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望着她的眉眼间的情绪太不寻常。
顾绵下意识问,“怎么了?”
声音里的温柔,可能她自己没有发觉沮。
季深行心底柔软一片孜。
从前或许短暂迷惘过,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到头来发现,不过是她一个温柔如水的眼神。
这些天不见她,才知道想念和牵挂的滋味。
顾绵皱眉,在暗沉的光线里看他,他眉眼间的疲态和愁绪太明显。
了解他,知道他通常不会把情绪摆在脸上,除非是发生什么他也解决不了的麻烦事。
手腕上他手指抚模的位置恰好是她刚好的伤口。
他修长食指,指月复摩挲了她的肌肤,好几下,掉皮的伤口有点痒。
顾绵心跳了两拍,这样的互动会让她忘记他们现在破裂的关系……
他的眼神,沉默的炙热,很浓的情愫和悲伤在里面。
被这么看着,顾绵心头酸涩移开目光。
皱皱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嘴儿张着吐泡泡,泡泡破了,哈喇子沾在他白衬衫的领口上。
顾绵怕皱皱醒,挣月兑他也不敢大动作。
男人的力量,后果是,他长臂轻轻一扯,她趴在了他身侧,脑袋刚好在他肩胛的位置窝住了。
满鼻息他的味道,风尘仆仆。
顾绵抵制,一句骂他的话也不想说,条件反射就在想这个怀抱林妙妙是不是也用同样的姿势躺过……
只要这么一想,刚才被他眼神迷惑的心就冷凝下来了。
“你松手。”她压低声音。
季深行只管把胳膊横亘在她胸前,半用力地制住她的身体。
冷硬的下颌擦过皱皱软乎乎的小卷毛,他闭上眼睛,侧了脑袋,疲惫的声音叹息在她耳蜗处:“好累。”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脑袋侧面,在闻她发丝清香。
顾绵挣扎间想起刚才他睁眼时眼睛里恐怖的红血丝。
比上次在马路上看到他时,今天的他更苍白疲乏。
这些天他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
顾绵想了想,没有问,多问可能还表示关心,怕给他错觉。
季深行发觉她不挣了,他睁开眼眸,硬长的睫毛缱绻在她发间,被遮住的眼神,浓黑如墨,在挣扎,在反复思量。
最终,一腔话堵在心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告诉她还是不告诉,都是残忍。
季深行现在觉得,告诉她,她接受不了,或许会疯掉。
四年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靳南和林妙妙把他们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四年后情况已经这样了,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峥峥必须活下来。
即使,这个代价是……
季深行低头看向怀中嘟嘴睡得香甜的小人儿。
突然觉得自己可怕。
季深行捞起她细白的手,想和她十指交握,顾绵不肯地蜷缩起拳头。
他包住她的拳头放在自己胸前。
“额头上的伤,背上的伤,手上的,都好了吗?”
顾绵扯嘴,不免要冷笑一下,她撑着身体离开他,抬头正正看着他,“你现在关心这些,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受伤?”
一语双关,两层深意,季深行皱眉,不知道她牙尖嘴利起来也很厉害。
他沉默,哑口无言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顾绵都听烂了。
对不起说得多了,显得掉价。
一时间再无话。
季深行抬起手腕看表,小心翼翼抱起皱皱把小家伙放到顾绵身上。
顾绵躺着,看到他撑着修长的身躯起来。
白衬衫领口扣子松开三颗,男性锁骨十分突出,他拇指中指按着两边太阳穴,喉结滑动两下,望着她眼神湛黑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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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绵来不及反应时,他俯身快速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怕被她反抗,蜻蜓点水的偷吻,干燥的薄唇擦过她额头肌肤。
顾绵模着额头被他染指过的那烫人的一块,一时间不知该发火还是怎样。
他修长手指模过自己吻过她的唇,眼神漆黑锁住她片刻。
“我走了,按时给皱皱吃药,别让她感冒加重,你自己也注意,别被传染了。”
从帐篷里出去,站起身时头痛发作,眩晕了会儿,他才站稳。
顾绵愣愣中听到关门声。
怀里小家伙这时睁开眼睛,肉软的小手擦了擦小!嘴儿上的口水,笑眯眯的看向妈妈,“妈咪,刚才老伯伯啵啵你了对不对?嘻嘻,我有偷偷睁开眼睛偷看到哦!”
“……”
顾绵给宝贝穿衣服,让她自己玩会儿。
她起身出了房间。
儿童房斜对面季深行的卧室门开着。
顾绵走过去听见说话声。
季女乃女乃担忧地捧着孙子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成天都在外头忙什么呀不归家的,瞅瞅这眼睛,多久没睡觉了?”
季深行一边把衬衣往行李箱里放,一边挤出笑容回答女乃女乃,“有睡觉的,女乃女乃别担心我。”
“这又是要去哪里啊?”季女乃女乃直叹气。
季深行略一停顿,低垂眼眸看不见情绪。
“出差。”
“马上过年了……”女乃女乃情绪低落,不甘心地叨叨。
“过年之前能赶回来。”季深行抬头,看到门口的身影,问道,“我的袜子和内-裤放在哪里?”
顾绵身体一僵。
在季女乃女乃回头看过来时,不得不进屋,走到壁橱前,回头没好脸色地问,“要几双几条?”
“多准备些,我自己不会洗。”他双手放在腰间皮带上,衬衫西裤的挺拔模样。
“季家男人就没一个会料理自己的!”季女乃女乃斥道。
季深行抿唇,眼神温和,扶着女乃女乃起身,送到楼梯口,苏云上楼搀扶女乃女乃下去。
回到房间,顾绵已经把要用的生活必备品都给他准备好,并且拉好了行李箱。
从前给他做过这些事,所以熟稔。
季深行穿了西装外套,目光一直落在她莹白的脸上。
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箱时刻意手指碰触了她的纤细指头。
他拿着行李转身走出房间。
顾绵跟出来,“季深行。”
季深行几乎惊喜的停住,回头。
顾绵没去看他慑亮的眼眸,“你给个具体时间,什么时候你才肯和爷爷女乃女乃说清楚我们的事?”
由喜悦一瞬熄灭下去黯淡的他的目光,顾绵不忍地移开眼睛。
彼此心里都痛,顾绵相信,这一刻,季深行也在痛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棉拖里露出的脚趾尖,“别再拖下去了,这样的生活对你我来说都是煎熬。我不会配合你在爷爷女乃女乃面前长久演戏,很累,每个面对他们的笑容都很僵硬,他们一直盼着我们去复婚,可你我知道,这不可能了,与其欺骗他们,不如早些说明白。”
她一边说视线就一边模糊。
同样赤红模糊了眼眶的,还有他。
季深行放下行李箱疾步朝她逼过来,他双眸染着血丝,寒光通红,看着吓人。
他把她逼到墙边,双手蛮横的力道捧住她的双颊,心在痛,这种痛表现在他英俊的五官上。
他非要她抬头,语气哽咽,“看着我,对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再爱我,一丁点都不爱。”
眼泪流过他手指缝隙,她哭得在抖,他的手也在抖,顾绵凄清地对视他猩红的双眼,长痛不如短痛,“我不爱……”
季深行失控堵住了她的唇!
狠狠咬了她的下唇,他松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沉痛哽咽,“一定要离开我?”
顾绵声音更嘶哑,“是,一定要。”
时间凝注。
季深行深深闭眼,再睁开,望着他吻过的每一寸的她的脸,“如你所愿,你可以离开,不过,皱皱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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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前还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