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院中,一向爱玩爱闹的弄月公主抚弄着白猫儿,半晌不言不语。(凤舞文学网)
黛玉被弄琴所伤,她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没成想,待赶过去时,黛玉已经被贤妃送出了宫,还是直接送进了贾府。
想到黛玉通过不同的渠道递来截然不同的消息,弄月不禁好笑地摇摇头:“她也是多心了,萧若繁那个笨蛋现在还得罪不起我……但是,贾素瑶、贾素瑶,竟然是南边过来的,到底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正疑惑着,一个宫女悄悄过来,行礼又俯身:“公主,这是秦家药铺传来的消息。”
姐姐的消息?弄月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抢过纸条,细细读了,顿时满脸惊诧:“怎么可能——居然,是这样!”
想了想,弄月立即将纸条放在火上烧了,眉眼中满是坚毅,笑容可人,却毫无温度:“既然如此,本宫少不得要亲自会一会这位‘贾素瑶’了!”
“可是秦姑娘希望您不要轻举妄动……”宫女似有犹豫。
“以姐姐的身份,接近她反而让人起疑,还不如本宫去。本宫的好朋友在本宫的眼皮底子下面被人‘绑架’了,本宫难不成还不能去探探监?”弄月凤目一扫,不怒自威,“替本宫更衣,咱们去逛逛荣国府的‘大观园’,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有凤来仪’!”
宫女一惊——公主这是连贾家也迁怒上了?
此时,秦家药铺中,秦可卿咬着唇儿来回踱步:“月儿那性子……哎,虽然警告再警告,但就怕她还是一时冲动……”不禁伸手抚了抚脸上的疤痕,心中满是焦急。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忽然,外面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你怎么又来了?”秦可卿蹙眉,这三年来,林霁风没少纠缠她,打了不走撵了又扒上来,久而久之,她也变听之任之了。
“给你送礼物啊。”林霁风笑眯眯地指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将一个布袋子扔下,然后笑着对那个男子点头,“出去吧。”
秦可卿的注意力完全被布袋子吸引——只见那带子颤了颤,挣扎了几下,然后,从里面挣出来一个颇有些黑漆漆的女孩儿,眼睛被蒙着,耳朵也被死死塞上,嘴里“呜呜呜”着。
贾素瑶,竟然就被这么装在带子里扛了过来。
“你这是……”秦可卿怒瞪林霁风,“你疯了吗?”
“就准他们绑架我妹妹?”林霁风脸上划过一丝不忿,“礼尚往来而已,他们要真想闹得大家都难看,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去面圣,把这丫头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到时候,他贾家就算是诛九族都是轻的!”
“你!”秦可卿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男人总比自己想的要肆无忌惮,要决绝无畏。
“有话就快问吧,”林霁风幸灾乐祸地抱着手,“正好你的宝贝妹妹去了大观园,让她扑个空。一个公主,没那么容易连续两次跑到一个非亲母的皇妃家里去的。”
秦可卿叹气,亲自帮贾素瑶解开了束缚,看清那张黑黑的脸,顿时一阵怔愣:“真像啊,你果然是……暹罗的小公主。”
“你们是弄月公主的人?”贾素瑶见到陌生的两人,只是略微惊了一下,而后便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对着秦可卿挽起了袖口,露出那个丑陋的奴隶印记,微微一笑:“姑娘说错了,暹罗已经灭国,我不过是被羁在巨木寨子里的阶下囚罢了。”
秦可卿见她误会,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认了她的猜测——她心中也有些怃然,父亲在云南时,与暹罗等较为弱小的国家多有往来,缅族最为强大,父亲便联合了其他小族共同抑制缅族……但是,不知怎么的,联合就变成了勾结,父亲被杀,朝廷又发生内乱,驻守边疆的大军全部回京,缅族伺机吞并了不少周边的国家。其中,就包括弱小的暹罗。
眼前这个“贾素瑶”的容貌,跟自己幼时见过的那位温柔慈爱的暹罗皇后如出一辙。不过,明明暹罗的皇族都被绞死了,这个小公主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变成了甄家的女儿甄英莲?
“王城被攻破的那日,我的乳母用她自己的女儿替换了我,我跟着其他人被当成俘虏打上了奴隶印记,而后作为女奴,被卖来卖去……”贾素瑶抚着手上的印记,满眼凄楚,心中仿佛再现了那日的战火纷飞的鲜血淋漓。
秦可卿一瞬间感到心酸,这个女孩子的境遇跟自己何其相似,却又比自己凄惨许多。
“那你怎么会变成甄家的姑娘的?还有,你千方百计想见弄月公主,到底想干什么?你手里又有什么把柄,都一起拿出来吧!”林霁风忽然正色问道。
贾素瑶从回忆中回神,淡淡地看着两人:“是你们朝廷的官员找到了我,说我是什么‘甄英莲’,而后又强行买下了我带回京城。我不过是个奴隶,哪里有我选择的余地?”
林霁风点头表示理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弄月公主的真实身份在京城本就不是大秘密。我被带到贾府之后,听说了不少弄月公主仗着受宠欺负嫔妃之事,太太们话一多,牢骚便多了,我静静听着,也知道得多了。”
想到自己也曾经是那样受着万千宠爱的公主,贾素瑶不禁幽幽一叹:“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一个人流落在外国,只想讨一份依仗而已,说明白了,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你明知自己是假的‘甄英莲’,只怕身份拆穿之日,不管倒霉的是甄家还是贾家,你都是必然的牺牲品。所以,你想求的不过是弄月公主的庇护而已。”
“没错,”贾素瑶爽快地点头,而后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威胁’。不过是当初太子云华殿下曾给我父母写过一些私信,出逃时,母后让我将信带着,说是待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我拿出信件,说不定能得到新皇帝的保护……就算是杀人灭口也无所谓,我活成现在这般模样,生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信现在在哪里?”秦可卿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有让自己满心的焦急太过表露无遗。
“作为一无所有的奴隶,身边是不允许带‘奇怪’的物品的。所以,我将东西埋在了父母的墓地旁。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分了好几个地方分藏着不同的信件。”
暹罗灭国时,王族尸首四散,最后是忠心的仆人们趁着夜色悄悄掩埋的,除了“自己人”,恐怕真的没人知道那些信究竟埋在了哪里。
“……”林霁风嘴角不断抽搐,良久才按着太阳穴,好笑地看秦可卿,“现在的公主殿下都是这么难伺候的吗?一个个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
秦可卿不理会他明显的调笑,转而看贾素瑶,蹙眉正色:“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弄月公主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但是,你今后断不能再如此大胆妄为。”
贾素瑶好笑地回答:“按你们中原人的说法,我现在是死路一条,那只有‘破釜沉舟’来威胁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殿下;但是,你们若能给我一条生路,我也不会傻到主动去寻死,不是吗?”
秦可卿看着她黑幽幽的双眸,掐紧手心,一字一顿:“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若让我查出有一言半语虚假,我会先取你性命。”
“我当然明白——现在,这位公子,可以送我回去了吗?我失踪得太久,贾家人会起疑的。”
林霁风模着下巴,对着她摇了摇手指:“不急不急,现在贾家正被公主殿下闹得人仰马翻呢,他们没空理你的。我有点奇怪,你是贾雨村的女儿吧,为什么你一句都不提他?”
“明里他用我报恩,来全他不畏权贵之名;暗里他用我报仇,来全他弹劾失官之恨,有什么好说的?”
“他该知道,你不是真的甄英莲吧?”林霁风有点想不明白,如果贾雨村是故意找了个替身来跟甄家打擂,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运气也太背了——随便挑一个竟然都拎来了暹罗的亡国公主,这绝对是作孽太多了遭报应了吧?
贾素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说要为我讨个公道。他倒是跟我说过一些甄英莲幼时之事,可是,不说我是个假的,就算是真的,谁能记得不过两三岁之时的事情?”
确实如此,贾素瑶正如她自嘲的这般,是被逼得没了生路,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搏命般的挣扎罢了,虽然大胆了些,倒也能够理解——看了看秦可卿没有别的表示,林霁风干脆地张开了黑袋子,笑言:“委屈公主殿下了。”
贾素瑶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很乖顺地钻进了袋子,林霁风将袋子口扎好,交给外头等着的那个大汉,让他将人送回贾家——“等公主走了再去。直接把袋子扔在后门口,反正,就算被发现了,也会认为是甄家做的手脚!”
……
再说弄月那边,气势骇人地杀上了门,却赫然听说贾素瑶失踪了,弄月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却又不能不帮着圆谎,气哼哼地只能拿贾府大大小小的女人撒气:“皇妃省亲的园子啊,就这么进了贼?你们满府大大小小的奴才都是吃干饭的吗?这样下去,让本宫如何放心将黛玉交给你们?”
“公主息怒,这也是我的错儿,自己忽然跑过来不说,还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人手箱子一大堆,外祖母这里被我折腾得够呛……”黛玉不得不赔笑着安慰公主,虽然她也明白,弄月这脾气根本劝不住。
“你倒是好心,就怕别人不领你的情!”弄月气哼哼地撇了撇嘴,看着旁边面有难色的老太太和太太们,翻了翻眼睛,“罢了,你家的事儿本宫犯不着担心——站住,那是谁?”
弄月忽然拍案而起,手指直直指着屏风后面,怒目威严:“这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本宫御驾来此,你们家的小姐青天白日地忽然就不见了,竟然还有人躲在屏风后面偷窥,这是等着找机会刺杀本宫不成?”
“公主,这……”贾母和王夫人都惊得脸色惨白,一起望过去——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偷窥公主?
“还不滚出来!”弄月给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抓人。
黛玉的目光也不由往屏风看去,心里忽地一紧:屏风后面,若隐若现的是一抹熟悉的大红色,那般的艳丽逼人……躲在那里的,是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