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这个秋,雨水特别充足,仿佛是想洗净人心,洗去世间一切的污垢。(凤舞文学网)天边滚过一道惊雷,顿时狂风大作。
客栈后院的人,大都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此时,步菲烟瞥见一人,大惊失sè,心下大骇——阮枫,他……他居然在这里……他是路过……还是来监视我?
无茗却看向步菲烟,那一夜她几近崩溃的神情,他还记得清晰。然而正值此时,无茗捕捉到步菲烟眼里的一丝惊恐。
顺着步菲烟的视线寻去,是客栈的一间屋子,打开的木窗几乎要被风扯向空中,那里立着一个男子,似是看一场好戏,嘴角含笑,眼里却尽是寒意。他盯着步菲烟,狠绝的jǐng告。
只是一眼,无茗便移开视线,也看向天空。像是根本未曾注意。望着那满天涌动的乌云,在三年醉生梦死之后,他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那样的坚决,纷涌的热意几乎要烧融这场雨。
继而,就在无茗移开视线的瞬间,步菲烟小心翼翼,装作无意地看向无茗。而后松了口气:还好,卓凡并没有注意到她。
立在窗边的男子阮枫冷笑一声,退进屋子里,窗子也已经关上。他随意收拾了包袱,披上蓑衣,带上斗笠便离开了。斗笠戴得特别低,遮挡了他大半张脸。
刚下了楼梯,走到大堂,阮枫便感受到一阵压迫。他循着那阵压迫感转身,便只见一人——裴逸轩。
然而裴逸轩根本未曾注意到阮枫。看着客栈外风起云涌,雷雨将至,裴逸轩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若是下雨,他还怎么盼着白鸽传信,通知菀宁?本就只剩五个时辰,老天还要跟他作对吗?
阮枫顿感一阵寒意。看到那jīng铁纯银的面具,他便认出面前的银衣人便是裴逸轩。自己曾经假扮过这个人,而今才发现,形似神不似。然而,居然还是让他成功了,真是可笑。
裴逸轩察觉到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顿时火大。一眼瞪了过去,压迫感让阮枫一颤,慌忙低下头。将斗笠再往下拉些,生怕裴逸轩看穿他。阮枫赶紧离开大堂,差了店小二将他的马牵来。
阮枫根本全然不知,裴逸轩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其他,只顾着愤怒与他作对的苍天。然而最终,在大雨瓢泼之前,裴逸轩还是放出白鸽:苏夜雪,今儿看你造化了。我已尽力保你,也能向凌风交代了。
回到后院,无茗已没了踪迹。裴逸轩本意颦眉,继而一想也不计较了。也罢,免得他还要交代。
路过步菲烟身边,他敏锐察觉出步菲烟的恐惧,奇怪地打量一眼身侧的红衣,不作停留。
裴逸轩朝着猎影勾了勾手指,猎影像是理解裴逸轩的烦躁,乖乖从马厩走了出来。
“上马。”站到苏夜雪面前,裴逸轩都懒得看她,冷冰冰地说。
两人同骑猎影,裴逸轩本不愿,却终究坳不过心里那份担忧。即便让猎影驮着苏夜雪,谁知她会不会自个儿摔下去……不对,谁知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失去意识,把猎影给伤着了。
苏夜雪仿佛一个玩累了的小孩,她想不到什么,难得的遵循裴逸轩的要求,甚至没有对那冷冰冰的语气有丝毫不满。
刚刚离开小镇,风雨已是大作。然而猎影驮着的两个人,即便没有蓑衣斗笠,然而衣裳却依旧干燥清爽。细致一点便可发现,落在他们身上的雨珠都顷刻化作水雾,腾在周身。
“我不怕淋雨。”苏夜雪看着漫天的雨,明明应该很冷的天气,却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和煦的暖意。再看着自己始终干燥的衣袖,不由皱眉:这需要浪费许多真气吧?
不知这句话是被雨声淹没,或是被雨水冲洗,得不到一点回应。
“唱首歌吧。”耳侧的声音风轻云淡,却掩不住的疲惫。
苏夜雪微微启唇,却吐不出任何音节。过了好久,终于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再次启唇。依旧是那一曲,然而心境却已经不同了。苏夜雪一直不曾停过,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响……裴逸轩也不曾阻止,任凭苏夜雪沙哑的嗓音盖过雨声……
他的眸子里偶尔透出微微血sè,却立即被压了下去。
而另一个方向,明明披了蓑衣戴了斗笠的阮枫,却被大雨淋得像只落汤鸡一般。
没走多远,他便被无茗挡住了去路。无茗就站在路zhōngyāng,雨不沾衣。阮枫露出些许敬意:不愧是凌云山庄传人,年纪轻轻,内功造诣竟已如此。阮枫拉住缰绳,看看无茗手中血剑,抱拳:“在下有幸得见云卓凡云少侠,实属在下之福,不知云少侠有何吩咐。”
客气话无茗听厌了,漠然开口:“把命留下。”
血剑出鞘。
阮枫大骇。他原本清楚,无茗定是来找他麻烦。想必在客栈,是自己不够小心,被无茗盯上了。然而他却没想过,无茗会如此直接的出手。
胡乱拔剑,费力挑来血剑剑锋,阮枫阵脚全乱。
无茗运足了气力,旋身一跃,血剑只劈向阮枫的脑袋。阮枫已剑相挡,不料自己手中宝剑竟应声而断。
同一招数,无茗再次旋身一跃。然而血剑却被一袭白炼阻住了去路。
无茗不敢用力,竟收回了剑式。好在这一剑并未用上全力,否则如此贸然收回,必定自伤。
一身红衣挡在无茗与阮枫中间。步菲烟微微颔首,对阮枫说道:“你先回去吧。”
阮枫握着残剑,冷嘲一笑。而后将剑扔开,爬上马落荒而逃。
“哈哈……我终究……算不上是个人……”这一次,轮到无茗冷嘲一笑,他又看向步菲烟,眼里尽是掩不去的痛意,“背负着百余条人命的血债,我竟还以为,你真是有难言之隐……我竟盼着,我们还能回去……”
无茗低头垂眉,衣衫在这场大雨中,湿得透彻。眼里本有的热切,再一次被浇灭,仿佛死灰一般。
与步菲烟擦肩而过的瞬间,无茗听到一句话,冷得他几乎窒息:
“……无论你是云卓凡,或者无茗,注定一次次都会败在我手上!逃不掉的!”
无茗竟还期盼着那是幻觉,却瞥见了步菲烟yīn狠笑意。终于,最后的一丝热意完全冷却,无茗握剑的手颤了颤,他舌忝了舌忝在这雨中依旧干涸的嘴唇,喉结动了动:酒,他的酒呢?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这一刻,他才算是彻底懂得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