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见到我很高兴,一直问我家里的情况,谢绝了皇上赏给他的两个美人,为娘奏请了二品夫人的封号,等皇上的旨意下来后,他就立刻带人回零陵接娘、二弟和你,可是却得到你们被人掳走的消息。舒悫鹉琻衙门里的人为了找你们,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娘、舅舅和二弟。”安康皱了下眉,“还有一具疑似你的尸体。”
“杀手的事,他是怎么解释的?”安意对杀手一事耿耿于怀。
“爹爹发誓,他没有请过什么杀手。”
“你相信他的誓言?”安意微眯着双眸。
“妹妹,你不愿意相信?”安康反问道。
“不是愿不愿意相信,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在上京的路上,的确遇到了几波杀手,要不是舅舅拼死护着我们,我们早就死在了路上。”
“这些杀手,不一定是爹爹雇佣的。”
“哪是谁雇佣的?是什么人非要致我们于死地?不惜花重金雇佣顶级杀手来追杀我们。”安意勾唇冷笑,语气尖锐,“娘是久居乡下的农妇,我和二哥年幼,没有与人结下这么大的仇怨。只有他才有动机,杀妻灭子,他就可以另娶他人。娘死了,黄氏就是他的继室,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做他的小妾。”
安康看着象只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的妹妹,有点不习惯,“妹妹,你先别恼,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爹爹纳她为妾,是另有别情。”
“什么别情?”安意面罩寒霜,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
“爹爹救了她六次,有一次是从水里把她救上来的。”
安意冷哼一声,讥笑道:“她不但多灾多难,还那么巧,每次都是他救了她。”
“爹爹和我觉得不是巧合,应该黄家人在设计爹爹,爹爹一直在避开她,可是防不胜防。爹爹不愿纳她为妾,可是她有个当贵妃的姐姐。爹爹逼于无奈,才在三个月前纳她进门。”
“他逼于无奈?”安意嗤之以鼻,“他要是逼于无奈,就不会把家事全交到她手上,还纵容她虐待娘。”
“黄氏做了什么?娘伤得重不重?”安康紧张地问道。
安意蹙眉,“你不知道,她每天中午都让娘吃甜味的菜和汤吗?”
“这有什么问题?”安康不解。
“大哥,你没学医,不知道食物相宜相克,但是可以去问问四少爷,有眼疾的人,不适宜多吃糖,会加重病情。”
安康脸色微沉,“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就没有问问娘吗?”安意失望地看着安康,两年多不见,大哥变了。
“我问过娘,她说黄氏对她照顾的很好。”安康皱眉,他也怀疑罗氏这么说是为了家宅安宁,还特意留意过黄氏,没想到还是让这女人给骗了。
“娘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外人一向不苛求。你应该多关心她,而不是把她交到居心叵测的黄氏手中。黄氏费尽心计的进了门,你觉得她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吗?她会善待娘吗?她只会害死娘,取而代之。”安意语带责备。
“《戌律》规定,妾犯妻,死罪。以妾为妻,徒一年半……”
“律法是死的,她有贵妃和黄家撑腰,害死了娘也能月兑罪,也可以扶正。”安意冷冷地打断安康的话。
安康没有经历过宅门的妻妾之争,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听安意这么一说,脸色都变了,衙门的事,他小心谨慎,家里的事,他太大意了,若是娘因此逝去,他会悔恨终身。
安意见安康愧疚的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是为了让安康彻底了解到黄氏的狠毒,沉声道:“我为了模清她的底细,前两天以郎中的身份上门,确定了她花重金请名医为娘治眼疾,是不安好心,她要我让娘无声无息的从这世上消失。”
“咚”安康怒不可遏,一拳子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毒妇。”
“她敢这么对娘,也是某人纵容的,让她来管家,岂不是让她在家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安意冷笑道。
“爹爹不是要纵容她,娘的身体不好,又因为想你,整天啼哭,外面的事爹爹和我还能应付,可家里的
事实在是没人打理。她进门后,娘说让她帮着分担的,爹爹才把家里的事交到她手上。”安康解释道。
“娘……”安意轻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没关系,她已经回来了,她可以对付黄氏,家里的问题不大,她能处理好,“你说杀手不是他雇佣的,哪么是谁呢?”
“杀手的事我已请舅舅去调查。”安康有官职在身,不方便离京。
“那是个严密的杀手组织,你让舅舅一个人去调查此事,你是想让他去送死吗?”安意愤怒地诘问道。
“舅舅不是一个人,我们请了铁捕帮的人帮忙。上个月舅舅送来了平安信,他一切安好,年底他会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铁捕帮是江湖门派,与官府也有联系,里面的捕头都是以一抵三的好手,由他们陪着卫旸调查此事,卫旸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安意的脸色稍缓,“要是舅舅查实,是他请的杀手,大哥会怎么做?”
安康看着安意,目光坚定,字字清晰地道:“我会奏请皇上,问他的罪。”
安意对这个回答还算比较满意,安康没有让她再次失望,展颜一笑,换了话题,“大哥,二哥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二弟从军了,每三个月回来一次,前两天他才返回军营。”安康见安意露出笑脸,如释重负,刚才那咄咄逼人的妹妹太吓人,他还是喜欢娇滴滴的妹妹,“妹妹,你和娘失散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们?”
“我被水冲到岸边,遇到了我师父,跟她学了两年医。我知道你们在京城,就来找你们了。”安意避重就轻地道。
“卢郎中怎么让你一个人进京?”安康皱眉问道。
“我说的师父不是卢郎中。”
“你的那个婢女是你师父给的?”
“不是,芳蓉是我二师姐给的。”
安康笑,“你师父收了很多徒弟?”
“师父收了十九个徒弟,我是第十九个。”安意笑了笑,她已经回到家中,该给师父写封信报平安了。
“喜儿!喜儿!”里屋突然传来罗氏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安意施展轻功,一下窜进了里屋,把刚刚站起来的安康惊呆了,轻功?妹妹象舅舅一样会轻功?
“娘,我在这里。”安意握住罗氏的手。
罗氏抓住了安意的手,确定女儿真的回来了,脸上的惊恐之色渐褪。为了让罗氏安心,安意一直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话,安康只得把疑问暂且压下。
安意看到芳蓉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起身道:“大哥,你陪着娘,我去小解。”
安意带着芳蓉走到后院,压低声音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黄氏让厨房做十菜两汤,冬菇蒸鸡翅、黄焖子鹅、宝塔香腰、桂花蹄筋、荷包肚、水晶鹌鹑蛋、鹊巢虾仁、油肉酿茄、鸡汁白菜、水女敕豆腐、鲤鱼瘦肉汤和虫草鹧鸪汤。”芳蓉记忆好,听过一遍就记住了。
安意沉吟片刻,在芳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道:“你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
“奴婢知道。”
主仆俩人,一个回了里屋继续当孝女,一个偷偷模模的去了浆洗房。
黄昏时,安清和回来了,安意的户籍已办好。从二品大将军出马,事半功倍。
晚饭,黄氏亲自带着婢女送过来的。
安清和看着黄氏,眼神复杂,“辛苦了。”
“伺候老爷和姐姐,是妾身的本份。”黄氏满脸娇羞地道。
安康皱了下眉。
安意看着桌上的那碗鲤鱼瘦肉汤,“黄姨娘,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
一声黄姨娘让黄氏脸色微变,“不知道大姑娘指的是什么事?”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个郎中?”
黄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恨,道:“妾身没忘。”
“既然没忘,你怎么敢
让厨房里做这道菜送上来呢?”安意厉声问道。
“大姑娘说的话,妾身不懂。”
“不懂?”安意冷笑,“那我就教教你。”
“请大姑娘指教。”黄氏料到安意会找事,中午和晚上都特意关照厨房做一桌子菜送过来。
安意拿起筷子,敲了敲碗,“这是什么汤?”
黄氏看了一眼,“鲤鱼瘦肉汤。”
安意用筷子夹沾在鱼肉上的一根甘草,“这是什么?”
“这是佐料。”
“你看清楚,这不是佐料,这是甘草。”安意将甘草丢到黄氏身上,“鲤鱼和甘草同食,会引起中毒。”
黄氏心中一惊,忙道:“老爷,妾身不知道汤里怎么会混进甘草?若是知道,一定不会把这道有毒的汤送到桌上来,肯定马上把汤倒掉,让厨娘重做一碗,请老爷明鉴,查清此事。”
“老爷,定是厨娘不小心把甘草混进了鱼汤里,与妹妹无关的。”罗氏帮着黄氏说话。
安康冷笑道:“娘,这事与她有没有关,要查了才知道。”
安意抿唇不语,看着安清和,看他如何明鉴?
安清和双眉紧锁,“来人,去把厨房里的人带过来。”
外面有人应声而去。
过了一会,厨房里的三个厨娘,六个婢女到齐了,跪在堂屋里。
“这鲤鱼瘦肉汤,是谁做的?”安清和问道。
“回老爷的话,鲤鱼瘦肉汤是奴婢做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应道。
“从你煮到到汤离开厨房,除了你,还有谁碰过锅子和碗?”安清和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把鱼肉、瘦肉和生姜放进锅里,让桂儿看着火,就去做油肉酿茄了。”妇人道。
“谁是桂儿?”
“回老爷的话,奴婢是桂儿,奴婢一直在灶前看着火,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磕头道。
“你有没有碰锅子?”
“回老爷的话,奴婢没有碰过锅子,福嫂说过,鱼汤没熬够时辰,不能掀盖,掀了锅盖,鱼汤就有失去鲜味会有腥味。”桂儿道。
“汤熬好后,是谁舀出来的?”
“回老爷的话,是福嫂。”
“福嫂,你过来看看这碗汤可是你熬的那碗?”安清和道。
福嫂膝行到桌边,伸长脖子,看了看那碗汤,“回老爷的话,这碗汤是奴婢熬的那碗。”
安清和拿起汤匙,从碗里捞出两根甘草,“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回老爷的话,这是甘草。”甘草不但可入药,调和众药,也能入菜,福嫂在厨房里十几年,当然认得。
“甘草可是你放进去的?”安清和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放了葱姜料酒醋,没有放甘草。”
“你把汤舀出来后,放在何处?”
“回老爷的话,奴婢把汤舀出来后,就放进了食盒,接着二夫人就领着人来了。”
“黄氏,从厨房到井篱园,这食盒是谁提的?”
“回老爷的话,是奴婢。”黄氏身边的绿苗跪下,“这一路上,奴婢没有打开过食盒。”
接触到这碗汤的有福嫂、桂儿和绿苗,可三人都不承认她们往汤里放了甘草,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她们三人有放过,安清和问来问去,问不出真相来。
安意冷笑两声道:“黄姨娘,人活在世上,一日三餐,最为重要,这次甘草浮在上面,被我看到了,我们一家四口,逃过一劫。可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要是下次,汤里菜里又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巧我没有看到,误食了,中毒身亡,要怎么办?”
“大姑娘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黄氏道。
“你拿什么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你什么都
不懂,连甘草都不认识,把厨房交给你,我可不放心,以后厨房,我会亲自管,不劳你费心了。”安意直接夺权道。
“不行。”黄氏月兑口而出。
安意扭头看着安清和,“爹爹,厨房以后归我管,您答不答应?”
安清和笑道:“答应,只要你不觉得辛苦。”
“老爷……”
“黄姨娘,注意你的身份。”安康沉声道。
黄氏的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握拳,掌心被指甲掐的生痛。可这皮肉之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锥心之痛。她抬头看着安清和,却发现安清和根本没看她,她不怪安清和无情,将这笔帐算在了安意的头上,要不是这个小贱人突然回来,她怎么会受到这样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