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后，景域一直心情不高，临近毕业，已经不怎么去学校了，大年初一下了场大雪，整个城市一片银白。都说好兆头，她却觉得这像是默哀。祭奠那些最好年华就不在了的人们。她站在雪地看了半夜烟花，第二天就有些咳嗽，她也不在意。她给岚姐打电话。岚姐说：“流逝一直关门，老板想卖了流逝，不再开门了。”
景域听了后沉默了片刻，说：“卖了也好。”
再过不到一个月爸爸就可以回家了。她心里一直盼着。
去学校交了作业，校园里已经出现一批新的面孔，看着好小。她很久不在学校了，今天才知道学校的绿化树里有白玉兰，玉兰已经开花，校园里一片雪白，很是漂亮，她站在树下抬头看花，“要不偷一支吧？”
她回头笑起来，“那你偷吧，我怕被人看到。”
身后的人伸手就摘下一朵。
“哎，你！”，她忍不住出声。
顾舟把话递给她，“有花堪折直须折。”
景域瞪他一眼，又捂着嘴咳嗽，顾舟揽过她往回走，景域挣扎，他好脾气的说：“我今天是溜出来半天假，你就乖乖借我半天吧。”
景域边咳嗽边笑。
到家后顾舟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下午，似乎能感觉到邻居的晚餐的味道，景域不会做饭。但是顾舟会，景域怂恿他，“要不，你给咱做一个满汉全席呗！”
顾舟笑起来，“这个简单！说，想吃什么？”
景域想了半天，“不知道。”
顾舟问，“用不用友情提示？”
景域笑着点头，“那就来点吧！”
顾舟凑近她，“我，和晚饭。”
“晚饭！”，景域毫不犹豫的选择。
顾舟扑上来抵着她的脸，“选择错误！请返回重选！”
景域咯咯的笑，边笑边咳嗽，冲他喊到：“犯规，请出局！”
两个人笑闹着不肯停歇。
最后还是顾舟做晚饭。
他看起来心情极好，边切菜边和景域说：“想不想看我的刀功？”
景域摇头，“不要，我要看你做出来的结果，过程，就免了！”
顾舟放下刀，揽着她，“不行，你还是要看看，看看我的功夫。”，他说的笑的像个少年。
景域被他拢在怀里，“哪有这样的，取消比赛资格！”，肆无忌惮的捣乱。♀
顾舟不嫌她捣乱，只是忙碌却又不准她沾手。等到最后，问：“罗宋汤，还是牛肉还带汤？”
景域眨眨眼睛，“有什么区别？”
顾舟笑，“萝卜白菜，各有属性。”
景域故作沉思。“想了半天，说：”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顾舟笑骂，“臭丫头！就想了半天这个？”，景域也不恼，犟嘴，“我负责吃的！顾大叔！请专心！”
顾舟做好菜，端出去，汤还在锅里。景域不管他，开始吃开了，边吃边说：“我果然选对了，还是晚饭好！”
顾舟坐在对面，问：“那做晚饭的人呢？”
景域举着筷子，“晚饭的人就免了，顾先生，食不言寝不语，不要扫兴！”
顾舟失笑，她是诡辩耍赖全用上了，还说的津津有理。
晚饭过后，景域要回家，她本来下午回家的，被顾舟拉到这里，顾舟去送她。下楼的时候，电梯里有个年轻妈妈带着宝宝，小孩子看着景域手里的那朵白玉兰好奇，景域拿着花逗他，小孩子咯咯咯咯的笑，眼睛弯弯的，景域忍不住点点他的脸，年轻妈妈笑着抱着孩子，景域和孩子玩儿的起兴。一边看着的顾舟看着景域的笑，心里有些绒绒的，似乎是有什么想法。他也不说，就那么看着景域逗小孩子。
等出了楼，正值晚饭过后，小区楼下有好多带孩子出来遛弯儿的年轻爸妈，景域看着有趣儿，蹲下逗了一会儿小孩儿，才回去。
顾舟想着，她这样喜欢孩子，是不是自己做了妈妈，就好了。他想不出方法留住她，是不是有孩子了，她到时候就不会这么固执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总是个办法。
之后，不过一个星期，新城区项目落成，市委书记出席剪彩，几家企业负责人都在，没有苏家。景域看着屏幕里的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期望的她到底没有做到。得意的人，依旧得意。她依旧是她，没有一点区别。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傻，爸爸也傻，为了别人，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不冤不屈的，受尽折辱。可她心里又觉得安心。说不上来的矛盾。
她打电话给高远，祝贺他。高远的电话在助理那里。景域也不失望，高远是个拼命的人，景域佩服他的精力。
新城区项目落成后，景域又去了一次，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依旧烟火缭绕，嘈杂又热闹。可现在所有住户已经都搬走了。♀一片废墟，机器轰鸣。巷口的之间连着的一排排古槐都已经伐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就像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景域还有些咳嗽，时间太久，有些肺疼。她不喜欢去医院。只是按时吃药。顾舟打电话的时候她站在拆迁区，边上机器的声音吵得听不见电话里的人说什么。
顾舟问：“你在哪儿呢？”
景域走远些，“我在，路口。一个堵死了的路口。”
顾舟听不真切，“哪里？”
景域也觉得这么打哑谜没意思，只说让他在附近的路边等她。
等她上车了，顾舟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她依旧隐忍的咳嗽，顾舟皱眉，“怎么还咳嗽？”
景域等咳完，“不知道，大概看我今年长胖了，要让我瘦下去。”
顾舟笑起来，“瞎说什么，都瘦成这样儿了，还瘦什么。”
景域不接话。
顾舟又说，“等会儿超市买点梨，我给你做炖梨汤。”
景域转头看他，“你会做？”
他颇自豪的说：“当然，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景域也不再言语。
等回去后，顾舟果然给她做了梨汤。景域笑起来，“你的性价比果然很高。看来，我是赚了。”
顾舟听得心里一动。也不在乎她的打趣儿。景域喝完坐在沙发上，顾舟拥着她，也不说话。
景域问：“你不忙？”
顾舟捏捏她的脸，“再忙总会下班回家的。”，这话说得不软不硬，景域不知道怎么接话。
顾舟问她，“你会厌烦我吗？”
景域不吱声，他吻吻她的发，“我比你大了近十岁。做不来年轻男孩子那种花样百出的浪漫了，人也沉闷，也可能忙起来一个星期都不见我。所以。你会厌烦我吗？”
景域回头看他，好像自认识他以来，他都是这副从容的模样，什么都是温温的，让人安心。景域不说话，靠在他身上。顾舟也不再问。她不反对，也不应声，表示她认可他，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可以理解这种生活。可光是这样就让他很开心了。
等早上起来，顾舟已经上班走了。桌上的早餐，她的生活习惯破坏的厉害，早上不想吃东西。只是坐在沙发上，已经十点钟了，她随手打开电视，电视里报道的发布会，
台上的人还在说：“今天，我们有机会邀请到各位领导，我们一定努力做到改革创新锐意进取。同时，我们也期待此次合作能大力促进经济，发展未来……”
景域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让她疼的一时有些忍受不了。只是茫然的打电话。
“顾舟，你骗我。”，她什么也不会说，只是这么一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骗我。”，只是重复说。
顾舟忍不住叫她，“景域。”
她不应声，
“你说你答应了，就能做到的。你答应我了……”
他明明答应了，苏家不会参与的，他明明答应了。
“对，是做到了，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我认！”，她怒极反笑，继续说。
顾舟来不及解释，“景域你不要出去，我可以和你解释。”
景域愤怒的问：“解释什么？解释苏家为什么绕了一圈继续风光无限？解释我有多蠢？还是解释你顾总，多么会拿捏人心……”
她不知道是不是难过，只是心口发疼，疼的喘不过气。
他说，景域，我喜欢你。
他说，景域，你不信我没关系，你会相信的。
他说，景域，你要心疼自己。
他说，景域，我自己都不知道会爱上你。
可最后，他说：你听我解释。
明明前一天他都在说，以后咳嗽，我给你熬梨汤，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咳嗽。
可，以后呢？哪里来的以后？
他骗了她，从头到尾。他明明知道，所以从头到尾，她就像是笑话一样，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一个人演戏，连当初她恐慌的开始……
她闭上眼睛，伸手擦泪。那么，她，就是他在这期间的一个调剂，不用负任何责任。几句情话，顺手即来。
所有以爱为诱因的骗局，女人总会上当。
景域不知道自己这么难过愤怒是因为他骗了她还是因为什么，她自己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了。
电视里，台上的人，春风满面的剪彩。她伸手将遥控器砸到屏幕上，她真是傻，他说什么她就信。所以就成了现在这副下场。
人心，她还是看不懂。从头到尾都没有懂过。
顾舟继续打电话过来，景域关了手机。她站在客厅打量这间公寓，她想，怎么就把自己埋在了这里？她开始仔仔细细的收拾屋子，她的东西本来就少。拖着箱子，把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全收拾起来也不过一箱。
拉着箱子，半路箱子翻倒，东西掉出来撒开一地。她蹲在地上，一样一样的塞进去，塞到一半就开始哭，比任何时候都伤心。她到这步田地才相信，世上真的有寸寸成灰，真的有恨之入骨，真的会心如死灰。
他怎么敢？就这么骗她。她真的是不长记性！怎么都不用脑子想！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心信任他的，只记得，他是旧人，一个可以信任的故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这样让她措手不及，让她输的没一点回旋的余地，让她没有丁点的还手之力。
顾舟回来的时候，景域蹲在地上，东西她已经都丢楼下的垃圾桶里了，她蹲在地上，缩的像一个受伤的猫。顾舟站在门口，竟不敢进来，她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抬头看他。已经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看不到一点情绪。
他忍不住叫她，“景域。”
景域站起来，有些晃，“我等你回来还你钥匙。”
顾舟有些慌，急着走近她，她立刻退步，“顾总，既然做买卖没有诚心，就不该哄我。”
顾舟心里乱的一团，“景域你听我说！”
她抬眼看他，“我知道是我脑子不清楚，不怪别人，这个错误我认！”
她一句一声买卖。让顾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顾舟，带着情绪，“顾总，你问我有没有心，那你有吗？你有心吗？还是您的是七窍玲珑心？”
顾舟被她问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当给他时间，他可以安抚好她，让她不再怨恨，让她为以后好好生活。可是现实太仓促，仓促到他来不及说一句，就到了这步田地。
她看着他，不怨不恨，像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看得他心里发慌。
“景域，你还会信我吗？”
景域笑笑，“信，我信。顾总暗渡成仓的本事，我信服。这么输，我一点也不冤。”
顾舟向走近她，她防的厉害，伸手将钥匙放在茶几上，“钥匙我还给你。顾总收好了。”，说完就走。
顾舟追着她，从背后抱住。初春三月，天气还很冷，她的手一片冰凉。顾舟搂着她不肯松手。她也不挣扎，任由身后的人抱着，半晌，她说：“顾舟，如果能回到那年夏天，我一定不会和你说话，也不去流逝。那样就不会认识你。”
身后的人僵的一动不动。说完她打开门出去。
她是恨极了他，后悔遇见他了，她后悔了，后悔了。
她穿过整个城市，去看景滕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看他了。
站在监狱门口，却不敢进去。她望着这座囚牢，哭得心如死灰。
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她还想，她总是为爸爸做了点什么。可今天，这些都是笑话，她白白当了别人的笑话，从头到尾的笑话。苏家是没有去竞争，可是苏家转眼就成了顾家的合作伙伴。比之前的竞争的好处都大，那样，竞不竞争有什么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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