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刚过,镇国公府后院就响起了一片嘈杂有序的声响,下人在东院管家冯马的口命下,将后院快速的收拾好,便急匆匆的去前院大堂里着准备了。
冯马来到东院李姨娘的屋子外,轻轻叩了几声响。“老爷,该起了!”
不多时,里头传来刘振东慵懒的声音,“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老爷,昨日文昌伯府中的大公子让下人到府上说了,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文昌伯赶着今日给七公子下聘。老爷,此事可耽误不得!”
里头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一位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披裹着外衣打开房门,朝冯马道,“冯管家,老爷梳洗完后就去大堂,你先下去吧!”
冯马恭敬识趣的退下,李姨娘关上房门,进了内室,从床边拿起里衣就给刘振东穿上,“老爷,何故文昌伯会如此突然来下聘?上次文昌伯来府上,不是才提及年后十六是个好日子,才将歆儿给抬过门去?”
刘振东抬手方便李姨娘穿衣,“近来都是多事之秋,能早点将此事了解,也算放下了心头大石。文昌伯会如此着急,许是七公子又出了状况不定,你别磨蹭了,回头还得去给老太君请示!”
李姨娘哪敢在耽搁,快速的帮刘振东穿好衣服这才唤来自己的丫鬟,给他梳洗。
自己也到一旁去换上今日要穿的衣衫,等刘振东出了李姨娘的屋子后。
李姨娘身边的丫鬟这才道,“昨儿个大夫人又闹腾了一宿,将不少丫鬟奴才怒惩了一顿,今日指不定能到大堂去。老太君那头看她如何交代。”
李姨娘看着铜镜里美貌依在的影子,拾起耳边一缕发丝,玩弄着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起身伸手穿上丫鬟拿着的浅蓝色外袄,右手模上自己尚还平躺的小月复,垂下的眼梁闪过一抹寒光,“不可活!”
刘振东领着冯马去后院老太君的屋子外,候在门外的张嬷嬷万年不变的脸色,朝前目不斜视,如一尊僵尸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嬷嬷,老太君可是醒着了?”
张嬷嬷朝刘振东弯了弯腰身,粗哑的声音道,“大公子候等片刻,老太君尚在浅眠!”
也就是起来了。刘振东对张嬷嬷总是有几分敬意的,这些年来,老太君身边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张嬷嬷亲手处理的,他曾多次给老太君安排丫鬟,下人。都被老太君给打发了。
刘振东也就懂了老太君的意思,她身边的事情就习惯张嬷嬷经手,用着其他人,到不合心意。
张嬷嬷性情古怪,只对老太君毕恭毕敬,一般人都很难入她的眼,更别说搭上几句话了。
刘振东道,“还请张嬷嬷帮个忙,今日文昌伯要来府中为歆儿下聘,有请老太君前去大堂,讨个吉祥,解了两位新人的生辰八字!”
张嬷嬷正欲答话,房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老太君额头上绑着块黑色的绸缎,扶着打开的那扇门,苍老满是褶皱的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外面台阶下站着的刘振东。
张嬷嬷转身进屋,搀扶过老太君,出门走到刘振东面前。
“这事定下了?”
刘振东半弯着背部,垂下头恭敬的答道,“定下了。”冯马侧身恭敬的候在一旁,不敢乱了规矩。
老太君看了眼西院的方向,再开口却是说着旁的事情,“你爹和二弟下葬的日子可选好了?”
垂下的目光闪过怨恨,刘振东道,“本都选好日子,在年后下葬,事无巨细也不至于过于仓促。不想二弟妹心忧过度,上山寻了了然大师,选过了日子,只待除夕是个阴日子,可下葬。”
老太君哀叹一声,“摆了,既是了然大师给做的日子,就按着她的意思去办吧!”
刘振东抬头,略惶恐道,“可是,老太君,除夕家家都是办喜事,迎新年。怎能办这晦气之事?挡了来年风水?”
老太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这两幅棺木运回来后,她的精神就变得差了些,时常头疼,精神头不足。
“你且办着。文昌伯府和二房那小蹄子的喜事,你们才有时日去着办,若是过了下葬的日子。二房以守孝三年为由,将那小蹄子抬到文昌伯府冲喜只之事,可就黄了。镇国公府得罪文昌伯府不说,万贵妃那头更不好交代。成大事者,方能心思缜密。你且下去!”
一番话费力的说完,张嬷嬷这才搀扶着往屋里走去,老太君没扶着蛇杖,走路难免颠簸些。
刘振东如当头棒喝,心中一个激灵,总算是回国味来了,对老太君更是敬畏了些,“是,老太君!”转身朝前走去。
这些日子他只想着镇国公印,又被女儿嫣儿,和甄氏给闹得心烦意乱。如今要不是文昌伯说上府下聘,他还真忘了将红白喜事给错开了。
要是真先让他爹刘启胜和二弟刘振西下葬了,三年内,府中是不宜办喜事的。
好在,这文昌伯手脚快了一步,提前上门来了。
“刘振南还在万花楼里鬼混?”
冯马苦着脸,“昨日我便让人到万花楼去请三老爷了,可这三老爷也不知是哪根筋给搭错了,躲在那花魁房中房门关得紧紧的,想让三老爷回府也看不到人啊。”
刘振东皱起眉头,“哼,就是个纨绔子弟。算了,也别去叫他了,就让他将万花楼那烟花之地作为他的归属。你去跟那三个偷贼说,今日二夫人都会到大堂去,只有这么一日是个空缺的,让他们眼睛擦亮些,没找到公印我便将他们全绑了,当成偷贼丢到官府去。”
“老爷放心,我这就是安排!”
两人急匆匆的往大堂走去。屋内,张嬷嬷将老太君扶到炕头上,半倚着身子。
室内寂静无声,老太君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张嬷嬷,“你觉得我对二房心狠?”
张嬷嬷站在老太君的身侧,面色平静,目光直视前方,嗓子不知是不是给灼伤过,声音粗哑难听。
“这是你的事。”
老太君笑了,目光看向张嬷嬷却是怨毒的,“张凤仪,这就是你跟我过不去的下场,当年你自视是嫡出,对我处处百般刁难。如今看着你的嫡出子孙受人辱没,欺压,可觉得心中疼痛难当?”
张嬷嬷仿佛没有听到她那难听的笑声,也没听到她所说的话,激不起她丝毫的情绪来,依然面色平静的直视前方。
“这是你的事。”
前生往事,她一半佝偻残躯,快要踏进黄土的人,还能有何感触?
只是,这些年来看着这府中肮脏的手段,也累了。
万事都是命。
老太君哼了声,闭起双眼,就当身边没有这个人在,斜躺子。
刘雨歆知道文昌伯府中的人来下聘提亲的事,是在早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小姐,大事不好了,快起来,小姐……”
刘雨歆实在受不了这魔音功,在被窝里翻转了几下后,只能无奈又抓狂的起来,顶这个鸡头黑着脸打开房门。
“你都不看时间的吗?这么早你有病吧你……”
葫芦估计是来得匆忙,也没梳洗自己,头发都是披散着的,急急道,“小姐,出大事了。”
刘雨歆脸色很不好看,双手抱胸,“对,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天大地大,就睡美容觉是最大的吗?一大清早你就跟那唢呐一样,扰人清梦你不怕折寿啊你……”
“三小姐,你清醒点,奴婢刚刚听到冯管家和大老爷的话,今日晌午,文昌伯便会来给小姐下聘了,说是要尽快选好日子将你迎娶过门呢……”
刘雨歆脸色更臭了,“这又是谁搞出来的事?”
妈的,就不能让她过一天舒爽日子?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一天到晚的算计人,特么的,都是脑袋有坑的。
葫芦小心的左右看了眼,估计早起的丫鬟,下人都被冯管家给叫到大堂去了,这会整个西院比平时安静得多,这才放心道,“奴婢不知,奴婢刚听完这话就跑来找三小姐了,三小姐,奴婢不能离开太久时间,冯管家还在大堂处盯着奴婢们做事呢。三小姐,你赶紧的想个法子,大老爷的意思是,要将小姐的喜事办在老爷和太老爷下葬日之前,只要拖上这段时间,三小姐便可以守孝为名拒绝这婚事,到时就是大老爷,三老爷在奈何,也无济于事了。三小姐,奴婢话带到了,先行离开。”
刘雨歆将头靠在门框上,双眼无力的瞪着葫芦急匆匆离开的身影,长长打了个哈欠。
刚勉强睁开的双眼这会又该要闭起来了。
妈的。
谁爱折腾谁折腾去,姑女乃女乃不奉陪了。转身彭的一声,很有个性的将房门关上,诱不过暖暖的床铺,倒上床拉过被子往头顶一盖,呼呼声就传了出来。
她的起床气,很!严!重!
这日,整个镇国公府真正是鸡飞狗跳,下人们一直在忙绿,大夫人找不到出气筒,便拿着头上毒包已经好了的黄嬷嬷出气,一双手在黄嬷嬷身上直捏,黄嬷嬷痛的哎呦哎呦的叫,却不敢反抗。还一味说着,只要大夫人能消气,就是打死奴才也是甘愿的。
东院除了李姨娘外,还有两位姨娘,其中催姨娘之前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因被刘振东强行要了身子,怀上了骨肉后,便被刘振东抬为了姨娘。
当然,催姨娘当时肚子里的到低是没有生出来,她心里头清楚得很,给她喝了那碗有红花的莲子茶是大夫人做的手脚。
她也不怨恨大夫人,她本就恨透了刘振东这禽兽,如今没了他的孩子,她还得感谢大夫人。
便也没将事情闹大,对刘振东也只是称自己在庭院中不慎滑倒,这才滑了胎的。
只是没想到时隔十几年,再次怀有身孕,却被刘振东看护了起来,直到生下孽种为止。
咔嚓
催姨娘抬手将头顶的一支干枯树枝给扯断,一张清秀的脸满是阴戾,“也就只有她还能闹腾,其他人都急上眉梢了。”
一旁坐着赏花的李姨娘拂了拂浅蓝衣裙,嗤笑一声,“可不是吗,她自视是官宦小姐出身,在我们姐妹面前天天端上一副高傲盛气凌人的样子,瞅瞅现在,可不是跟市井上的泼妇骂街一般,与风尘中女子又有何异?”
坐在她身旁垂着头剪脆纸的梅姨娘摊开手中刚剪好的‘囍’字,抬头朝两位姐姐嫣然一笑道,“催姐姐,李姐姐,还是安静些的好,小心隔墙有耳。”
能被刘振东看中抬为姨娘的,自然是有几分姿色的。催姨娘自被抬为姨娘后,便和大夫人关系生分恶化了许多,好在后来有这两位妹妹陪着说说心里话。
“怕什么,今日难得这般清静,也不许我们说说话?再说了,就算是给旁人听去了又何如?两位妹妹以为如今的老爷还会顾忌着大夫人的脸色?”
梅姨娘随即侧头看向李姨娘,“李姐姐,据说昨日老爷可是在你房中过夜的,可是真的?”
李姨娘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是泛着冷光的,“可不是,昨日大夫人在房中闹腾,老爷哪有心情踏进她的房中。”
催姨娘却想到一件事,丢了手中的树枝,凑到李姨娘身旁坐下,“昨儿个我去你房中的时候,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了?”
有了?梅姨娘惊讶的长大嘴巴,忙放下手中的剪刀,紧张的问道,“李姐姐,可是真的?”
李姨娘垂下眼梁,看着自己平躺的肚子,皱起柳眉,好半晌才道,“应是有了。”
催姨娘,梅姨娘两人倒吸一口气。梅姨娘的性子要比两人都急些,抓过李姨娘的手就焦急道,“怎么就有了,李姐姐,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你可得被杖毙净猪笼的。不是服过药了吗?怎么会有了?定是那人拿假药框我,不知好歹的东西,看我不逮着他狠狠打一顿。”
催姨娘也担忧的看着她,“刘振东虽有些妇人之仁,但也是个心狠的主,若是被他知道你与人私通,且还有了孩子,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两人紧张的看着她,谁想李姨娘却释然一笑,将头靠在梅姨娘的肩膀上,轻轻柔柔答道,“谁说这个孩子会平安出身的?既然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又岂会让他出来跟着我受苦?”
梅姨娘松了口气,而催姨娘却皱起眉头,“你是想……?”
“不错,她对我如此‘好’,我也总得回敬她些不是吗?不然总说我们做妹妹的太过‘小气,不和睦。’给她送些礼去,她该高兴得迫不及待了。”
这话很冷,梅姨娘直接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的侧头看着李姐姐苍白的侧脸。
不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也释然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
催姨娘只是抿唇笑笑,一双清澈的眸子却闪过担忧,“只是,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李姨娘垂下眼梁,“这些年,你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不小心滑几次胎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催姨娘,梅姨娘皆沉默下来。
事后的血雨腥风暂且不提,只此刻,西院中,二夫人一脚踹开刘雨歆的房门,几大步上前就将刘雨歆从被子里捞出来。
身后的秦嬷嬷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二夫人瞅着被她抓在手中还呼呼大睡的人,好气又好笑,让秦嬷嬷上前搭把手。
“都什么时候,你还睡得这般香,真是,你倒是要将我给气死是吗?”
秦嬷嬷犹疑了下,还是两指捏上小姐的鼻子,用力拧紧。
唔唔……
只一会后,呼吸困难的人,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却被眼前徒然放大的老脸吓了一大跳,差点滚到床下。
“呼呼……你干什么?”啊,痛死她了。将捏在鼻子上的手给用力拍下,眯着眼瞪着秦嬷嬷。
秦嬷嬷转身去拧水盆中的毛巾,拧干了递给还坐在床上的人。
二夫人说道,“歆儿,让秦嬷嬷伺候你洗漱,娘先去大堂。”
这道清冷夹杂着怒火的声音,不高不低,甚至是温和的,但刘雨歆却浑身一个激灵,身上的瞌睡虫全给惊跑了。
忙爬下床穿鞋,动作太快,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差点一个跟头栽到床下,“娘,我跟你一起去。”
秦嬷嬷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小姐,嬷嬷伺候您梳洗,在随夫人去大堂。”
二夫人穿着淡水绿的长裙,头上只佩戴着一只简单的朱钗,看着背影消瘦不少。
刘雨歆刚起来有些低血糖,看着那抹水绿色消失在门外,头顶乌黑一片,好一会后,才接过秦嬷嬷的毛巾胡乱的梳洗起来。
一股闷气不知道该往哪出发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二夫人去大堂的时候,已是辰时,刘振东坐在大堂高位上,闲情的喝着热茶。
而大堂中黑布已经全拆了下来,换上了浅红色绸缎,已焕然一新的大堂洋溢着股喜气,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的庄严。
丫鬟下人们大多已经被打发到其他地方打扫了,只剩下两三个丫鬟在冯马的手势下,收拾着边边角角里余留下来的脏物。
二夫人踩着萃步停在刘振东面前,沉着一张脸,就是一阵冷声呵斥,“刘振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歆儿也是叫你一声大伯,你怎么能答应文昌伯的事?子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早死,我这个做娘的还在,轮不到你来替歆儿操这份心。”
冯马当下将大堂里的两个丫鬟挥退下去,皱着脸上前道,“二夫人,在大堂中此作为怕是不妥,下人奴婢都在外头看着呢。”
二夫人转头瞪向冯马,一双美眸直接喷火了,大怒,“我都被逼到要被人卖女求荣的地步了,我还顾忌着自己的矜持作风,他刘振东的声明做什么?闭上你的狗嘴,待一旁去。”
“你……”冯马的脸瞬间涨红,憋着一口气在咽喉,却不敢真的和二夫人动嘴皮子。
在镇国公府,下人始终是下人,主子们便是吵得天翻地覆,里外不是人,做下人的也不能上前搭话,被打骂也只能承受着。
刘振东放下茶杯,只四十的他正直男人风华,眼角虽有皱痕,却也刻上了经历的风霜深痕,让他更有沉着力。
“她的这声大伯,我可不敢当。”这些日子他可是看得清楚明白,嫣儿更是在她手中吃了不少亏。从凳子上起身,往二夫人身前走了两步,沉声道,“自古以来,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没错。但也有长幼有序,爹爹和二弟枉死,你又是一妇道人家,歆儿的终身大事自是由我这个大伯做主,这合情合理。你便是将我告到御前,也奈何不了我。”
二夫人咬着银牙,怨毒的盯着他这张丑陋的脸,真的恶心到让人倒胃口,“你算什么长幼有序?刘振西是嫡出,堂堂正脉血统,你一个庶出也配提及长幼有序?你刘振东就是在塞回你娘胎里重造,你也只有被刘振西踩在脚下的份,你有什么权利在我面前使绊子?”
刘振东脸色铁青的盯着二夫人,恨不得将她给活活掐死,庶出永远是他胸口的一根刺。
双拳猛地攥紧,忍耐了好一会这才骤然拂袖转身,隐着怒气坐回高位上,“嫡庶有别,哼,确实是。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刘启胜征战去的匆忙,到死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个短命的。死在战场上,他未曾向皇上禀明谁是镇国公世子,可以是三弟,自然也可以是我。”
二夫人瞪圆双眼,“你还想着做世子?这可是欺君灭族的大罪,你怎么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真正大逆不道的是你那贱丫头,刘雨歆。刘振东冷哼,狰狞的脸色像极了魔鬼,“谁能证明我是欺君?我说刘振西才是庶出,他就是庶出。刘启胜,刘振西已经下了地狱,现在死无对证了,你又奈我何哉?”
二夫人攥紧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好几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着,气得浑身哆嗦。
“好一个死无对证?”刘雨歆冷着小脸从外进来,身后的秦嬷嬷也萃着步子小跑跟着,看二夫人被气得脸色发黑,忙帮着她顺气。
刘雨歆直直的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刘振东,一双眼眸犀利如刀,凌厉杀气如春笋破竹而出,“你当这天下人的双眼都被剐了,皇上的眼珠被挖了不曾?就凭你一个刘振东,也可以瞒天过海指鹿为马?嗤,你少做白日梦了。”
刘振东皱紧的眉头松开,又皱紧,“二弟妹,这就是你二房的教养?”
“你他妈教养两个字从你嘴里冒出来都是对它的侮辱,畜生都懂教养两个字的话,那还是畜生吗?”
秦嬷嬷偷偷抿唇发笑,二夫人也顺好了气在旁观,即便是知书达理,温婉如她,这刻也忍不住在心中为歆儿喝彩。
这些人,简直畜生都不如!
刘振东见识过刘雨歆的毒嘴,昔日老太君也曾被她给活活气晕过去,她可是个刁钻的小蹄子,现在如斯嚣张气焰,不过是成王护了她两回。
想到在衙门牢房,她竟敢将手动到嫣儿身上,他便心火烧旺。
哼,成王是谁?他护你一回,两回,他还能护你一世?
不日等你进了文昌伯府,还不是个软柿子,任我拿捏?
事情理顺了后,胸口怒火也硬被压了下来,勉强弯了弯唇角道,“歆儿,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现如今你是在镇国公府,如斯无礼口无遮拦,倒也无碍;但不日你若进了夫家的门,在文昌伯府还如此没规矩,害苦的也只能是你自己,甚至也波及你的娘亲被责骂……”
“得了,收起你这幅令人恶心巴拉的嘴脸吧,我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将昨天吃到胃里的东西全吐到你身上去。既然大家都撕破脸皮了,在装就没意思了。”刘雨歆做了个恶心人的动作,接着冷笑道。
“刘振东,先不说镇国公府世子之位的事,我只告诉你,想将我当成物品给卖到文昌伯府去,你还不够狠。你要是将我给打晕了直接丢到花轿里,我可能还真就乖乖的嫁进去文昌伯府里,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啥糟心屁事也不会发生也说不定。但不好意思,我一大活人生生站在你面前,你就将主意打在我身上,只能说,你是真的嫌自个活!腻!了!”
自己撞上来的出气筒,她自不会客气,这么一发泄,总算让一大清早就憋在胸口的闷气,给顺畅了。刘雨歆深呼吸睥睨着对面的人。
刘振东双拳咔吧咔吧捏的脆响,盯着刘雨歆怒火腾腾,在没有了丁点的掩饰。
二夫人冷笑道,“你不想让我母女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刘振东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整个桌子震了震,“这个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你们……”
“凭什么你说了算,你拿什么说这个家是你在做主?你不过是个庶出,我爹才是嫡出,我才是堂堂正正上得了厅堂进得了祠堂的嫡女,伦身份,你就是排到长江尾巴上,也没你站在这说话的份。我的庶伯。”
刘振东气得整张脸涨得紫红,右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她,想破口大骂,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还没死呢,你们三天两头的闹上,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老太君威震的跺了跺手中的蛇杖,头顶朱钗相互撞击发出脆裂的声响,张嬷嬷搀扶着她往里走来。
经过二夫人身旁时,张嬷嬷那万年不变的脸色,在看到刘雨歆时,目光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下,很快便看向前方,目不斜视。
仿佛不曾将目光放在别处。
刘振东暗自狠狠瞪了眼刘雨歆,转身就朝老太君走去。
“老太君,您请上座!”
“好好好。振东呐,你也坐一旁去,我这老太婆倒想看看,是哪个小蹄子,在这兴风作浪的。”
张嬷嬷将她扶上座位,便如僵尸般,站在一旁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曾在转动一下。
“哎。”刘振东收了难看的脸色,勉强的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心的坐在了老太君下手边的位置上。
二夫人自上次后,对老太君便是从心底厌恶的,对于羞辱自己的人,还能大度的去讨好对方的,那是神。她做不到,她是人,不是神佛。
她有情绪,对老太君仅存的一丝尊敬都在前两次的见面中消失殆尽,此刻,她就是见着她,都觉得污了自己的双眼。
要怎么说,刘雨歆是她的女儿呢?骂人的气场简直如出一辙。
“小蹄子骂谁呢你?你个老太婆真是不要脸,都说了已经七老八十一脚踩进棺材的人,就不要在出来兴风作浪,没事瞎起哄了。自己不作死就不用死,你也不看看你身边的嬷嬷,同样是一脸郁卒的老太婆,人家多有自知之明,站在那就是影子,嘴巴干净又不浪费空气。哪跟你能比,早上起来吃了大蒜,满嘴臭熏不说,简直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等你百年没子孙埋的时候,我一定一把火将你直接烧成一把灰,到了阎王那,你也就用不着在被人嫌了。”
张嬷嬷紧抿的唇瓣竟破天荒的欲出抹淡笑,目光终于不在朝前目不斜视,而是看向骂累了,双脸颊鼓鼓的刘雨歆脸上,有赞赏,有欣慰,有释然……
很复杂,沉淀的眼神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刘雨歆也微微惊讶她会这么注视着她,头歪了歪,正打算仔细探究探究这人是敌是友时,张嬷嬷的目光又移开了,直愣愣的看着大堂房外,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风景,能让她‘着迷’到目不斜视的地步!
二夫人心中快意的同时,又皱着眉头看歆儿,女儿这嘴真是越来越毒辣了,这样下去,倒是好还是坏呢?
秦嬷嬷不担忧,她瞅着小姐的目光是精锐的,小姐嘴上如何骂如何损人都不要紧,只要她的心是善的,这就够了。
不必担忧被坏人欺负,也不用担心小姐会心术不正,以致走上不归路,害人害己!
刘振东忐忑的看着老太君,老太君被这贱丫头给气晕过去,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今日老太君可不能在昏死过去,文昌伯来了,总得老太君出出面,这才显得‘诚意。’
老太君确实气得不轻,握着蛇杖的手背都疼看到跳动的青筋,眼前一阵发黑。
知道这小贱蹄子的嘴上功夫厉害,处处不饶人,前次被气晕过去后,她的气到现在还没顺。
只不过这次即使有些准备,还是被气得两眼发晕,年轻时在后院里争斗了一辈子,她虽然让刘光年将正氏张凤仪休了后,又强硬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百般羞辱报复。刘光年的其他几个妾也都被她给弄死了,她也如愿的让刘光年和张凤仪的儿子刘启胜让她当了这个镇国公府老太君,将她扶上了正位。可她跟人斗了一辈子,自己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这是她胸中永不可磨灭的痛楚。
今被这小贱蹄子怒骂百年归老后没子孙送终,她怎么能不气?不怒?不怨?
但她是谁?她什么毒辣手段没见过,没用过?她如今能坐上这个老太君的位置,而不是伺候着她的张凤仪。凭的是什么手段?就这小贱蹄子的把戏,她还看不在眼里。
“这张嘴倒是厉害,老太婆既是快要入土的人,那便也是能做主的。振西既已先去,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难免会有些嚼舌根的,今日你大伯也是为了你好,给你寻了个有背影的家室。文昌伯是万贵妃嫡嫂的弟弟,有了这个做倚仗,靠山,日后也没人在敢难为你们。”
“你怎么不去唱大戏啊,说得好听。”刘雨歆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上次都能将这老太婆给气得半死,今天居然没事?还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么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她这免疫能力提升了,还是今儿个太阳从南边升起来了?惊讶过后却是更加愤怒了,特么的,这些人跟精神病院里逃跑出来的人,有两样吗?
“老太婆,你跟刘振东一样,也别在我面前做戏,我怕会吐你一身。这么招吧,文昌伯府你们就是说破天,使手段我也是不会嫁的。咱们话直接放在这,你们要让我西院不好过,你也别想高枕无忧的白日做梦。我虽然是一个小破孩,但我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你往我身上捅一刀,我会毫不客气的反手还给你十刀,不信咱们走着瞧。”
老太君本来精神头就不足,这么一番难缠下来,更是如枯萎的花朵,直接萎靡了。
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始终沉默的冷柔心,徐徐道,“你嫁到镇国公府也有十来年了,怎还让她如斯罔顾家规?”
二夫人淡漠的移开视线,看向歆儿却是笑脸盈盈,宠溺幸福的,冷淡道,“家规?镇国公府有这个东西吗?老太君,歆儿说的哪里不对了?”
老太君皱紧皱褶的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冷柔心。
刘振东道,“历代祖先有训,罔顾家规以下犯上,做出大逆不道,欺辱长辈手足之行为者。轻则罢黜祖籍,永世不得如族;重则可行杖毙……”
三夫人千氏在大堂左侧的窗口前顿了许久,晨曦的寒风总是让人觉得刺骨,凛冽。
于婆子候在她身侧,也将里头的话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夫人站着没移步,不由轻声道,“夫人,不进去吗?”
三夫人千氏若有似无的勾起唇角,欲出一抹淡笑,将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转身朝来时的路回去了。
“不了,有好事就让他们去争论吧,我们就不必去搀和,出风头了。”
于婆子了然于胸,也轻声轻脚的跟上,“夫人是想,老太君会袒护大老爷?”
袒护大老爷?呵!她不是一向都向着大房的吗?三夫人轻笑,“还是老太君那话说得有理,人呢,太聪明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中规中矩的,总归没错。”
于婆子认真的思量了番后,暗自点头附和,“夫人说得是。”
“走吧,去前头瞧瞧,石彦这小子虽然不敢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但,用银子来做的交易总是不放心些。只有真正见了文昌伯他侯爷真正领着聘礼上门来了,我这颗提着的心呐,才能放下。”
文昌伯来的时辰是在辰时末,两顶大红色轿子异常显眼,身后跟着两长排抬着箱子浩浩荡荡的人群。
“落轿。”
三夫人千氏刚到大门口,就看到这么惹人眼红的一幕,嘴上咧开的笑容都快勾到耳朵后面了,让于婆子候在大门旁,扭着急急忙忙就走了出去。于婆子朝左侧站着的护院道,“快去告知老太君,文昌伯来府上了。”
两辆轿子放下,文熊烨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长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国子脸下巴长满胡子,一双虎眼炯炯有神,正宗的北方人彪悍长相。
文怀秀从后面的轿子出来,走到文熊烨的身旁。文怀秀长得阴柔,更像他娘亲,这也是文熊烨不待见他的部分原因。
举手投足间都是敬畏,而眼里却有五分讨好,让人看着有些滑稽。
“爹,是直接将这些聘礼抬进去,还是等刘振东出来迎接?”
文熊烨哼一声,就跟老虎打喷嚏,震得人心慌,一双虎目盯着镇国公府四个大字,上次前来心思忧虑,还未曾好好瞅瞅这人模狗样的地方,今日定睛一看,这大字也写得不赖啊。
“进什么进,等他出来迎接。”镇国公刘启胜都不在了,现在他的身份可要比刘振东那庶子高出得多,哪有他自己进去的道理?
不是失了身份,礼数吗?
文怀秀忙点头,说是,转身就让身后一群抬着挂着红色绸缎的箱子放到地上,等等在抬进去。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文熊烨一声怒喝打断,“谁都不许放到地上,要沾了地上的湿气,害了我七儿,定饶不了你们的狗命。”
那些抬着聘礼箱子的下人双脚刚曲起,被这一怒吼直接打了个颤,反射性的直起身子。认命的继续抬着。
文怀秀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可就是不敢和文熊烨对视。
只能自己将气给憋在心里,愤愤不平。
三夫人千氏踩着小步子,从台阶上小跑着下来,就朝文熊烨曲了曲身,道,“贱妾给文昌伯起安。”
文熊烨仔细打量她,虎眼瞪得滚圆滚圆,像是要吃人的野兽,“你是?”
三夫人将头垂到恰到好处,正巧只让文熊烨的目光看到她略尖的下巴处,将自己的目光隐藏在额头下,“贱妾是三老爷刘振南的拙荆。千氏。”
“对,爹,她就是这镇国公府三夫人,刘雨浩的亲娘。”文怀秀又插话进来。
文熊烨反眼瞪他,用得着你多嘴吗?
“既是三夫人,便无需多礼。说来我儿娶到贵府三小姐,还得多亏了三老爷刘振南。这份厚礼,我自会命人备上,以感答谢。”
三夫人千氏瞬间狂喜,有了文熊烨这句话,可比文怀秀百句话都顶用,随即又施礼答谢,“贱妾先行谢过文昌伯。”
“不必,以后都是亲家,理应相互扶持。”文熊烨皱紧虎眉,看向镇国公府大门,脸色有些难看了。
三夫人是个心思玲珑的,笑得得体道,“今儿个知道文昌伯要来,贱妾的大哥已让人在大堂备上了热茶,老太君也移步出了佛堂,此刻已在大堂候着,还请文昌伯移步大堂。”
这是给文熊烨台阶下,可他前来却让个妇人出门迎接,身份上就过不去。
脸色也冷了下来,从鼻孔里轻哼了声,勉为其难的率先往镇国公府而行。
他可还没忘记,今日是来给他七子救命的。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将他儿的终身大事给搞砸了。
文怀秀的脸也很精彩,也不分身份就跟在文熊烨的身后,偷偷拉了拉三夫人千氏的衣袖,嘴角噙着三分下流的笑意,附耳过去,小声嘀咕道。
“三夫人,我可是将你儿子刘雨浩给安排到了兵部的空缺上,这趟忙可不是白忙活的,得收点好处才能算。”
三夫人千氏笑容不变,却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袖子给拉了出来,侧身软柔道,“贱妾先行谢过大公子,日后若是有用得着贱妾的地方,贱妾自当义不容辞。”
这话是敷衍,还是真心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有文熊烨在,文怀秀自然不能做的太过,但有了三夫人这句话,他也满足了,之前在文熊烨那受的闷气也一扫而空,笑呵呵道,“我等着。”
身后除了抬轿子的四人外,其他两两相互抬着聘礼的下人,早对文怀秀这般无礼又暧昧的动作见怪不怪了,全都脸上带笑,面不改色的跟着。
于婆子候在大门左侧,待三夫人千氏走上前,这才笑着小心的跟着。
下人来报文昌伯已到府外时,大堂气氛如剑拔弩张,诡异,紧迫,犹如战场厮杀,一片血腥!
老太君稳坐高位,虽然一张老脸惨白,但硬扛着头皮,精锐的目光和站在大堂中央双手叉腰的人对峙着。
如在战场上厮杀,只稍一分神,便会被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二夫人已经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秦嬷嬷候在她身后安静的候着。刘振东坐在她对面,脸色难看得很。
二夫人却不松口,眼神淡漠,完全当刘振东和老太君,张嬷嬷是空气。
“要我嫁,行啊。”刘雨歆突然冷冷的开口。
“歆儿?”二夫人脸色骤变,心惊肉跳的站起来走到她身旁,“你说什么,你糊涂了吗?”
刘雨歆安慰她,“娘,我没糊涂,你放心。”既然现在磨破嘴皮子,各种威逼,连祖宗都出来了,这老太婆是硬要将她嫁到文昌伯府。
哼,她嫁,为什么不嫁?
二夫人这会完全慌了,抓着歆儿的手腕,就连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也全然不知,“不糊涂了,你能说出嫁人的胡话?我不许,谁都不许动我的女儿。”儿子没消息一天了,她就如心口被人剐了一块,疼得她体寒心凉,且还没地方去申述,发泄。如今又想来她心口在剐一口,动她女儿,这世上能有这般欺人太甚的事情吗?
她说什么也不会在让歆儿受丁点的委屈。
刘雨歆痛得皱眉,“娘……”
老太君一口气松了下来,如泄了气的皮球,干瘪的佝偻身子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脸色也好看了些,“你自愿嫁就好,人呐,还是明白些才不至于白白送了命。张嬷嬷,吩咐下去,三小姐不日出嫁,府上该添的东西,你自……”
“等等。”刘雨歆冷冷的看着那自视自傲的老太婆,她以为她这是在跟她妥协?哼,老眼昏花的人,就是容易白日做梦。
刘振东也站了起来,深怕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若是在和老太君没完没了的‘斗’下去,事情还不得又变卦?刘雨歆能答应嫁自然是件好事,也省了后续很多麻烦事,可不能在出乱子。
老太君显然也是知道进退的,她自认为是这刘雨歆虽然刁蛮,嘴毒了些。但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在她面前起不了什么威胁。会答应嫁到文昌伯府,是被她用整个西院给‘威胁’到了,答应于自己的婬威下。
老太君满意的点头,既然她已答应下嫁,也没必要在为难于她,在将事情闹腾下去,于是也算和蔼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雨歆轻柔的拍了拍二夫人抓着她手腕的手背,对上那双莹润温和却也倔强的双眸,嫣然一笑。
无声的安慰,娘,相信我!
将二夫人的五指一一掰开,这才转头看向老太君,双眸冰寒,“我嫁,但文昌伯也不过是从三品官职,我爹为镇国公嫡子,怎么算也比他从三品高一级。要我下嫁文昌伯府,可以,但这嫁妆之事就得好好理理了,太寒碜了,打的可是我镇国公府的脸面。”
老太君,刘振东皆皱紧眉头,等待她接下去的话。要嫁人,自然得备上嫁妆。这是常理!
刘雨歆眯着双眼,骤然侧头问二夫人,“娘,嫡庶的家产是怎么分的?”
二夫人先是一愣,柳眉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看像老太君和刘振东,那是憎恨的。
“按着萧式当朝律例,嫡庶家产来分,理应是七三开分。”
刘雨歆邪邪的挑起一边眉梢,“也就是说,嫡出可分所有家产的七成?”
秦嬷嬷点头,“是的,小姐。剩下的三成便由庶子平分。”
刘雨歆满意的笑了,冷冽的目光落到老太君的身上,“竟然现在这个家还没分,我一嫡女下嫁到文昌伯府中,聘礼我也不要多,只要家产的七成……”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刘振东气得抖着双眼,怒目而视,“七成家产?你这是青天白日做梦。”
老太君也同样不满的看着她,“七成家产作为陪嫁,不成。太过了,顶多三成。”
“老太君……?”刘振东脸色依然难看的看向老太君,便是三成作为她的陪嫁,这也是过了。
他不会允许的。
刘雨歆被他们两人给气乐了,饶有兴趣的盯着老太君,“我只是拿着我应得的这七成作为嫁妆,没多要你们庶出那三成一分?为什么不行?老太婆,废话你否给我说,我就给你两个选择。要我嫁,行。嫁妆是七成家产且一分都不能少;其次,你等着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们全都得跟着不好过。得罪文昌伯府事小,可别忘了,他身后的可是万贵妃。”
二夫人也道,“你们就想着将我的歆儿推到火坑里,好处全归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歆儿嫁妆的家产七成,另外在加上我的嫁妆。两箱首饰珠宝,三百万两银子;还有用田租,地契折算成的几十万两银票,全放在了镇国公府银库中。秦嬷嬷,你去将我当初的嫁妆单子找出来,我要一一对照,这些都给歆儿作为嫁妆,一件能都不少。”
秦嬷嬷笑着哎了声,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刘振东的脸此刻都成猪肝色了,二夫人的嫁妆大多都被他挪用到了自己的账房中,现在早花得所剩无几了……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二夫人冷笑,她的嫁妆可是少有的丰厚,这些年跟着刘振西,她也极少有用到银子的时候。嫁妆放在银库中,当初也是公公刘启胜的贴身内侍,也是镇国公府的大管家在看着。
如今大管家随着公公去了,如若不是今日提及这家产和嫁妆之事,她也没想起来自己的这份嫁妆来。现在看着刘振东这难看的脸色,也知他早就打她这份嫁妆的主意了。
哼。
她的嫁妆就是丢到大街上给乞丐,也不能便宜了这些畜生。
老太君扶着蛇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你的嫁妆自有你自己的处理权,老太婆我也无权过问。但另外的要求就太过了,镇国公府七成家产,可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镇国公府的田租,地契,还有商行。这三样核算起来,就是个天大的数目。更没将其他的旁业算在内。商行,旁业都是刘振东在管理的,他虽然在武没天赋,但手中的算盘还是打得不错的。这些年来,也算是做得有些起色,要不是他性子太软,目光短浅,又瞻前顾后的,也不会只赚到些盈头小利。
二夫人还想争辩,刘雨歆快她一步,直接朝老太君摊手,“既然谈不拢,那还谈什么谈?有句话说得好,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这人呐,还是明白些才不至于白白送了命。老太婆,这句话我还给你。我这人没啥缺点,就是脾气太急,不太好说话。今天你要做初一,我不做十五,我直接做初二,不信,我们走着瞧。娘,我们走。”
拉过二夫人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特么的,一大清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对着这些人,就是神仙的修养,也会被逼出火来。
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一阵风似的经过刘雨歆的身旁,停在老太君的身前,激动道。
“老太君,大老爷,文昌伯来府上,已到大门口了。”
刘振东脸色简直精彩绝伦,只一瞬间不知道换了多少口气,从云端到地狱的距离,不断拉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