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易池偶尔有那么一瞬间的气质仿佛像无相,只不过若拿无相比喻,那便是一种沉岑千年的檀木,淡雅幽香,而他则是一端无测的天边浮云,有着擅伪的本质。
“他并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虞子婴话语一顿,暗暗颦眉,她干嘛要特地替他辩解?
她自忖对青衣侯了解并不深彻通透,他既肯松口赌约这里面究竟有几分是因为她的缘故,又存在几分是对这群贫民产生了恻隐之心的缘故,亦或者还有其它事情的总番考量,这些——通通都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易池重复一句,含笑问道。
虞子婴不接他的太极,直接出一击直拳:“是谁下的城主令,你知道吗?”
易池眼眸带着几缕深思,便递过眼色给罗平与姬三,两人想必跟随他身边已久早已形成默契,自然懂得他眼中的暗示,罗平吆喝一声,而姬三则赶紧摆出架势,两人带着队伍替他们将那些好事围拢的人群全部疏散开来,留下一片静逸谈话的空间。
舞乐本是不乐意离开的,然而当注视到虞子婴瞟过来的眼神时,却蓦地紧张了起来,根本不需要人撵,直接便扭身走了。
“一名少女,据闻她是青衣侯的女人。”
易池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看她并无嫉妒或忿恨的表情,便敛下眼睫,撩起下摆,盘腿坐在一堆篝火前,那一身浅灰色的长衫即使像粗鄙的武夫一样捥起袖子与裤腿,依旧有一种儒雅学者的风范。
虞子婴一听,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之前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一幕——那个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身着粉蝶彩裳的绝美少女,她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一身漂亮奢华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即使是面容姣好的宇文清涟在她面前恐怕亦要逊色三分。
而易池说得那个少女是她吗?
之前简易卜卦,她本以为应该不会出错,毕竟要演算的事情并不复杂,可以称得上是一支非常简单的卜算,然而到了玄门前,她却并没有找到她要寻的人。
她私以为那名气质特殊的少女有可能是腾蛇皇族,然而在她身上并没有看到属于腾蛇一族的玄气,别的人更不用说了,事后她曾想过——或许并非每一个腾蛇族人都身带玄气,光凭这一点根据寻人,恐怕有些太过武断。
“她是怎样一个人?你可知道她是何来历?”虞子婴在他身边坐下。
宁静的夜晚,明亮的繁星下,易池捡起一根细长干柴,时不时拨动着焰烧的火堆跳跃,偶尔嗞啦一声,溅起的火星在空气中炸开,明亮的火光渡亮他纤秀的五官,阴晴之间叠加有了几分深邃。
“像小仙女一样漂亮的脸蛋,却有着魔鬼一样冰冷的心,倒是跟青衣侯是良配,除了知道她叫龙婳婳之外,身世来历却是一点也探听不到线索,她被整座贪婪之城保护得很好。”
虞子婴越听越觉得那个叫龙婳婳的少女是需要重点关注,或许当时在城门口她结论下得太妄断了。
“所以说,若这次你们想重新入城,首要条件便是令她屈服?”
“这恐怕并不容易。若别的贵族我或许能想得到办法应付,只有她,的确是一个没有任何弱点展露出来的女子——”
“不,她有弱点。”虞子婴打断了他的话,瞳色黯了黑。回忆起她看着青衣侯那专注的眼神,那般依恋而融入万千星光熠熠,仿佛她的眼中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其它。
她的弱点毫无疑问便是青衣侯。
易池挑眉看着她,见她眼睛内隐有沟壑万千,心中一动:“你是说——”话尚末说出口,他又止语,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个弱点,可是她本人更难对付——”
“你可知道同心蛊?”虞子婴扭过脑袋,突然问道。
易池蓦地神色一变,手上挑火的木枝滞在半空,许久他才稳住心神,语声轻缓道:“为何会问我这个问题?”
“太明显了。”
“……什么太明显了?”
“你动摇得太明显了。”
易池沉默。
“易池,你可知道蛮荒古巫一族的同心蛊?”这一次,虞子婴重复将问题再问一遍,不容他拒绝。
易池斜过眼,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坚持,两两对视良久,他突地轻笑一声,道:“我知道。”
“若有人体内植入了同心蛊,你知道该怎么解吗?”她偏了偏脑袋。
当初老乞丐暗中将“同心蛊”赠送给傻胖之时,反复嘱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侧重地提醒了一些此蛊的作用,却并没有将解蛊之法告诉过她,所以虞子婴其实并不知道怎么解除同心蛊。
否则当初在九连云峰时他们意外冲散的时候,她便独自解了蛊,拍拍地选择逃之夭夭了。
“你——这么说——”他先是疑狐,继而想到什么瞠大眼睛,惊疑道:“你竟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你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了青衣侯吧,而是想让这些生活艰难的贫民重新获得朝廷的救助,虽说杀了我就等于是杀了青衣侯,可这样做同时你就等于是杀了这一座池的无辜百姓。”
更何况,凭你也根本就杀不了我……虞子婴默默隐下心中最真实的一句话。
易池心中一阵天翻地覆,动荡摇晃,若说之前的问话只是猜测,那么现在经过她的话验证,他却可以确信了心中想法。
“可是你这样……也太冒险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虞子婴。
虞子婴将他眼底各种情绪收入眼中,她眨巴眨巴眼睛:“有失才有得,我只是拿这个秘密想跟你换取你一个最大的秘密,你是不是蛮荒古巫族的人?”
易池倏地一震,深深地探进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眼,那里面明明干净得像什么都没有,但实则那只是一层假相,揭开那层平镜的表面,底下则是深渊黑洞,一个不注意便能将人的灵魂都吞噬殆尽。
这个虞姑娘果然不是一名普通的人啊……
他叹息一声,仰首望天,跟妹纸眼睛相似的黑幕天空,闪烁着星光光点点:“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看出底细,是青衣侯告诉你的吗?”
虽然是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但他那收紧的下颌,与眉宇间深拢的褶皱,则表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曾在九连云峰遇到过一个你的族人,他叫猀华,他的一手蛊毒功夫很厉害。”虞子婴看他一怔后,悄然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原来并非青衣侯告诉她的啊——他的身份不能让皇朝的人知晓,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掠抢古巫族的人替他们流血卖命,而他不愿意成为朝廷爪牙,这才一直隐姓埋名,甚至不敢随意露面,便是不想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蛊毒?其实早在一百年前,蛮荒古巫族便已分成两派,一派则是擅使蛊毒的战士,一派则是拥有天赐”祝福“巫师,我想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蛊巫派的。”
两派?据虞子婴观察这易池恐怕是一介古巫,因为她从他身上她看不出任何阴邪之气:“那你懂解同心蛊吗?”
易池沉吟:“虽然我并不擅长蛊毒,但却也是可以替你看一看。”
虞子婴伸出手,举在他面前,而易池则按下她的小粗手,将手探入她的月复部感应,虞子婴立即感受到一股凉凉的气息从他的手心流进她体内。
易池有一丝惊诧道:“你的确是中了同心蛊,但是……你中的这种同心蛊我却解不了。”
他收回手,看着虞子婴的眼神有些莫测:“你的这种同心蛊即使是我们古巫一族亦是稀有少见的珍贵品种,它不会轻易伤害人体,我想若中了同心蛊的两人最终真心相爱,或许此蛊便能不药而治了。”
虞子婴一愣,他在说什么?真心相爱?
“这么一说不是直接绝症了!”她震惊了。
而易池则嘴角一抽,妹纸你是对青衣侯有多绝望,才能在一秒内下了这种结论?
“除了这种方式,还有其它的解法吗?”虞子婴急切睁大一双黑辘辘的眼珠子,这才有一丝她这种年纪的纯真无辜。
易池眼中一柔,安慰道:“的确,在我们族之中解同心蛊可以有很多种手段。可是你体内种植的同心蛊,跟一般的同心蛊不同,恐怕是圣级别的蛊了,跟一般区别上的同心蛊不同,它们顶多是低阶级别,以强制性的伤害手段实施强迫束缚在一起,而你这种蛊则温和而特别许多,它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蛊人的感情,以细水渗石的作用,让中蛊者无形之中同心,却不会存在同命之说。”
换句话说,青衣侯死了,不会连累到她,而虞子婴死了,青衣侯也活下去。
坑爹地,那青衣侯如果得知这个消息后,别说什么诡异地真心相爱了,估计直接就一掌劈死她一了百了!
虞子婴表情有些难看:“那岂不是解不解都得一辈子绑在一起了……”
前提是,他一直不知道这个真相。
“圣级别的蛊现今流传下来的不多,具体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实则我知道的也不多,这蛊你如何得来的,或许你该去问一问它上一个拥有者,这样一来大抵能知道一些别的情报。”
此时,连易池也禁不住同情地看着她了。
跟青衣侯那种男人绑在一起真不知道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灾难。
“他死了。”
易池看着她失语了。
也不知道他在脑中描绘着怎么一幅为争圣级蛊而上演的腥风血雨,虞子婴意兴阑珊地耷拉下毛茸茸的脑袋,像占粮的小苍鼠,鼓起腮帮子郁闷道:“那个龙婳婳什么时候出现在贪婪之城的?”
看她即使纠结着自己的事情,亦不忘关怀他们的事情,易池不禁有些动容,当真是一个早熟又充满责任感的孩子啊。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脑补真可怕!
“唔,大约不足一个月。”易池回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不足一月?虞子婴私下算了算,一个多月前她好像才刚在这个世界重生吧,蓦地她想起了傻胖在临死之前,青衣侯他们曾去了一趟虞城,在那里寻找什么,最终毁了一座城后,带走了一个粉衣女孩子。
那少女的模样——模样她是记不清楚了,可是凭直觉她觉得那粉衣少女可能跟如今在贪婪之城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虞胖妹,你还在那里罗嗦什么啊,赶紧过来!”
远远地,舞乐等得不耐烦地喊道,让他站在这一群贫民中间,被各种怪异的眼神盯着,简直就像毛毛虫爬上身一相恶心讨厌,他想着,在这里只有她才跟他是一国的,他现在心里有着各种牢骚自然得找她发。
虞子婴回头看到舞乐瞪过来的急切目光,便站起来准备走了,易池忍不住出声道:“虞姑娘,能请你的朋友,替那些重病的百姓看一下吗?”
虞子婴看向他,眼底迅速划过一道狡黠:“他并不是我的手下,更不是我的朋友,所以与其找我拜托事情,何不拿些他感兴趣的东西交换?比如——饿后的一顿饱饭,当然这也得等他饿了的时候,我记得他好像也有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何止一天,自从他被残酷无情的青衣侯吊在巨岩崖上一天一夜,直到被放下接着又快马加鞭地赶路兼程,他除了在路上随便吃些粗糙的干粮腊肉,哪里吃过一顿香喷喷热呼呼的好饭?
“胖妹,你知道我们究竟来到一个什么地方吗?别说吃的了,连睡的地方竟然是那种用黄土堆凑起来的土坑,上面随便铺着一些干草,天啊,这样的地方能睡吗?而且一个洞里面竟然住着十几个人,那臭哄哄的味888888道简直没有办法让人睡得着,还有——”
一路上,舞乐继续着他的魔音绕耳,绵绵不断,虞子婴看到了前方火堆边等着的罗平跟姬三,其它人或许睡了,也或许是受不了舞乐的折腾,都回洞里歇着了。
“虞姑娘。”罗平与姬三跟她打了声招呼,便看都不看讨人嫌的舞乐,视线滑到他们身后跟随而来的易池:“易大哥,你们回来了。”
“嗯,来者是客,我看将我的住所暂时腾给虞姑娘他们住吧,我就跟你们蹭几个晚上。”易池好脾气道。
“啊?”姬三表情古怪地叫了一声,一脸不满。
“那好啊,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舞乐便皮笑肉不笑地拉着虞子婴,十分不客气地朝着易池居住的土窑洞走去。
刚才他大摇大摆地在这周卫看过,虽然每个洞窑都一样简陋粗糙,可至少易池住的地方只住着他一个人。
然而一进去,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又开始不痛快了,他一坐在硬邦邦的土坑内,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神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嗅着窑洞内的怪异气味,他撅起嘴巴,娇气得仿佛眼眶都有泪花了,一脸我很委屈,我很可怜的怨气。
虞子婴被他的怨气深深纠缠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觉得背后凉飕飕地,无奈她只好解开衣服,扯下裙子……
“喂喂~,你、你要干嘛,别以为现在只剩下孤男寡女,就能跟我**哦,你、你别做梦了,我的清白是留给亲亲籽月的!”
舞乐捧着脸,被虞子婴吓得声调都变了,连忙滚上坑,将自己缩成一团。
虞子婴眼皮一跳,莫名地感觉她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哪里得到过似的。
懒得理他,她将外罩在长袖衣月兑下,再扯下襦裙,里面稳妥妥地穿着一套内衣,倒是一点肉都没有露出来,舞乐等了一会,发现没有被偷袭的危险后。
才讪讪地裂开指缝,奇怪地偷觑虞子婴想干嘛,却看到她从腰间解下一个花布包着的东西,像是随身携带的包裹。
“你?!”震惊啊!真是吓到他了,他放下手,指着虞子婴的腰间哑口无言,这胖妹子原来根本没有那么胖啊,之间总觉得她的腰间那圈肥肉真是厚得天恕人怨,原来是她腰间绑了一圈这种鬼东西啊。
她将东西取下来后,虞子婴骤然瘦了一圈,虽然依旧圆圆润润的像个小胖子,可是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了。
她背对着他,卷开花布,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枕直接扔给了舞乐,再将包裹卷起来,重新系在腰间,重新穿好衣服。
那小包枕里面有茉莉花,夏枯草,薄荷等药包,这是之前在九连云峰的仙苑崖借了舞乐库房内的药材配制的。
“你——”舞乐下意识抱着药枕,不料一嗅,只觉这药枕清新怡人,抱着它连空气中的异味被掩盖住了。
他不由得笑眯起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暗中一边想着,她干嘛特地将自己弄得这么肥啊?
看舞乐那满足受用的表情,虞子婴突现发现,他比她想像之中要来得容易简单。
虞子婴从床上扯下薄被铺在地上,然后躺下就睡。
舞乐怔了怔,忍不住下坑蹲在她身边,用一根纤白的手指试探地戳了戳她,想知道她上身是不是也一样弄了伪装,却不想刚戳到一团软绵绵的肉,便被一股凶残的力道掰弯了。
“哎!哎!你干嘛?”他痛得哎哟直叫。
“睡觉。”虞子婴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才放开他。
舞乐虎地一下起身,心痛地捧着受伤的手指,气急了眼:“你!我本想你好歹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睡地上,才下来看看你,可是你——”
“好。”
哈?什么好,好什么?舞乐傻眼。
虞子婴用行动回复了他,她直接起身——卷起薄被掸了掸灰尘——再翻身上床——盖好——闭眼——睡觉。
舞乐瞠目结舌,人家他只是随便说一说,你丫的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可胖妞已经攻城掠地,他还能怎么办?
舞乐张了张嘴,气愤地踢了踢土坑,气得原地团团转,见虞子婴始终没有理他,貌似睡着了,他犹豫了一下,盯着地面——让他睡地,那怎么可能!
犹豫再三,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蹑手蹑脚爬上坑,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避免被碰到,小心保护着,见胖妞依旧没有动静,这才枕着虞子婴供奉的枕头,嘴里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浅浅入眠。
——
翌日
“姬三,你等等,姬三,你别冲动啊。喂!”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进窑洞内,虞子婴第一时间便睡了,她眨开眼睛,不经意转眸,正好映入舞乐蹭着枕头,睡得一脸妆容花掉的脸时,发滞一愣。
像是感应到两束目光一直盯着他,舞乐皱起眉毛,表情不爽地睁开了腥松朦胧的眼睛,一看到虞子婴的脸,他迅速惊醒,由于两人离得近,他很自然地就从虞子婴微微呆滞的瞳孔内看到了他一脸花容凋残现在的形象。
接着,他脸色大变,眼看着他猩红的嘴巴越张越大,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即将破晓而出时,虞子婴动作灵敏,迅速已扯过一张被子直接遮在他脸上。
果然,黑暗里二货的那一声尖叫这才嘎然而止,只是整个人僵直不动了。
“妖人!妖人!”
姬三姑娘气势冲冲地闯了进来,很快便看到坑上一坐一躺的两人。
“虞、虞姑娘——”
不知道为何,被虞子婴那黑黢黢的眼睛一扫,她突然有一种心肝小胆颤三颤的感觉。
“有事?”虞子婴虽然没有起床气,可是这样被人无故吵醒心情并不算很好。
姬三眼神有些漂移,可能也觉得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真有急事啊,亲娘喂。
“虞姑娘,我是来找妖人,您不知道,李婆婆她就快不行了,昨晚一直吐啊吐,早上起来就一直喊痛,听得就让人心酸啊。”说着,急性的她眼眶都泛红了,紧了紧拳头,她直接瞪向虞子婴身后。
“妖人,你赶紧起来,你想要什么我过后都会拿给你,不管是抢还是偷,只要你现在跟我去救李婆婆!”
姬三力气大,小时候曾跟一些镖师学过一些粗浅武艺,于是她直接几步跨前,便伸手欲扯死死裹在被子里的舞乐。
门口处罗平跟平四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阻止还是保持沉默才好。
要说舞乐他现在,哪里敢用这种吓人的脸面对别人啊,直接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被下时不时传出呜呜使劲挣扎的声响。
可他这道力道哪里是姬三的动手,他直接被拖个踉跄,半身抬了起来,眼看头顶上的被子快要被扯下脸了,他更是急得呜呜叫唤。
这时,虞子婴眼色一沉,一步挡于他的身前,手如蟹钳般牢牢地制住了姬三的手臂。
姬三一惊,发现她竟浑然动弹不得,只觉臂上的那五根手指跟钢锢一样沉重。
这虞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
罗平跟平四看姬三竟被虞子婴轻易制住,霎时安静了下来,都心惊不已。
“无论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得等过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说着,怪力虞直接甩臂一挥,将人一个个地扔飞出洞。
她回过头,看着将自己包成一团直抽抽的舞乐,蹙眉道:“别藏了,赶紧弄弄,不然他们再进来,我就不管你了。”
舞乐一僵,迅速一把扯下被子,一脸着急道:“别啊,千万别让他们看到我,不然我,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他瞪眼像一只虚张声势的豹子,接着他从腰间拿出用锦绣袋子装的瓶瓶罐罐,或许是着急也或许是害怕随时有人会冲进来,他的手越来越哆嗦,连妆都卸不干净,就打算直接上妆。
虞子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上前道:“我来!”
舞乐愣了愣,看起来有些委屈:“啊,你会吗?”
虞子婴抿着嘴唇,按照他刚才开始的步骤,拿起了一瓶类似卸妆水一样的瓶子,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在手心,双掌搓了搓,然后替他那些看不到的部分卸妆。
等终于一张完整干净的脸露了出来后,虞子婴忍不住眼睛一亮,想不到深妆艳抹下竟是一张异常漂亮清透的脸容,黛眉开娇横远岫,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女敕秀靥艳比花娇啊。
可是——她凑上前,忍不住手指用力地揉啊揉,揉阿揉……
“别揉了,我就长这样啦!”
舞乐忍不住大吼扯下她的手,那一双妩媚的杏眸瞪大,只觉瞳仁内水光潋滟,秀挺的鼻梁,樱桃小嘴,怎么看,怎么一逼可怜兮兮的受气包小媳妇模样啊!
“你长得真受!”
虞子婴眉毛一抖,忍不住评价道。
“什么受?喂,你赶紧化啊,我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模样,我堂堂妖医一代英明神武的形象,可不能毁在这么一张女人脸上!”
一说起他的脸,他就委屈得一脸是血啊,为什么别人都长得英气勃发,偏偏他却长成这样!
虞子婴老实道:“你化了也一样像女人啊。”
舞乐激动地反驳道:“这不一样!我虽然局限于五官化不成英俊气魄,可是至少化了妆之后,一看便是一个霸气的女人!”
“……一样是女人啊。”虞子婴无语。
“你听不懂吗?!关键在霸气,霸气懂不懂,不是女人!”舞乐快哭了,快气哭了啊!
虽然虞子婴一直嘴巴在动,可她手上亦没有停下来,她一边顺畅地替他上妆,偶尔还拿起他的化妆品嗅了嗅:“怎么全都含有毒?”
“咦,你果然懂啊,你难道是医宗的人吗?”舞乐一双妖媚杏眸忽闪忽闪地,好奇地盯着她。
“医宗?不是。”虞子婴只懂外科,关于怎么治病跟内科,她知道的很粗浅,不过对于毒物毒草之类的东西,她倒是很熟悉。
“哼,骗子。”舞乐耸了耸娇鼻,撇撇嘴。
“别动!”虞子婴正在替他描涂唇色,虞子婴发觉他的肤色本来就是那种白皙通透型,便不给他敷粉,只着重地替他那两道弯月秀长的眉毛描得狠了些。
硬将弯月眉绘成了两道英挺剑眉,他杏眸上扇子一样的密的又长又卷翘的睫毛根本不需要刻意加重眼线,便已深邃,可是一双杏眸偏秀气妩媚,她只能替他的眼睛开角,眼尾勾勒拖长,这样一来虽然依旧妖媚,却少了几分柔弱之气,多了几分凌冽霸气。
她是根据青衣侯那一双狭长眸子改编的,效果勉强还行,虽然比不得原版的效果,至少也能帮衬个三四分,而他那小巧精致的鼻子,跟诱人犯罪的殷桃小嘴,她做不了改变,便直接任它本事出演算了。
“好了,时间不多,暂时先用着这张脸吧。”虞子婴退后几步,看了看表示可以。
舞乐站起身,四处找可鉴光的物体,最后无奈,只能捧起胖妞的小肉脸,凑近一看。
“咦~咦~咦~”
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亢,第一声是惊讶,第二声是惊喜,第三声便是惊叹了!
他看到的这张脸还是原来那张脸,可是偏偏气质发生了变化,由于两道弯月眉变成了剑眉,令他气质多了几分硬挺,描长的眼角尖利,令他潋滟的瞳仁少了几分弱气,下半部分依旧带着些许女气,但是上下一接合,竟有种超月兑男女世俗的美态。
如今虽妖是妖,可他毕竟成了一个男妖啊,有木有!
“胖妞,你太棒了!”
他一激动,直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