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看了看夏侯嫣,一副委屈自怜的模样,她大抵猜到了太子是为了夏侯雪出头,只是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搜身,岂非是不顾她老人家的面子,更何况若真要陷害,搜出来可如何是好,怕是夏侯嫣想保也保不住,一个丫头的命算不得什么,最主要是神兵谱。
江氏求助性的看向湘妃,只等着湘妃能替自己解围,毕竟她也好歹算是夏侯家的人,然而湘妃却丝毫不看江氏,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难道只是因为她们让夏侯嫣住进了潇湘馆?不可能,湘妃绝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谁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南宫霄显然没那么多耐心,他一招手,青衣侍女便向夏侯嫣走去。
夏侯嫣倒不慌不忙她盯着走过来的青衣侍女,眼底是摄人心魄的寒意,只听对方说:“姑娘,得罪了。”
白嬷嬷顺势挡在夏侯嫣身前,大有和对方拼命的架势,夏侯嫣看了看一旁的江氏,显然已经不想为自己说话,也许她已经将事情在心里盘算好了,神兵谱固然重要,却始终可遇不可求,若是因为要保自己而得罪了太子或者是和湘妃之间生出了嫌隙,那必定是得不偿失,所以这个时候默许反而是最明智的选择。
夏侯嫣心里冷冷的笑着,她已经给过别人机会了,只是别人太不懂得珍惜,那么最后的这一点亲情也便就此埋葬了吧。
不经意的一个抚鼻的手势,凌空而来的风,好不诡异,夏侯嫣却知道,该出手了,她看了看被风迷了眼的青衣女子,淡淡的道:“姑娘且等等,我有几句话想和太子殿下说。”
青衣侍女扭头看了看南宫霄,见对方默许的点点头,她暂时退到一边,太子不耐烦的看着夏侯嫣,眼底却露出得意之色:“有什么便说吧。”
“小女子想问,若是搜到如何,没搜到又如何?”
“不可能搜不到。”南宫霄斩钉截铁道,仿佛东西就在夏侯嫣身上无疑。
夏侯嫣冷笑,继续道:“太子如何这般断定,莫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倒奇了,以后但凡极乐的悬疑之案,太子只要稍稍冥想,便可破案,那倒省了不少人的心思了。”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若是搜出来你今天必须一死,偷盗皇家御赐之物本来就是死罪,大不了我开恩不处你五马分尸之刑,留你个全尸。”
还真是仁慈,夏侯嫣心里冷嗤,面上却淡然道:“多谢太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始终没说若是搜不到又当如何呢?”
夏侯霄的确没想过搜不到,他怔怔的看着夏侯嫣,只当对方是故作镇定,思量片刻这才道:“没搜到就没搜到,还能怎样?”
“太子殿下当真是不明白女子的辛苦,今日我本欢喜的参加这秋菊小宴,却被无缘无故当作了贼,别说你搜到没搜到,就是走出这个清平台,恐怕我今后的人生也将遭人诟病,这般得不偿失的事,我当然要太子殿下给个明确的答复。”
南宫霄看着夏侯嫣挑衅的眼神,不免恼火,这厮分明是在暗指自己卑鄙无耻,是要自己表个态度出来,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个性,夏侯家出自名门,门下女子皆是贤良淑德,偏偏这个女子句句跟人讨价还价,半点亏都不想吃,还处处把他一个当朝太子逼入绝地,让他不得不做出决定,这种感觉真是不爽的很。
庶出的上不得台面,也真是有些道理的,南宫霄想到此处对夏侯嫣更是不屑,反正事情不会有变,这个女子敢欺负他的女人,就一定要死,至于其它又何必在乎。
想到这里,南宫霄终于笑道:“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便允你,若是搜不到,便是我冤枉了你,大不了我向你磕头赔罪如何?”
“好,就依太子殿下所言!”夏侯嫣突然爽朗一笑,倒叫南宫霄没了底,他看了看青衣侍女,见她胸有成竹,又赶快打消了心里疑虑,困兽之斗罢了,他心里暗想。
青衣侍女再次上前,这一次白嬷嬷在夏侯嫣的示意下没有阻止,夏侯嫣静静的看着青衣侍女,女子满眼正气,其实并不算得大奸大恶的样子,初次见时还觉得这女子实在有气势的很,只是跟错了太子那样的主子,平白也丢了脸面。
“这位姐姐,你可想好了,搜的时候真要仔细着些,不然一会太子殿下会怪你办事不利的。”
夏侯嫣声音极低,嘴角的笑让青衣侍女说不出的压抑,青衣女子抬起的手顿了顿,可是最终她还是向前伸去,“姑娘,得罪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搜身,当今恐怕再无第二人,若不是毫无依靠,在府里又不受宠,怎得能受这份羞辱,有同情心的已经开始不忍直视夏侯嫣的脸。
时间在慢慢流逝,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青衣侍女的两只灵活的双手间,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众人开始倒吸凉气,再看太子南宫霄的脸,早已由白转黑,目光沉的仿佛滴出血来。
青衣侍女不敢看南宫霄的脸,在无果后终于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那句“没有”像是被掐在了喉咙,说的极缓慢极羞愧。
“不可能没有!”南宫霄简直是暴怒的向夏侯嫣走去,却被白嬷嬷当场拦下:“太子殿下请自重,我家小姐好歹是夏侯府的人,地位不高,却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
的确,一个男子当众搜一个女子的身,实在不妥当,况且太子和夏侯嫣都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女,太子即便再狂妄,也要顾念着皇家的名声,此时,他不可造次。
可是,如果不亲自确定,难不成要让他给这个臭丫头磕头谢罪?真是岂有此理!
“太子殿下,请吧。”夏侯嫣盈盈而笑,不卑不亢,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南宫霄充满杀气的眼神望向人群,其他贵妇小姐早已不敢再看,纷纷如坐针毡的垂下头,心道这个夏侯嫣也真是没教养,竟去触这个霉头,有些话说说也便算了,还真天真的以为别人会给她磕头啊,真好笑。
“我倒不知道咱们府里还有如此厉害的一个丫头呢。”突然说话的湘妃着实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好歹是一家人,有个人劝劝这件事算了也便算了,何苦闹大,惹怒了上面,一个不小心这里的人可都要跟着陪葬的。
“多谢湘妃娘娘谬赞。”夏侯嫣仿佛并不领湘妃的情,言语之间皆没有退让,看的江氏也一阵心惊,这丫头管教的太少,也难怪不识大体,连太子都敢得罪,真是不想活了。
南宫霄缓缓走近夏侯嫣,湘妃正要说什么,他忽然一抬手制止了,四目相对,面前的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双眸子却实在逼的人无话可说,他知道,若反悔,必定惹来别人的笑话,都是女人,他一个男人反而显得敢做不敢当,那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若他不反悔,也势必会丢了尊严,甚至给皇家蒙了羞,这女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不顾他的身份!真是可恶!
青衣侍女担忧的上前一步:“殿下,不可跪啊。”
“滚开!”南宫霄猛的发怒,一掌将女子击开,用力过度,侍女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腾空而起,又重重摔下,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竟将放置菊花的花盆都砸碎了,众人又是一阵心惊。
南宫霄有些许的疑惑,他明明没出这么大的力,为何……
正狐疑间,突然不知道谁大声喊道:“快看!”
大家寻声看去,发现青衣侍女跌倒的地方,赫然躺着那枚传说中的玉牌。
南宫霄不可思议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青衣侍女身前,一把提起她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青衣侍女也傻了,她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玉牌明明是从她的衣衫内跌落出来。
白嬷嬷也似乎看不明白,小声在夏侯嫣耳边嘀咕道:“小姐,这一切还真是诡异呢。”
诡异吗?夏侯嫣在心里暗暗笑着,她看向不知名的方向,忽然浅浅一笑,那笑分明在说—谢谢。
又是一阵不易察觉的风过,直到那股只有自己可以分辨的出的气味渐渐远去,夏侯嫣温热的眸子才渐渐变凉。
早在青衣侍女来找她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这不是夏侯钰的计划,那么又是什么变数,她有心不去,却听到黑袍人在耳边的鼓励,她也便有恃无恐的去了。
碰到南宫霄是意料之外,只是南宫霄的计划是在枫园诬陷自己偷盗,可是被她几句话一激,生怕夏侯嫣会反诬告他们之间有染,平白给自己招来一个惹人烦的侧妃,夏侯府不算小门小户,按照皇家的做法,一般是会允了这门亲事,可是夏侯雪呢?从此便会和他生出嫌隙,所以他在枫园的计划临时改变,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出现在前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诬赖夏侯嫣偷盗之罪。
只是很多事事与愿违,青衣侍女提防着白嬷嬷的武功,却不及黑袍人的高深莫测,他们想不到的是,黑袍人早已替自己做了万全之策,这才有了当下这一出戏码。
别怪她夏侯嫣心狠,她已经给过那青衣侍女机会了,助纣为虐,不分是非,当真该死。
“原来是你这个贱婢偷了太子殿下的东西,还想诬赖给别人,当真可恶!”湘妃看着震怒,实际也是在给众人转移视线,毕竟她打心里不愿意自己爱慕的人给夏侯嫣磕头赔罪的。
“请问娘娘,偷盗御赐之物应该处什么样的刑罚?”夏侯嫣明知故问,分明是将这把杀人的刀递到了湘妃的手里。
湘妃顿了顿,半响道:“五马分尸之刑,当然,太子殿下向来仁慈,势必会给这侍婢一个全尸的。”
既讨好了太子,又替他挽回了一个好脸面,的确,能为太子秘密办事的人,势必是平日的亲信,若是允了五马分尸之刑,岂不是让其他亲信对主子失了信心,这点道理,湘妃还是明白的。
“太子殿下,既然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还是尽快解决吧,也好还我一个清白。”夏侯嫣步步紧逼,当真不给对方半点余地。
“你!”南宫霄两眼充血,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戏弄,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出自夏侯嫣的手笔,却无能为力,还要将身边的人推上断头台,他怎能不恨。
青衣侍女仿佛看出了太子的犹豫,只是此时若保下自己,势必遭人诟病,之前指正夏侯嫣的事也会被说成早有预谋,她看着远处婷婷而立的女子,只觉得那笑容背后异常可怕,她微笑着对太子道:“殿下,要保护好自己,奴婢以后怕是伺候不了你了。”
“青荷!”太子一声疾呼,却见当空飞溅起血雾,青衣女子竟然当众隔断了喉咙。
有怕事的早已吓晕过去,没吓晕的也已经两腿发软,但却压抑着不敢叫出来。
南宫霄满身血污,目光阴狠的注视着夏侯嫣,二人近在咫尺,却已经各自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屑与敌对。
“你满意了?”
“天子殿下说的哪里话,应该说您找到了皇上御赐的玉牌,您满意了才是。”
“今天的事我会记下的。”
“是吗?”
南宫霄再次扫向人群,那些窥视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却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留步!”说话的正是夏侯嫣,大家用一种你不怕死的眼神注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这难道是还要人家磕头谢罪?
“还有什么事!”南宫霄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两只拳头紧紧握住。
“您还没有向我赔罪呢,怎么?刚才您说的话不算数了吗?如果不算数,我也不会计较什么的。”
“你!”
又是嘲笑,南宫霄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子黑暗的内心,冷静,一定要冷静,南宫霄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
所有人的注视,仿佛都在等待着南宫霄的决定,大家同情的看着夏侯嫣,心道这个丫头当真是死定了,今天不死,日后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南宫霄忽然仰天而笑,那笑声是宣战,是仇恨,“你,有种!”
说着,南宫霄突然一掀衣袍,这便要跪下去,却莫名被一双玉手接住,他抬眼,正对上夏侯嫣意味不明,深不见底的眼。
“你?”
“太子殿下,我只不过一句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
只是玩笑吗?为何南宫霄总觉得哪里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