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时候,乌攸起了身,叫丫鬟伺候着洗漱更衣。(凤舞文学网)她梳了个简单的倭堕髻,上身着莲青色滚雪细纱衣,着同色烟纱撒花裙,清爽的颜色把她原本艳丽的眉眼也衬得多了几分清新可人。
除此之外,她只是略施了些脂粉,除了一对素色珍珠耳?,她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
这府里没了个孩子,再怎么说,也该收敛些,浓妆艳抹什么的,可是万万要不得,也不得体。
在整个梳妆过程中,乌攸都不用亲自动手,可是让她不能忍的是,林回今估计是补觉补够了,一大清早就从玉?里钻了出来,从她起床开始,就笑眯眯地蹲在床边,时不时用他的灵识和乌攸对话,乌攸还得装作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忍得实在辛苦。
“老大,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好看,这个身体太瘦了。”
“滚,你丫才胖!”
“老大,我可以化作人形去街上逛逛吗?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就好啦~”
“你想都别想。你现在就是个魂儿,要化作人形的话很耗灵力的好吗?而且按你的能力,化作人形也只能维持个五分钟,你要是急着去投胎我不拦你,你挂了我也不管埋。”
“……没劲……你要去干嘛?”
“废话,当然是去请安。”
“不是说这府里没有主事的夫人吗?”
乌攸听到林回今的问话,只能暗叹这孩子还是出来混的时间太短。
这安家三房的确没有主事的夫人,可是,五个姨娘中总有权力地位的高下之分,乌攸要拜访的,就是那位打理着三房的各项事务的祝姨娘。
她早起的时候问过蜀葵,蜀葵也说,这三房里的五位姨娘,祝姨娘、韦姨娘、白姨娘、季姨娘,再加上她一个乌姨娘,能力最强、地位最高的便是这出身大家婢的祝姨娘,各位姨娘都要早起去拜访这位姨娘。
说是拜访,其实和请安的差别也不大。
作为五个姨娘中隐形的老大,祝姨娘自然也当得这样的待遇。
听了乌攸的话后,林回今仍?n啵?n啵地发挥着他话唠的功力:
“那你要怎么对付她?”
“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她长得不是很漂亮的话我就不管了,但如果长得很漂亮的话……嘿嘿……”
乌攸翻了个白眼,吩咐丫鬟出去候着后,她默默地端起了一碗丫鬟端进来的、状似杂面糊糊的东西,递到了林回今手边,说:
“喝了吧,喝了你就少说话了。”
林回今终于止住了话头,感激地望着乌攸,说:
“老大,还是你对我最好,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可是,他刚往下灌了两口,脸色就变了,可惜他喝得太快,连吐都没得吐,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苦着一张脸,默默地注视着乌攸。
这用药面和豆粉调的洗手液,味道必然不怎么好。
乌攸慢条斯理地从他手里接过那碗“杂面糊糊”,口气温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你喝了就少说话了。”
否则,这次让你喝洗手液,下次就让你喝洁厕净哦。
满嘴弥漫着的药味和豆粉味叫林回今乖乖地闭上了嘴,一双水汪汪的含泪的狗狗眼充满控诉地看向乌攸,而乌攸早就对他这副样子免疫了,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后,拈起腰上悬挂着的玉?,冲林回今摇晃了一下。
林回今这次学乖了,虽然仍顶着一张心不甘情不愿的怨妇脸,可还是听话地把元神收回了玉?中。
确定林回今已经钻了回去,乌攸轻攥了一把拳头,提醒自己千万要沉住气,千万不能随便用力,才迈起步子,朝屋外走去。
这安府,算不得什么官僚贵族,但这府中却还是装潢得颇具雅趣的。
安府以南北中轴线为标尺,分别建为南群院,中梓院,北辰院,后区则背靠着一大片后花园,那是个风景极致秀丽的地方,还划分出了一片桢楠林区,其间饲养着许多鹭鸶,也算是奢华中平添的一份小情调了。
中梓院是老太爷安天应和老太太庄氏居住的院落,其间,一片观赏水池和壮观的园林景观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是整个安府风景和风水最佳之处。
南群苑是安府原本的二少爷安荣泽和三少爷安荣禹的居住地,可那二少爷安荣泽似乎是犯了什么错,离府已有多年。他无妻无子,在南群苑中只象征性地保留了他的一间四合小院,定期派丫鬟仆妇去打扫一番也就罢了。说白了,这南群苑,就是三少爷安荣禹一个人的天下。
至于北辰院,原先是大少爷安荣魁和四小姐安滢的住处,安荣魁早亡,这北辰院在名义上也就变成了安滢一个人的所有物。
这个原主上辈子根本没见过安滢这个四小姐,自然对她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有机会去拜访一下她?
乌攸一边盘点着原主的记忆库,一边来到了祝姨娘所在的霞飞院。
经过丫鬟通传,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前世把原主乌娘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最后让她不得善终的女人。
祝姨娘是个肤色白净的女人,一双盈盈剪水含情眸颇为招人怜惜,虽说仪态举止看起来得体规矩,嘴角挂起的那抹笑容也是颇有正室风范的,可乌攸怎么看,她还是更像一朵迎风招展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不过乌攸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还没转正嘛,还是需要一些必要的娇弱技能傍身的。
乌攸依照给正房夫人行礼的规矩,对祝姨娘行了跪拜礼,祝姨娘等到乌攸的礼行完后,才露出说不清是嗔怪还是欣喜的笑容,说:
“妹妹真是多礼了,姐姐怎能受得起这样的大礼呢?”
乌攸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我刚才行礼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而且你明明是很高兴的吧?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呢。
除了她之外,有两位姨娘也早到了,一位出身昆曲名角的白姨娘,还有一位据说是丫鬟成功上位的季姨娘,乌攸也一一和她们见了礼,礼节丝毫不错,看到乌攸也落了座,祝姨娘才笑着说:
“妹妹刚进府可习惯?”
乌攸微笑着颔首道:
“一切都好,谢姐姐关怀。”
这时,那位体格妖娆风骚的白姨娘开了口,她的嗓音婉转高亢,相当有特色,一听就能听出她必定是练过声的:
“昨夜也真是委屈妹妹了,出了那档子事,三少爷也没能留在你那儿。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你说是吗?”
听话听音,乌攸直觉,这话说得不对劲。
自己要是答“是”,是不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的确受了委屈?
自己要是答“不是”,好像更加不合适,搞得自己还没进府就算计着些什么一般。
思及此,乌攸低头一笑,并不去答“是”或“不是”的问题,说:
“诸位姐姐比我入府都要早,自然都更得三少爷的疼惜,婢子有何可委屈的呢?”
不要钱的马屁,甩出多少来也无所谓。
白姨娘闻言大笑:
“祝姐姐,瞧妹妹这一张巧嘴,黄县嘴子似的,连我都自愧不如呢。”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白姨娘倒不是什么坏人,虽然看上去心直口快,但她可是个真真正正的谨慎人,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不过她也只逢迎那些有价值逢迎的人,比如说祝姨娘。
刚才她那么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试探试探自己。
万一自己是个不识相的主儿,就像上一世这个身体的原主那样,委委屈屈地擦着眼泪说自己一丁点儿都不委屈,只怪自己命不好云云,这个精明的白姨娘就会立即判定自己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上一世,原主的记忆里,在她最后遭难的那段日子里,白姨娘为了奉承祝姨娘,可没少给她上眼药,偏偏上一世的原主是个自作死的孩子,留下的把柄和口实数也数不清,后来被人借题发挥,为她扣上了不少大帽子,譬如“对郎君有怨”、“嫉妒”云云,压得她再无翻身之机。
可在乌攸看来,白姨娘只是个太过现实的人,只要哪方偏强,她就会站在哪一方的队伍里。她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即使她生下了庶长子,她也不想去争抢些什么,而是本本分分地背靠着大树过着自己的平安日子。
另外一位季姨娘,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没说,低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而且坐姿笔直,本分规矩,就像是一个听话的丫鬟一样。
这季姨娘原本就是祝姨娘手下的丫鬟之一,被安三少爷安荣禹看上了,两个人滚了床单,并顺利一炮正中红心,有了孩子,才被提拔成了妾位,在祝姨娘面前,季姨娘还是谨守着一个丫鬟的本分,不多说多动,低眉顺眼,作鹌鹑状。
这两位,都是坚贞不渝的祝姨娘党。
既然这个身体的原主的愿望就是要扳倒祝姨娘,自己就不得不动动脑筋了。
至于没来的韦姨娘……
罢了,自己一进门,她就流了产,她能对自己有个好的观感才怪。
这时,祝姨娘的大丫鬟栀子进了门来,通报道:
“姨娘,小二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扎着小鬏鬏的、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跑了进来,不甚严肃地给祝姨娘行了个礼后,跑到了季姨娘身边,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娘亲”后,便把粉雕玉琢的小脸对准了乌攸,好奇地问季姨娘:
“这就是那位新姨娘么?”
季姨娘一直都紧绷得犹如擀面板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啊,阿莘,快去给新姨娘见礼。”
可是那被唤为“阿莘”的小姑娘并不上前,而是在好奇地打量了乌攸一会儿后,用全场都能够听到的童音说:
“可是,阿娘,韦姨娘不就是因为她才没了弟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