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思见褚老爷回来,这才道:“公公,婆婆,不是舍不得夫妻分离几年,只是这事太过突然,想……再去问问祖母的意思。”
“可是方才刘师爷也说,万一再有什么变数……”褚太太其实也是希望自己儿子能无罪开释,但到底还是担忧。
褚老爷捻着胡须,沉吟了好一会,才道:“说的得有道理,这事如今能有如此结果想必也是亲家和定王府大力帮忙的结果,如今若是不通知他们一声,就擅自做主,也显得不太尊重,还是先问问吧,若是争取一下,儿子真能无罪开释,岂不是更好?”
连丈夫都如此说了,褚太太也无话可说。
于是就命下人套车,就准备去蒙府,临上车之前,褚老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蒙思一个人先去,毕竟有些话,可能人多了不方便说。
蒙思见到了蒙,将刘师爷的话转述了一遍。
听到这样的结果,蒙意外了一下,她意外的不是褚家兄弟能获得轻判,而是意外为何洪家改变主意改变得如此之快,毕竟是死了儿子,就算现在风向不太对,可这洪家服软也未免太快了吧?
这小福的手段真是太过高明了,如今定王不在城中,小福一个女人,几乎足不出户,居然也能有如此手段,真是让人叹服。
只是这样的手段让她不免有些心寒,若是那一日。小福将矛头指向她,她如何能敌得过。
“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蒙思见蒙精神有些恍惚,心不禁有些提了起来。
“没有……”蒙回过神来,道,“我就是在想,这事该如何处理,你公公婆婆怎么想的?”
蒙思道:“我婆婆是怕了些,觉得能有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极好,她怕若是不答应就还会有什么波折。至于我公公。我看他的意思,其实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无罪释放的,毕竟顶着个流放过的名声,日后在燕城也难以呆下去。”
蒙点点头。想了一下道:“这件事。若是我。也是难以决断的,不过以我对你小姑姑的了解,只要她插手了。事情多半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以她的心性,这样的结果还不算好,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上次你小姑姑来,也跟我提到过这个案子的一些事情,当时有些事还没有确定,不好告诉你们,现在可以透露一些了,你小姑姑说,官府其实是掌握了一些对褚家兄弟极为有利的线索,现在那个刘师爷又这样急切,想来这线索非同小可,洪家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免得对他们不利,若是你们此时能咬牙撑下去,无罪开释的机会是相当大的,退一步说,就算不能无罪开释,以定王府的能耐,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让事情更加恶化,除非你他们真有罪,追查下去,被人抓住把柄,这就另说了。”
“是好人,公公婆婆也是奉公守法的百姓,绝不可能有什么把柄让人抓。”蒙思这话说得异常坚定。
“那你们还怕什么呢?”蒙笑了起来,“这是个好消息,应该高兴才是,刘师爷那边也不要去答复什么,若是他们再来问,你们就说府尹大人会秉公处理就是了。”
蒙思将蒙所说的话一一记下,又问:“那小姑姑那边,是不是应该去道一声谢?”
“不,不要去。”蒙当即道,“你小姑姑不喜人打搅,真要感谢,等无事之后再去,案子还未审结,现在你们登定王府的门,让人看见可能会说些闲话。”
蒙思听蒙如此说,自然就不敢再去,另外,她对这个王妃姑姑也是打心里感到害怕的,只觉得,若是这个王妃姑姑不喜欢谁,手段绝对比她的嫡母米氏要强,米氏的厉害只在明面上,不过是打几顿,而王妃姑姑就说不好了。
既然来了,蒙思跟蒙说过话之后,就到内院去看蒙念,蒙念自从上次从蒙雁处回来之后,一直就住在蒙家,褚家多事之秋,蒙念胆小,怕吓着她,这些事也一直瞒着她,连下人都不敢多嘴,因此,她还不知道家发生了这样的事,一直念着要回去看看。
……
府衙那边,朱应刚一听刘师爷的转述,不由得头又疼起来。
之前褚家人百般来央求,他都避而不见,从那是褚家人的态度来看,只求能保住性命就好,可没想到,这次才过了几日,风向稍微一转变,这褚家居然有硬气了起来,判个几年的流放都不满意,看样子是非要他判无罪开释了。
这也实在难为他,说实话,以张捕头挖到的那点线索,真不足以让褚家兄弟无罪释放,就算能证明洪志豪的死因是服药致死,这褚家也并非一点过错都没有。
这让他如何答复洪家呢?
旁边的刘师爷,看到大人如此心烦,不由得提醒道:“大人,这洪家如此急切想要结案,难道就因为洪二服了点药?”
世家有某些方面的嗜好,这在城中也不是什么新奇事,吃这种东西的哥多了去,传扬出去,也不过被人笑话几声,这洪家又不是那种非要名声的书香门第,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不用杀子的仇人偿命了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应也觉得奇怪起来。
是啊,仅凭药铺伙计的几句证言,根本就不足以断定洪二就是服用药物致死,这洪家究竟在怕些什么,难道别有内情?
正想着的时候,府衙的鼓被人敲响了。
有人击鼓喊冤,这府衙的鼓也不是什么人想要敲就能敲的。除非案情重大,否则为着邻里矛盾,偷鸡模狗之类的小事是不能敲鼓的,只能是先递诉状,案情紧急又重大的才能击鼓,不然就是藐视公堂,可以打几十大板的。
现在这股敲得如此之急,衙役也未曾阻止,显然案子重大,做为父母官的朱应立即放下这事。换上官服升堂。
堂下跪着的是一个身着青衣。梳双髻,明显是大户人家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面容姣好,年纪大约十五六岁。
朱应一拍惊堂木。依照程序大喝了一声:“堂下所跪何人?”
那姑娘听得惊堂木一响。两旁站着的衙役又齐声喊威武。吓得浑身一哆嗦,双唇直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应见状。也不好再大喝,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问:“你是何人,要状告何人?”
“奴婢,奴婢小霞……不……不是,不是状告谁”。小霞哆嗦了半日,还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朱应皱了皱眉头,道:“不告状你击什么鼓,这鼓非得是有重大冤情才能击打,你乱击打本来是要打板子的,看你一个小姑娘,年纪尚幼,这次就算了,你回去吧。”
“不……”小霞喊了一声。
刘师爷上前劝道:“姑娘,这告状可不是小事,你若是受了谁的欺负,还是找里正调解一下,不要动不动就上公堂,大人日理万机,小事不可烦他。”
“奴婢,奴婢是想要大人救命。”小霞总算说出了一句整话。
刘师爷先是望了上头的朱应一眼,随即和蔼的问道:“救命,救谁的命?”
小霞道:“求大人救救奴婢和奴婢的外婆。”
听得是人命官司,朱应也不敢马虎,想要再拍一下惊堂木,问一声,可又怕吓到这姑娘,她又哆嗦半日说不出话来,便按捺住性子,示意刘师爷继续问下去。
刘师爷又问道:“你是何人,你外婆又是何人?”
小霞道:“奴婢小霞,和外婆一起是洪家的下人。”
洪家,一听见姓洪,朱应眼皮子不由得又是一跳。
该不是他最近让他最为头疼的洪道台家吧?
刘师爷看堂上朱应脸色十分不好,他也想到了症结,急忙问:“那个洪家,说清楚点?”
小霞道:“城西永春巷洪家,我们老爷是道台。”
朱应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事不能当堂审问了,免得问出什么难以决断的安全,于是吩咐人将小霞带到内室,他跟朱师爷两个人一起审问。
审问出来的结果让朱应大惊失色。
先前的疑问也彻底得到了解答。
难怪洪家那么着急想要结案,原来内情竟然是如此。
尽管小霞知道的只是一点点,但朱应既然是断案的老手,先前查这个案子已经许久,就差一些疑问没有理清,如今小霞知道的这一点点刚好解答了他的疑问,让他将这件事串了起来。
根据小霞所说,她外婆马嬷嬷听得洪二少对洪说,洪二用了一种叫什么古井波澜的药,还说洪二跟胡七之死有关。
胡家七之死,朱应也略有耳闻,尽管胡家没有报案,但有些传言还是到了他的耳朵里,不过他也不想要多事,从他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胡七的确是珠胎暗结,至于是含羞自尽还是胡家为了遮丑,要胡七死,这他就一时判断不出来了。
现在小霞说的,正好和事情对上了。
他可以推断,这胡七的肚子是被洪志豪这个花花给弄大的,姐夫跟小姨子,总是比常人容易得手。
中间的细枝末节可以不必追究,反正一个是未成亲的姑娘,无论是否被下药,这洪志豪都逃不了一个诱奸的罪名。
这个现在还不算是最严重的,根据小霞所说,洪二少先是在洪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洪当即晕了,可见后头还有比诱奸胡七更严重之事。
至于是什么,现在暂且还不用追究,而小霞的外婆,马嬷嬷则是因为听了洪二少在耳边说的一句话,被洪起了猜忌之心,想要灭口。
小霞连夜逃了出来,担心外婆就只能来衙门击鼓告状。
案情倒不是复杂,下人知道了主人家的秘密,被灭口,就逃了出来,若是一般人家,人命关天,就算是卖身的下人,也不由得主人随意打杀,警告一下哪家主人,做事不要太过难看就是了。
可这后头牵扯的事情就太过骇人了。
朱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纠结之时,衙役来报,说是洪府派人来,说是要官府帮忙缉拿一个逃奴。
朱应看着跪在地上吓得直发抖的小霞,这样把人交给洪家肯定是不妥的,但要留下来,该如何是好,要继续追查这案中案么?
只怕追查下去,后头的事情会更加骇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燕城府尹能解决的。
“老爷,不如让学生先出去探探洪家的口风,看看他们想要如何?”刘师爷试探着问道。
“也只好如此了。”朱应长叹了一口气,吩咐刘师爷,“先警告洪家之人一声,让他们不要乱来,天子脚下,人命不是那么轻易说没就能没有的。”
“是,老爷。”刘师爷说着就退了出去。
朱应吩咐一个女衙役,先将小霞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这事稍后再做处置。
之后他就等着刘师爷的消息。
过了好一会,刘师爷才回来。
一回来,就递给朱应一个厚厚的红包,低声道:“老爷,这是洪家的人说是孝敬老爷的。”
朱应打开一看,不由得又是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大叠银票,足有一万两之多,为着一个丫鬟,这也太大手臂了。
捏着这样一大笔银票,朱应更是觉得像是捏着一个烫手山芋,但也不能直接就丢了。
可是他能稳坐燕城府尹这个位置,自然知道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如今这事太过棘手,不是他轻易能决断的。
褚家兄弟的人命官司还没有解决,洪家又出了这样一桩事,真真让他头疼,这一件比一件事情闹得更大。
寻思了半日,他决定还是让师爷将银票退回去,并且当机立断,让师爷转告洪家一声,褚家兄弟的案子,褚家不肯轻易了解,非要他们儿子无罪释放,否则就要将官司一路打下去,问问洪家究竟决定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