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形势好像都变了，变得景域有点琢磨不过来了。顾舟说的确实打动她，但是她不敢全信。他们两个太渺小，只要有一点不可能，就不作数了。意外的是，顾舟真的愿意真的打算同她一直下去。真的爱她，愿意一生照顾她。
一场生长在崖缝里恋爱，经不起摧残，它的根基太危险，又没有人肯去扶持，生长的小心翼翼。
十一月，新城项目即便启动，已经入冬，北方的冬天太冷，不能动土了，只能等来年。
冬天的古安市很冷，但是又不见雪，景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即便冬天也总爱在街上走。她总能遇见意外的人。国贸的楼下，中年的男人，搂着年轻的女孩子，女孩子一头卷发，亲昵的挽着男人，景域随着前面的人的脚步，进了电梯，商场里的空调温度很高，男人吧臂弯里的女孩子月兑了披在肩上的外衣，纤细娇俏的身材。意外的是，男人好似遇见了熟人，显然和对方相熟。苏睿挽着的是不久前见过的新花旦，年轻靓丽，显然比中年男人的女伴儿要更有气质，但是四个人好似毫不在意，相谈盛欢。景域驻足看了片刻，转身出了国贸。
出了国贸，阴沉的天飘飘洒洒的开始下雪。景域仰头看看天空，招手打车去了流逝。
前台的姑娘换人了，新来的景域不认识，进门的时候，被问到：“请问您找谁？”
景域笑起来，“我找岚姐。就说我是景域。”
女孩子惊讶的连连道歉，景域略有些意外，也不做声。景域上楼，岚姐在办公室里，景域进去时，岚姐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景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怎么了？都看我怪怪的。”
岚姐问：“又有人找过你麻烦吗？”
景域不知情况，摇摇头。
岚姐又问：“你惹什么人了吗？”
景域继续摇头。
岚姐说：“那就奇怪了，有人到处找你，说价钱好商量。”
景域惊讶！
岚姐继续说：“老板说，你是他妹妹，有些胡闹，在这里调皮，以后他会管着不再让你胡闹了。”，之后，那些风声也就没了。”
景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惊讶的不知怎么说。♀
岚姐也不问她到底和老板什么关系。只是安抚的笑笑，“现在没事了。要说你在这里，也从没张扬过。大概还是外面惹到什么人了，才会来这里撒泼。”
景域这会儿否认都不管用了，只好默不作声。不免又想，为何高远这么护着她。难不成是高远的对手？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等她明白，广元的后续新闻再次成为热点，对于广元的安全事故，产品质量问题，市场部经理被调查后，涉嫌严重违法违纪。带出来的后续，是政府办公室林川。涉嫌严重违纪，被停查。
这样的消息来得急事，但会戛然而止，没人会深究他到底哪里违纪了，具体哪些行为。官方给出的消息笼统，但是也是定论。引起的波动好似没有影响任何人。就那样悄然无息的终止。
停查的结果包括林川作风问题，包养情妇。但是关于他和广元的关系，没人说得清楚。好像广元的负责人林峰完全是被屏蔽了，再没有人提。消息总是被突然爆出，没有争论。进入最后一个月，十二月的第一天，景域从学校出来看到门口的秦婧。
她没有化妆，红色张扬的短发染回了黑色，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一双运动鞋。和她平时的打扮完全不同。但这样的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清丽的像一个学生妹。
她看到景域，笑起来，不同于之前遇见的那样的笑，是笑的真的放松。景域也笑起来，她像个邻家姐姐一样，朝她招招手，景域还背着书包，走近她。她什么话也不说，指了指前面路口。景域随着她的脚步，她看起来像个欢快的孩子。景域问：“你不上班？”
她深呼口气，“我辞职了。当然，是为了不给老板添麻烦。”，说完还冲景域眨眨眼睛。
景域被她的样子感染，也笑起来。
景域同她进了一家中餐馆，她像个孩子一样，点了一桌子的菜，也不同景域说别的，只是介绍哪个菜比较好吃，那个菜怎么做比较好，那个菜需要火候，哪个菜刚出锅口感比较好……
景域惊讶，“你会做菜？”
她笑起来，“我不会，我爸爸做菜特别好。♀但是我小的时候他和妈妈就离婚了。”
景域不知道怎么接话，半天不开口。
她似没看到景域的窘迫，继续笑着说：“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好好大吃一顿的朋友，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景域想起之前每次见她的情形。
她吃的开怀，毫不在意，和景域记忆中的秦婧完全不同，景域随她一起品尝，她边吃边问：“不合口味吗？”
景域摇摇头，“挺好的。”
她也不在意，片刻，听了手里的筷子，靠在椅背上，呼气，笑起来，“好舒服。”
景域看着她，她拿起手边的杯子，慢慢啜饮，指着不远处的一对情侣，问：“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吗？”
景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她应该知道她没有男朋友的。
她不等景域回答，又问：“问错了，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景域微微点点头，她有片刻的愣神，但是马上就笑起来，景域问：“你呢？你男朋友呢？”
她笑的狡黠，“我有男朋友，但是我还有喜欢的人。”
她晃了晃脑袋，又说：“是爱的人。”，脸上笑的很幸福。
总有些人，即便无理，也不会让人讨厌她。景域想，秦婧就是这样的人，她放肆，又聪明。对人不见得真诚，但是就是让人不讨厌。
景域说：“那我祝你，和爱的人能在一起。”
她仰起头，像是满足，眯起眼睛，笑着说：“不会了，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了。”。明明是笑着的，眼角却有泪落下。景域看着她有些难过。
她依旧在笑，低喃，“他不爱我，不爱我。”
景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抹了眼角的泪痕，继续笑着，仿佛方才是错觉一样。
她颇有些骄傲的说：“他，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非常的优秀。”，她的眼神神采奕奕，说起她的爱人，佛若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最优秀的男人。
景域有些羡慕她，羡慕她的洒月兑。
片刻，她收起笑容，“他会一直记得我，一直。”
她的手机响起，景域不做声，电话一通，她又成了那个神色艳丽，娇媚的秦婧。
大概是有人找她，她利落的结账，一边和景域告别，一边抱歉。景域笑着不在意。
景域只当这是一顿寻常的晚饭，只当她们只是偶然遇见，只当她只是饿了，找一个朋友这样聚一餐，再随便不过，这样的机会以后还会有有很多的，她怎么都不相信，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她。最后一次见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子。
景域接到高远的电话的时候，是第三天，是秦婧的死的当天，她从流逝的楼上纵身跳下。
景域惊得半天不知道怎么说话，脑子里嗡嗡的响。就在前天，她还坐在她对面笑着说她爱吃的菜，说她的爱人……
她问：“她没了吗？”
高远轻声嗯了声，冷冽的空气像是冷到她的肺里一样，冷的她浑身发抖。她不可置信的问：“怎么会？她……”，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的样子那么清晰，她都清楚的记得她笑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和不自觉模耳朵的手……
怎么会呢？
流逝门口被隔离带隔离，警戒线围起的区域，用笔画出一个轮廓，一片血渍，景域不敢朝那边看。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但是周围的声音依旧在说。因为这件事，流逝关门停止营业。景域进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她上楼，岚姐在指挥人收拾，高远坐在沙发上，神色看起来有些差，这对恒丰确实有影响。
景域问：“为什么？她为什么会？”
高远说：“你记得你爸爸的案子，另一个人吗？秦山。她是秦山的女儿。我知道她的时候，她已经进了流逝……”
景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秦婧，秦山。原来，原来她和她一样，一样的穷途末路，一样的身不由己。可是明明笑的那样灿烂的人，明明欢喜的人，明明……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高远继续说：“我不知道她真的会这样。”
“原来她和我告别，她在和我告别！”，笑的那么欢快的人，竟然在和她永别……
景域难过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么她说的喜欢的，深爱的人，就是高远了。
所以她说，他会记得她，一直记得。
自杀事件引起的效应很大，有人猜测为情、有人猜测背后有隐情。景域怎么都不相信，前天还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笑的灿烂的人，转过身，就不在了。
她不敢想象那么美丽的人，竟然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方法离去，不肯给自己一点希望。当她笑着和她说她喜欢的人有多优秀的时候，她有多欢喜，就有多绝望。最后都在欢喜，欢喜她的爱人。
她笑吟吟的辗转在人群里，像一直艳丽的鸟儿，却没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她到底有多绝望，绝望到会一了百了。景域不敢想她是怎么过来的。
景域问高远，秦婧的身后事。高远有些疲惫，公关团队要尽力说明死者和流逝没有关系。尽管这样，依旧会影响。他捏着眉心说：“有人准备。”
景域不好打扰他，“到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去送送她，最后看看她。”
景域接到消息后，西山墓园里。空荡荡的墓园里，只有墓前站着的男人。是林峰。
照片上的人微微笑着，青涩单纯。
原来，她是这个样子的。
景域看着照片难过的要命。止不住的流泪。最好的年纪，就香消玉殒的人，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墓前的人开口，“我没想到，她真的一点都不留恋，连声再见都不肯和我说。”
景域抱着花哭得呜咽不成声，高远站在身边，林峰看着他，“你出去吧，别在她面前出现了。”，他看起来落魄失意。才被人保释出来，现在仍限制出境。
高远也不在意他说的，放下手里的花，转身出去。
景域蹲在她的墓前，她们是一样的开端，因为那一场变故。可她已经躺在这里了，再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戏虐的叫她小姑娘了。
“她怎么会……”，她有些说不出口。
林峰像一个丧妻的男人，落寞的一声不吭。
“林川已经倒了，她就什么都不要了。”
景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林峰闭上眼睛，像是痛极了，极力的隐忍。景域跪在地上，仔细的看她的笑容。她想，如果当时不是找到高远，她是不是和她一样，现在已经生死不明了。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难过。可她又心疼她，一坯新墓。都孤零零的没有人来看她，秦山死在监狱里了。被判刑之后就自杀了。她只有一个人。孑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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