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字正腔圆的跟练过播音似的,童声又清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凤舞文学网)
这下,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之前,大家谈天说地,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趣闻,大家统一一致地忽略了昨晚韦姨娘流产这件不怎么愉快的插曲。
她们不提,不代表乌攸不记得。她们如此做,一来是为了不主动惹祸上身,而二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种暗示,暗示她们其实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才不开口提及这件事,看起来很体贴,可在无形当中,已经给她贴上了“不祥”的标签。
而这个阿莘的“童言无忌”,则直接把这层矛盾关系捅到了明面上来。
乌攸可不傻,安莘只是个小姑娘,这话断不是她能说出来的,况且她在说完这番话后,还下意识地回头瞟了自己的娘亲一眼,仿佛是在向她确认“我说得对不对”?
小姑娘,出来混,演技还是很重要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讨论什么演技的时候了,这件事感觉像是被摊在明面上了,可仍处于可大可小的边界,只要自己处理得当的话……
乌攸面色不变,笑道:
“小二娘这话是从谁人哪里听得的?我与韦姐姐之前并不相识,为何说韦姐姐因我而丧子呢?”
你问,我就装傻,看咱们俩谁装得过谁。
来啊,小朋友,来告诉阿姨,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呢?
乌攸摆出一副温柔的笑脸,一脸慈祥地望向已经有些慌乱了的安莘。
安莘表面上看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可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早熟熊孩子,听说府里要进一个新姨娘,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早就想想个办法为难一下她的这位新姨娘。
这位二小姐心里清楚得很,乌姨娘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拿自己这个孩子怎么样的,要是她跟自己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就哭!就闹!就说姨娘要打她!
这熊孩子抱着一肚子熊念头,跃跃欲试地等待着一个打击新姨娘的好机会。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今天早上她听到手底下的小丫头议论桑卓院的韦姨娘没了孩子,到现在还没能从昏迷中醒过来,于是她满心欢喜地去找自己的母亲季姨娘,欢欣鼓舞地告诉她,自己日思夜想盼着“它”死的韦姨娘的孩子终于挂掉了,终于没人来跟她抢爹爹的宠爱了。
而季姨娘显然想得比安小熊要细致得多,直接把思维发散到了昨晚刚被接入府中的乌姨娘身上。
听到可以教训一下早就不喜欢的新姨娘,安莘高兴得不行,难得地听从了一次娘亲的安排,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在季姨娘的安排中,如果新姨娘恼羞成怒了,或是含泪委屈了,她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反正是孩子说着玩的,就看听者有没有这份儿心思了。
谁料到乌攸会这么回答?不仅装傻、把问题反抛了回来,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人挑唆着安莘这么说的,既不责怪安莘,落得个“和孩子斤斤计较”的名声,又巧妙地点出背后可能有某人作祟。
但乌攸的话落在安小熊的耳朵里,她可不干了:
这个新姨娘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
那好,我就把事情都说出来,我看你怎么狡辩!
娘亲都说了,就是你不祥,才一进府就把弟弟克死了!
其实,如果安小熊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婉转地说出来,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毕竟她年龄小,做任何事都可以划归到童言无忌的范畴中去。
可遗憾的是,出于自身理性逻辑思维能力的限制,安小熊张口就来:
“我娘说了……”
季姨娘的脸色一变,伸手拖了一把安小熊,并截断了她的话茬:
“阿莘,不能对姨娘无礼!”
低声训斥完安莘,季姨娘冲乌攸露出了一个殷切的笑容:
“乌妹妹,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别往心里去。”
靠之,果然拿“童言无忌”当挡箭牌,这“童言无忌”也不是狗皮膏药,哪哪儿都能贴。
季姨娘,你既然这么没节操地利用自己的孩子,那我就必得回敬一下了。
乌攸摆出了一副极为认同的表情,微微笑着点头道:
“自然,小二娘是季姐姐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知礼守礼的。刚才那些个闲话,许是底下人乱嚼舌根,小二娘不慎听去了一耳朵,产生了什么误会。季姐姐放心,我知晓分寸,自然不会和小二娘计较。”
从刚才起就保持着沉默作壁上观的祝姨娘,此时抓住了机会开了口:
“乌妹妹说得有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这些闲话,在小二娘面前也不晓得收敛。素梅,等会儿我亲自给你挑两个丫鬟送去。阿莘身边的丫鬟也需要换一换了,这些个下人,和主子混熟了之后,就容易做些个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正好,借着这件事,也可以借机敲打敲打你院里的那些丫鬟。”
乌攸记得,“素梅”是季姨娘还是下人时的名字。
祝姨娘说是要“敲打敲打”那些丫鬟,实则是在往季姨娘的院里塞人,监视着季姨娘的一举一动,甚至大有要把安莘拿捏在手里的架势。况且,她话中所说的“丫鬟和主子混熟后就容易做些个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怕是也意有所指。
谁不知道,季姨娘是靠爬上了三少爷的床榻,怀上了孩子,才有资格成为姨娘的呢?
祝姨娘这番简简单单的话,却是一举三得。
第一,塞了自己的人到季姨娘院中,能够有效地控制季姨娘和安莘。第二,告诫季姨娘娘不要生二心,并暗指就算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她就算是生了二小姐,也是曾在祝姨娘手底下伏低做小的丫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可以叫季姨娘记恨上乌攸。
毕竟,说安莘身边有可能有滥嚼舌根的小人的可是乌攸自己,祝姨娘作为三房的主事,采取这样的举动,也是合情合理的,季姨娘自然不敢反抗祝姨娘的决定,可她总得有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吧。
显而易见,乌攸就是被拉着躺枪的那个。
果然,被祝姨娘唤作“素梅”,又被她夹枪带棒地暗讽了一通后,季姨娘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手缩在袖子中用力绞动着,唇角的笑容也不免僵硬了起来:
“祝姐姐的话……说得极是,妹妹院中的人的确有些不规矩了,回去我会多加训导。姐姐院里的人都是个顶个的人尖子,妹妹怎好夺人所爱呢?”
祝姨娘却并不打算给季姨娘留条退路,笑容无比热情道:
“妹妹不必推月兑,这是姐姐的一番心意,你不收下,就是拂了姐姐的面子了?”
满意地看到季姨娘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后,祝姨娘轻啜了一口茶,优哉游哉道:
“说起来这教手下丫鬟的手段,姐姐也有些心得。这手下的人呢,需要时时敲打着,她们才能警醒懂事,明白自己行事的分寸,一旦发现了有些心思不正的,直接剔除出去就好,省得给自己添堵。白妹妹,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在一边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白姨娘斜觑了季姨娘一眼,笑容灿烂地答道:
“可不是吗。话说回来,还是乌妹妹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小二娘身边有起子管不住自己嘴的。看来,乌妹妹深谙治家之道啊。”
得,绕来绕去还是回到自己身上了。
乌攸低下头去,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面上则保持着标准的45度面试笑容,作羞赧状道:
“姐姐谬赞了,妹妹哪里知道什么治家之道,顺嘴一说罢了。”
看着乌攸贤良淑德懂事体贴的样子,季姨娘表面波澜不惊,心底里却咬起了牙:
你装什么装?看着是个安分守己的,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道“顺嘴一说”就让那祝姨娘寻到了由头,往自己院子里塞了人,还明里暗里地羞辱了自己一番,要是她用了心思,不“顺嘴一说”,那还不得翻了天?
季姨娘这厢心里还纠结着呢,安莘又不安分了。
大人间的对话,安莘听得云里雾里,可她还是明白了一个事实:
自己身边的丫鬟要被换掉了?
那怎么行?那可是自己玩熟了的玩伴,怎么能说换就换?
小安莘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可她的小脑袋瓜里还是有部分“理智”存在的:
阿娘说过,祝姨娘平素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是不能多招惹。既然如此,那就拿这个新姨娘开刀吧!反正自己是个孩子,额娘都说了,童言无忌,别人不会跟自己这个小孩子计较的。
她回忆着平时里从小丫鬟那里学的骂人话,尖着嗓子冲乌攸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
“狐狸精!勾引我阿爹!你凭什么要换掉我的丫鬟,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季姨娘的脸当即就绿了。
安莘小童鞋,有些话,大家全当你是童言无忌,笑笑也就罢了,可是有些话,女孩子还是不能多说的啊。
对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平白招来一顿骂,乌攸表示淡定,还没等季姨娘搬出“童言无忌”的大山来压自己,她就“善解人意”地抢先说:
“季姨娘不必在意,小孩子童言无忌,我知道的。”
本想以此辩解的季姨娘被噎了个脸红脖子粗,嘴角抽动了好几下之后,才声含怒气地唤来安莘的乳娘,把还跃跃欲试、想要实践一下自己新学来的骂人话的安莘抱走。
在乌攸丰富的重生经验中,碰上过不少熊孩子,其中有哭闹型的,有演技型的,有二皮脸型的,有先天机械拆卸小能手型的,他们的战斗力个个爆表,但要论起临场应变能力的话,仍是不折不扣的战五渣。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再熊,也只是小孩子而已。
如果利用得当,熊孩子也能成为反噬对手的利器,因为如果一旦熊孩子犯起熊来,开启的绝对是无差别攻击模式,到时候,恐怕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做不到,堪称猪一般的队友。
安莘小朋友,谢谢你的无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