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也震惊。
反应过来才发觉,她开这扇门无论如何都是不妥的。
即便不是林妙可,也可能是季家其他人。
她太莽撞。
林妙可手里拿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纸盒,看起来像礼物之类的罴。
顾绵浑身上下就只穿着一件男式衬衫,下面两条白腿光光的!
这件衬衫是谁的,不言而喻。
一切,落在林妙可眼里,成为她发狂的导火索翻。
美眸睁得极大,瞳孔几乎要翻出来,水晶高跟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美丽的樱-唇,绽放出绚烂轻蔑的笑容:“四年前深行那么折磨你你都没死成,看来贱人就是命长!”
顾绵淡淡的看着她:“可不是,你没死,我怎么能先死。”
“深行那么对你你还能舌忝-着脸巴巴地上赶着来缠他,真是人至贱无敌!怎么,穿成这样想勾-引他破坏我家庭?!”
顾绵双手抱着胸,听到这句真的笑了。
“林小姐,要说勾-引,我比你年轻,四年给我的是更加风韵美丽,给你的是眼角眉梢那数的出来的细纹。要说破坏家庭,据我所知,你和季深行并没有构成什么家庭,你用了四年的时间都不能让他娶你,我能表示一下同情吗?”
“你!”
林妙可美丽的面庞扭曲,但很快镇定下来。
“深行对你和对我的区别,四年前在手术室就体现的淋漓尽致!听说深行把给你月复中胎儿救命的那两袋血从你手术台上拿走用来救我和我的孩子时,你麻醉醒了,亲眼看着他这么做的,呵呵,当时的心情怎么样啊?是不是能用心如刀割这四个字来诠释?如今我的孩子健康成长到四岁,我产后身体能恢复得这么好,都亏了顾小姐和顾小姐月复中孩子的牺牲!”
提到痛处,再伪装得坚强如铁,顾绵的脸还是白了白。
想到那个本该和皱皱一起出生的孩子。
心如刀割,这四个字,太轻。
“不要脸的狐狸精!四年后竟然还敢回来,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顾绵嗤笑:“别说我对季深行没那个心思,我真想讨回什么,林小姐挡得住吗?”
“挡不住那就用尽一切手段,四年前我稍微动动手指你就死得那么惨,四年后,你以为你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林小姐自然好手腕。”顾绵笑意加深:“难怪我听说,林小姐的孩子不认你这个妈妈,做母亲做到这个份上,林小姐很成功。”
提到季子陵那个痛处,林妙可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美丽脸庞瞬时扭曲!
爆发:“贱人!用得着你来评判我!”
手里精美的礼物盒冲顾绵飞过来。
顾绵一个闪身躲过。
林妙可见她轻而易举躲过,更加气急,月兑掉高跟鞋,尖尖的跟冲着顾绵的脸砸过来。
顾绵淡定应对,一抬脚,踹开。
眼看着两只高跟都被顾绵踢开,林妙可尖叫一声,双手双脚并用着扑上来。
顾绵很轻松的一个反手,就擒住了林妙可的双手。
这时,楼上书房门开了。
木制楼梯发出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
林妙可抬头的一瞬,目光一变,然后身体就顺着顾绵推过来的力道倒在地板上。
大概是真的豁出去了,骨头与地板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然后是嘤嘤啜泣:“深行……”
那副纤弱者的姿态,那副委屈的声音,顾绵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扯了扯嘴角。
这种把戏,四年前她在爷爷面前就用过。
……
季深行下楼,在顾绵身侧站定。
侧眸,上下扫了眼顾绵,确定她没事。
转头,黑眸淡淡地睥睨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楼梯栏杆,趴着两个小人儿。
皱皱不明白什么状况,扭过头想问问季子陵,却见季子陵静静蹲在栏杆口,整张小脸儿没了刚才在书房里游戏时的快乐天真,小嘴儿抿得死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有些颤抖。
“深行,今天是子陵的生日,我特地买了礼物过来的,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林妙可完全变了个人,哪里还有刚才半点狠戾的样子?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被伤到的泪痕。
顾绵简直对她的演技叹为观止。
侧眸去看,身旁男人。
男人寡淡着一张脸,朝林妙可走过去,蹲下。
伸手。
林妙可以为是要扶她,美眸瞬间亮了,顺着季深行伸过来的手仰头,泪光盈然:“深行……”
却不曾料到,男人大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铁臂一般的力度,毫不温柔擒着她起身,拖拽着林妙可就往门口推。
“深行?!”
林妙可花容失色。
薄唇冰寒的口吻:“林妙可,够了。”
甚至不舍得多说几个字。
林妙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无情地推出了门。
门一点一点在男人的力度下关上。
林妙可不可置信!手指不甘心地抠着门沿:“季深行!该出去的是那个贱人!你凭什么赶我走?凭什么!……”
手指被男人一根一根扯开。
女人的尖叫,被隔断在关上的门外。
季深行转头。
看到微微讶异的顾绵。
走到她身边:“准备开饭吧。”
说着,自顾自上楼,抱着皱皱下来。
顾绵老半天愣愣回过神。
季深行对待林妙可的态度,一个四年,千差万别。四年前他可不是这样,连林妙可胎动一下都要半夜赶过去的……
难道,失忆的作用这么大?
……
顾绵有些风乱地摆好碗筷,给季子陵和皱皱碗里都盛了鸡汤。
季深行把皱皱抱下来,季子陵也跟着下来。
顾绵注意到,季子陵一直垂着头沉默,连把鸡汤推到他面前的她都不待见了。
不免叹气,季子陵外表调皮活泼,但顾绵看得出来,这小小身体里藏着一份成熟和落寞。
摊上林妙可这样的妈妈,难怪。
……
嘭嘭嘭——
嘭嘭嘭——
林妙可没有离去,而是在外面,由刚开始的敲门变成了砸门。
大概是真的气疯了,门板隔音效果不错,可客厅里还是能回荡她尖锐的哭泣声。
“季深行!你不是人!我是子陵的妈妈,我为什么不能见他!今天是他生日!我要给他庆生!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权利?!”顾绵抬头去看季深行。
他动作优雅喝着汤吃着饭,表情无异。
“你凭什么让我儿子和那个女人呆在一间屋子里!季深行,你休想拐着我儿子和那个贱人凑成一家三口!休想!那是我儿子,你把他给我!”
“子陵!妈妈在外面,里面那个是坏女人,她要抢走你爸爸,你过来给妈妈开门!”
啪——
男人手中筷子沉沉搁置在桌面的声音。
顾绵看着季深行起身,走到季子陵那边,拽起拿着筷子不动的季子陵。
“爸爸!你干什么?”
季子陵肉嘟嘟的小手攀着桌沿。
季深行沉冷地扫了一眼季子陵,拽他起身,往门口拖。
“不要!我不要!”
季子陵像是意识到爸爸要做什么,小脸上满是惊恐。
可是跟大人比力气,怎么比得过?
很快他就被强行拖往门口。
季子陵眼泪下来,到底是小孩,哇哇大哭,眼看离门越来越近,惊惶回头:“绵绵!救救我,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见那个女人!我不要!”
顾绵跟着站起身。
看季子陵小小身体抖如筛糠哭得稀里哗啦的,于心不忍:“季深行……”
这边,皱皱坐在椅子上,明显受到了惊吓,也哭了起来。
只有男人纹丝不动,拉着季子陵走到门口。
“爸爸!别把我扔出去,不要丢下我!我不要见她!我恨她!”
我恨她,三个字,令顾绵震惊。
看来,林妙可对孩子,真的很恶劣。
“季深行!孩子不愿意。”
顾绵跟着跑过去,伸手要阻拦。
男人回头,黑沉沉睨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顾绵愕然,倒是,的确不是她的事,她没有立场说什么。
“绵绵,你让爸爸住手,我不要出去!不要……爸爸,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讨厌那个女人……”
吱呀——
门开了。
季子陵被一把推搡至门外。
“子陵!妈妈的乖孩子,陪着妈妈,不能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
林妙可像是攀住了最后一点骄傲,美眸阴狠地瞪着顾绵,不想,输的太惨不忍睹。
被她抱着的季子陵却是一口咬在林妙可手臂:“你不是我妈妈!”
小孩子冲口而出的话,不掺杂任何作假的成分。
林妙可被咬的痛了,伸手要打,可当着季深行和顾绵的面,生生忍住。
美眸盯着季子陵,眼含警告,嘴边还在温柔地笑:“子陵,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不是妈妈不来看你,是你爸爸不让,你误会妈妈了。”
季深行冷淡看这门外这处闹剧,反身,拉起顾绵就往里走。
顾绵看着季子陵,有些犹豫,没动。
季深行放开手,独自走回餐桌。
季子陵见顾绵还没走,燃起希望:“绵绵,别关门!别把我丢在这!求求你了,我害怕。”
“你不能进去!子陵,你是妈妈这边的,你如果也进去了,妈妈就真的输了!妈妈今天过来给你过生日……”
“你才不是给我过生日,你只是想见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妙可脸上的笑容快挤不出来了,咬牙切齿:“你给我听话点!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在顾绵面前,她不能输!
季子陵恶狠狠地推她:“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会打我,不会骂我是野种!采采小姑说,我刚生下来时有一次你要掐死我,要不是女乃女乃发现,我就没命了!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会这样对我!呜呜……她不会这样对我的……”
孩子嚎啕的哭声,令顾绵心酸。
“子陵,来,进来吃饭吧。”顾绵缓缓地,冲季子陵伸手。
“贱人你闭嘴!我的孩子,你献什么殷勤!季子陵,不许进去,跟妈妈走!”
“我不要跟你走,你会打我!”季子陵强力挣月兑开林妙可,小身体往门里顾绵站着的方向跑。
“子陵,不要丢下妈妈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不要……”
可是——
季子陵还是跑进去了,一把抱着顾绵的腿,哇哇大哭。
门关上。
林妙可就这么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和她最恨的女人,那么亲,那么亲地抱在一块。
她输了。
输得彻底。
凭什么!!!
她恨,她好恨!
那个贱人,四年前不死,四年后出现,轻描淡写就把她四年来做的所有努力化为灰烬!
甚至连她的孩子,都跟那个贱人亲!
门里,一家和睦温暖。
门外,徒留她一个人孤独冷清。
林妙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抠出了血,而不自知。
转身,走进电梯,拨通一个号码:“靳南,我要你马上行动,那个贱人抢走我的孩子抢走深行,我要让她痛苦一辈子!哼,顾绵,你以为你胜利了吗?这场战争,还早着!你等着看,我不会输!绝不会输!”
……
季子陵几乎哭哑,声嘶力竭,双手紧紧圈着顾绵的腿,一动不动。
客厅里的餐桌上,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哄皱皱吃饭。
顾绵斜他一眼。
看到林妙可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她尽力并没有快意恩仇的感觉。
只觉得这更像一场闹剧。
“子陵?”
顾绵轻轻喊。
得到的是哽咽不断的啜泣声。
她稍微拉开他,看他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沾进眼睛里,一张笑脸花猫似的。
无奈,抱起他:“走,咱们去卫生间洗把脸,洗完脸,好吃饭。”
到了卫生间,季子陵赖在她怀里,哭湿她整片衣襟,还不肯下来。
可怜的小小的身子,害怕的还在颤抖。
“子陵,你妈妈已经走了,别害怕,乖,让阿姨给你擦擦脸。不然,这么女敕的脸蛋,要被眼泪熬坏了。”
紧攥着她衣服的小手,这才松了松。
她笑:“放开我,我才能去拧毛巾啊。”
“不,放开了你,你就会像爸爸那样,把我丢到门外!”
“不会。”
他还是不信。
顾绵轻笑着伸手:“拉钩钩。”
顾绵随手扯了块毛巾,沾了温水,拧干,轻轻地往他脸上摁,细细地擦拭着他满脸哗啦啦的眼泪。
季子陵慢慢止住啜泣。
红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嘴里轻轻地呵气。
“那个女人从来没给我洗过脸。”
顾绵顿了顿。
小孩子带着哭腔的鼻音,说出这样的话,很令人揪心。
想起什么:“你小姑说的是真的吗?她……那个女人……”
“嗯!小姑和女乃女乃说的时候,我悄悄躲在门外听到的。”
顾绵一时说不出话来。
“每天早晨去幼稚园,看到别的小朋友,妈妈拿着鸡蛋牛女乃追着他们喂,我好羡慕。下午放学,偶尔爸爸会来接我,可也只是坐在车里看他的文件,他有看不完的文件,爸爸很少抱我,以前很少和我说话,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心情好了很多,跟我说话,也多了。其实……”
顾绵眼里酸涩,等着他说下去。
季子陵亮澄澄的大眼睛看着她,乌溜溜,盛着室内清冷的白光,斑斑驳驳的,几乎要破碎。
“绵绵,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嗯,你说。”
“其实,我不是爸爸亲生的,那个女人骂我骂的对,我是野种。”
“子陵……”
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很沉静地说自己是野种,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绵的心就像被人扯了一样:“答应阿姨,别再这么说自己了,好吗?”
他突然缩进她怀里,不一会儿,顾绵就感觉到肩上,湿透了。
热热的,他的眼泪。
“爸爸对我不亲是有原因的,我不是他的孩子,他亲不起来。我的亲生爸爸,我偷偷从曾爷爷那里听到的,他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病得很重。爸爸照顾我,是因为我的亲生爸爸不能照顾我,其实,爸爸对我算好了,起码,他允许我,喊他爸爸。我很感激他。”
感激这样的话,从一个四岁的孩子里嘴里说出来,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夹杂了太多的孤独和无助。
这个孩子,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么多秘密。
这些秘密,恐怕季深行也不晓得他早已经知道了吧。
顾绵心里百感交集,没有说什么,只是狠狠的,抱紧了他。
“绵绵,我很羡慕顾未来有你做她的妈妈。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你说话的声音好温暖,你身上的味道像妈妈的味道,你可以……当我的妈妈吗?”
顾绵愣住。
身后传出细微的响动。
顾绵侧身,就看见,身形笔挺的男人倚着门框,面容清冷,黑眸深沉,正静静看着他们——怀中小人儿,这才退开两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