生疑的粉红色的玩意跟小牛肉绝对有天壤之别。

不过顾欢并不在意这些,对他而言合成肉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含有宝贵的蛋白质和脂肪。

“这两个月训练却没有任何进展,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吃完合成肉和黑面包,顾欢把蔬菜汤袋子叼在嘴里,慢慢吸吮,回想下午在飞船里做的那些动作。

假如罪恶岭的囚徒们还有秘密的话,顾欢的秘密绝对是最大的那一个。

四年前,也就是他入狱的第二个年头,由于具有出色的机械维修技术,他幸运的被安排到有罪恶岭天堂之称的第十一监区废旧机械拆解场。主要工作是拆解机械的精密核心部件,比如中控台、晶体能源引擎等能回收再利用,或是含有贵重金属的部件,其他部分则直接拉去回炉融化。

大约两年之前,顾欢偶然发现了一艘小型古董飞船,它被无数古老的废旧机械所包围,都是没有任何拆解价值的玩意,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它才得以幸存。

飞船里有一间基本保存完好的舱室和一台还能工作的光脑。光脑内保存的数据大半已损坏,只余下一段类似身体训练的程序。出于好奇,顾欢跟着影像的示范和文字说明开始练习。这个训练让他的身体素质日益增强,不过最近几个月以来,训练进入停滞状态,迟迟达不到程序的要求,胃口却越来越大,定量的食物根本无法满足身体消耗,让他时常处在饥饿状态。

“**的,不想吃滚蛋!”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把顾欢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抬头看过去,见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正指着身边的丁丁破口大骂。“还敢瞪眼,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丁丁摊开双手,一脸莫名其妙,习惯性的吐出一个字:“操!”他嘴还没闭上,就被一只飞来的餐盘扣在脸上。

微重力下,餐盘轻如羽毛,一接触丁丁的脸,立刻便被远远弹开,一片汤汤水水浮在丁丁的脸上。

丁丁意识到事情不妙,惊慌失措的道:“我哪儿得罪您了?”

“还敢顶嘴?!”壮汉一努嘴,身边两名囚犯立刻站起来,一左一右把丁丁夹在当中。不过他们只是抓住丁丁的衣服,并没出手殴打的意思。

丁丁暗暗松了口气,二楼有狱警,身边不远处就有看守,他们再凶也不至于在看守眼皮底下胡来,顶多恐吓一下罢了。

但是他马上发现一个奇怪的状况,包括那个强壮的家伙在内,几乎所有犯人都安静下来,停止动作,眼睛看向墙壁上那只硕大的电子钟。

7:29:57、58、59、00……

当数字跳到7:30:00时,餐厅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犹如一枚定时炸弹突然爆炸,囚犯们几乎同时跳起来,敲桌子砸凳子,挥舞餐盘大声嘶吼,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像是集体受到某种刺激,。

“揍他,不懂规矩的玩意!”

“嘿,这谁啊?”

“刚来的菜鸟,一直叨逼叨嫌难吃,老子都想抽烂他的嘴。”

“那个家伙是谁?看着眼生。”

“蒂森,外号獒犬,十五区四大金刚之一,三天前转来的。”

“操,十五区的四大金刚怎么来十一区了?这菜鸟绝对完了。”

囚犯们议论纷纷,而看守们则抱着肩膀,笑嘻嘻的看着,丝毫没有上去阻止的意思。

鲜血四溅的斗殴是囚犯唯一的宣泄方式,对这些看守来说也一样,在枯燥沉闷的罪恶岭,没有比这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每个周五的7:30至8:30,是罪恶岭囚犯们的自由之夜。在这一个小时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生死各安天命,只要不发生群体暴动,一切都能容忍。

丁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罪恶岭周五真人秀的主角,茫然的四下张望:“操,什么情况?”

“小崽子,让老子教你点规矩。”

不知什么时候,獒犬蒂森已经坐到丁丁面前的凳子上,满脸横肉拧在一起,恶狠狠的看着丁丁,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丁丁想躲,手臂被另两个囚犯死死抓住,动弹不得,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腮帮子登时肿起老高。

“大……大哥,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丁丁带着哭腔问道,

“还不明白?给我打!”蒂森使了个眼色,两名囚犯立刻把丁丁摁在餐桌上,抡起拳头,狠狠的砸了下来。

微重力环境下,打人需要一定的技巧,这两个家伙显然是此道高手,每一拳都能用把力量完全作用在人体最脆弱的部位。

砰砰砰!

拳头击打**的声音混合着丁丁的惨叫在餐厅里回荡。

蒂森跳上餐桌,冷冷的看着围观的囚犯们,大声叫道:“谁是这里的周五老大,给老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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