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一路策马扬鞭,沿着山路急急向前赶去,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只恨不得插翅赶到周天麟身旁。
眼看着天色渐渐放亮,山路上弥漫着浓重的厚雾,蝶舞瞧不见远处的路况,只得下了马,牵着坐骑慢慢前行。
走了不多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刀枪碰撞之声,蝶舞顾不得害怕,扔下缰绳,向前冲去。
雾色朦胧中,只见到处是一片刀光剑影,杀气腾腾,随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兵器碰撞之声,这山道上正有一场混战,蝶舞睁大了眼睛,仔细辨别,一眼就看见了周天麟,正和两个人战在一处。
蝶舞知道自己添乱,只得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眼光再也片刻离不开周天麟。直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蝶舞心里警觉,本能的低头避过,原来是一把大刀扫过自己的头顶,蝶舞一时间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跃到了蝶舞面前,奸邪笑道:“想不到这荒漠北蛮之地,还有这样的美人儿!”奸邪男一边慢慢向蝶舞靠近,一边喊道:“大哥!今天我们就劫了这美人走,这些货物何时劫不到?美人儿可是难得一见啊!”
奸邪男说着跳将上来,伸手就来抓蝶舞。
周天麟本就离蝶舞不是很远,劫匪的话语声又大,周天麟乍一听见,立时转头,正好看见那劫匪向蝶舞扑去,再也顾不得眼前缠斗的匪徒,虚晃一招,向着蝶舞就奔了过来,转眼就来到了劫匪身后,扬起手中长剑,举头便刺。
蝶舞身形敏捷,劫匪几次都不得手。正在劫匪急得眼红心热,心痒难耐之时,蝶舞突然定住了身形,浅笑盈盈看着那劫匪。
劫匪哪里看见这般的绝美笑颜,一时间愣了一愣。却也只是片刻一愣,周天麟的长剑便已到了近前,一箭穿心来了个透心凉,那劫匪的奸笑还挂在脸上,人已经直直的扑倒在山道的雪路上,一命呜呼。
周天麟结果了劫匪,几步跨到蝶舞面前,横眉怒道:“谁让你跟过来!不知道危险么?”
蝶舞看到周天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蝶舞心里安稳了不少,也知道自己来到这里,恐怕还要周天麟分心照看,赶忙陪笑道:“我知错了,不该来添乱,我这就躲的远远的,你要多加小心。”
蝶舞说完,扭头便朝着来时路上跑去,周天麟还想再批评蝶舞,却见她已跑远,只得无奈一笑,转身再次加入到战局,结果所剩不多的几个劫匪。
这次跟着周天麟出使的鹰扬军,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各个武艺超群,此刻对付这些山野流匪,无异于狂风卷残云,片刻之间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匪患转眼间便被平息,周天麟收起长剑,信步向着蝶舞走来。
眼看着风波平定,蝶舞如一只欢快的小鹿,向着周天麟飞奔而来。
天色大亮,浓雾尽散,一轮金日腾出山巅,铺天盖地洒下万丈金芒,只将这天地都镀上一层暖色。
不远处的男子身穿五彩战袍,披着耀眼的金辉,目如朗星,英气勃勃,冷悄严峻的嘴角漾出一抹暖暖的微笑,迎着蝶舞信步而来。
世间最幸福的事,便是能与心爱的人朝夕相伴,而世间最痛苦的事,便是与近在眼前的幸福擦肩而过,咫尺天涯。
那商队的领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眼看周天麟救了他整个商队,便几步奔道周天麟身旁,扑身跪倒,磕头道谢。
杀匪救民,本就是军人的职责,周天麟哪会在意这些虚礼,赶忙俯去,伸手便要搀起那个老者。
蝶舞站的不远,一眼便瞅见那个老者,满头银发盘在脑后,映着耳后一枚火红的月牙型胎记异常醒目。
蝶舞向来对人过目不忘,一眼便觉得那枚胎记异常眼熟,蝶舞静心回忆,才记起前日夜里,坐在风口处的那队怪异商旅,其中一人的耳后也有这样的月牙型胎记。
虽然那天夜里,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可向来易容之术精湛之人,是全然瞧不出破绽,只是既是易容,只易了脸面,耳后却是顾忌不到的地方,这便是百密一疏。
眼看着老者已经被周天麟慢慢扶起,蝶舞本能的向周天麟冲去,边跑边喊,“小心刺客!”
就在蝶舞呼喊的同时,那老者眼中凶芒一闪,鼻翼忽张,被周天麟扶住的双臂反手为掌,重重向周天麟的胸口击去。
周天麟猝不及防,身子受到重击,向着身后飞去。
那背后,便是万丈深渊,摔到下面,九死一生。
眼看着周天麟已落入深渊,众人还没从惊愕中缓过劲来,就看见一抹绯红的身影,紧随着周天麟也飘下深渊。
跳下去的,正是蝶舞。
亲眼所见两人再无生机,银发老者仰天一声长啸,跨上身旁的马匹,转眼间便消失在山路尽头。
军士们眼瞅着主帅落下深渊,赶忙结绳就要下去寻找,正在一团慌乱之间,忽然看见一抹绯红的身影,从暗处黑雾腾腾的深渊飘出,重重落在了地上。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疾奔过去,那身影,正是蝶舞。
蝶舞重重摔在地上,许久,才在众人嘈杂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而在下一秒,蝶舞便向疯了似的扑向路边的悬崖,凄厉的呼喊着……
“子麒!子麒!子麒……”
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在空谷激荡回转,却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有利刃般陡峭的寒风,在谷底丝丝颤抖哀鸣……
如果可以,她好想再掉下深渊,无论生死,绝不让他孤独一人,可是,就在刚才,他用尽全力将她一掌推向涯顶时,他对她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活下去!”
活下去,可是,他知不知道有时候,求死比求生更容易。
她好恨他,恨她再一次将她抛进痛苦的深渊,再也看不见幸福的光亮……
蝶舞终于声嘶力竭,再次晕倒在悬崖边。
时光荏苒,倏然过隙,转眼,冬去春至,周天麟已经离开有五个月了。
土谷浑和大周,派出了上万人的军队,搜索周天麟的踪迹,上至狼山之巅,下至深渊之底,可除了谷底滔滔东去的忘川河,丝毫没有周天麟一丝一毫的踪迹。
蝶舞苦苦在狼山脚下熬过了整个冬季,画了上千张周天麟的画像,满布狼山方圆百里,却依然等不到他的一丝消息,他走的这样彻底,不留一点痕迹,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天的劫匪,正是土谷浑边境的流匪,周宇带齐了两万鹰扬军,直捣匪寨,鸡犬不留,那寨主临死之前,说了实话,原来,是有人暗通消息,告诉他们有一支商旅,带着绝世的珠宝珍玩,要从狼山经过,这是他们建寨以来从未有过的奇遇,自然卯足了劲力,势在必得。
可折尽了寨中的精英,才知道那所谓的绝世珠宝,不过是北漠荒原随处可见的大石头。
原来,劫匪是真的劫匪,而那商旅,却是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层层陷阱,等着周天麟入计。
那一夜,那队奇怪的商旅当作柴火燃烧的,并不是什么香料,而是让马儿躁狂的中药,他们坐在风口,也正是为了寒风能将滚滚的浓烟尽数吹到马厩。药效缓慢,等到马儿发病之时,他们早已逃之夭夭,去布下一个毒计。
战马失控,需要大量的士兵照看,商队遇劫,周天麟才会分身乏术,带着少数的人以身犯险。
可如今,就算知道了元凶,又能如何,那些人以易容之面示人,如何能知道他们的真实面目,人海茫茫,如何去查找?
蝶舞从没有如此无助孤单。
不能为心爱之人报仇雪恨,更不能到九泉之下陪他而去。
因为她,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在他们生死离别前最后一夜,蝶舞怀上了周天麟的孩子。
这遗月复的血脉,却成了蝶舞维系在人间唯一的牵绊。
瀚王府的人都知道,瀚王妃自从北漠回来,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里也不说话,却也不流泪,只是整天都待在瀚王曾经的书房中,一幅又一幅画着瀚王的画像,或读书,或舞剑,或抚琴,或凝神而立,这一幅幅画像,铺天盖地,布满整个书房。
蝶舞的身体却也变的十分虚弱,吃什么便吐什么,而蝶舞却强迫自己,吐了再吃,吃完却又一点不剩的吐个干净。
睿帝和皇后体恤蝶舞,从宫中派了最好的御医调养蝶舞身体,程礼学一家,也搬进瀚王府,郑氏整日陪在蝶舞身边,照顾饮食起居,然而,蝶舞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
入夏,蝶舞已瘦的形销骨立,那一幅单薄的身子,任谁见了,都会被削薄的身影硌的心疼。
整个身子,却只有那肚子,突兀的让人刺眼。
几个御医诊治,都说蝶舞可能怀的是双生子,可是府中上下,却无人高兴得起来。只怕蝶舞的身子,能挨到生产已是不易,又如何能生的下这双生子?盼只盼上天眷顾,能让瀚王妃逃过此劫,为瀚王留下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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