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罗丝在侧殿里放置了几本书后,得了空便坐在殿里翻看书,越看越有劲,越看越痴迷。洛蓁在内殿叫了几声儿,连个回应的声儿都不曾听到,只能拿着盘子走到侧殿去,见她聚精会神,一双眼睛牢牢地盯在纸张上,将盘子重重地望桌上啪嗒一放,清了清嗓子道:“你是要饿死本公主么?盘子里的零嘴没了,茶水也凉了。”
罗丝猛然抬头,忙回道:“奴婢这就命人去端点心上茶,”说话了还不忘再回顾一眼桌上的书。
她这两日为休整内侍局的事儿闹得脑子疼,遂不曾关注小丝在做些什么,故而今日才发现,小丝大约是出嫁心切了,哎呀,小丝若是真嫁人了,自己可怎么办,想想便觉得恐怖,要不,不让她嫁人了,干脆一辈子跟着自己算了。可这么做,又发现太没有人道。真是头疼死。
午后走了一趟内侍局视察了一番,回长乐宫的时候已然是黄昏,她前脚刚踏进宫门,后面飞奔着两个宫女,面露紧张惶恐的神色,气喘吁吁。
“长公主,是玉凌宫的宫女。”罗丝俯身在她耳边提点。
洛蓁收回踏进去的脚,面容清冷,道:“淡定!”
两宫女普通跪在地上,焦急道:“回,回禀长公主,南启五公主,她,她摔伤了?”
“嗯,然后呢?”她问道,“太医去看了么?”
“回禀长公主太医已经去了。”
洛蓁不甚在意道:“慌张做什么,又不是本公主摔伤了。”
罗丝听了抖一抖,长公主,您说的是什么话啊您。
洛蓁又要抬脚跨进去,忽然回头道:“方才忘了问,天岚慧伤哪里了嗯怎么伤的?”
“今日五公主去马场练马,不小心从马背摔下来扭伤了腰。”
哦哟,原来天岚慧是个不会骑马的,骑个马扭伤腰,南启国半边江山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堂堂一国公主却是个不善骑马的,怎么能当得起典范。要不这么说这五公主的名声没她大,到底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太娇贵,老祖宗看家的活儿都没学会。
长公主殿下有理有据地分析着,只觉得自己又胜了天岚慧一筹。全然没将自个儿没继承老祖宗看家活儿的事给分析进去。东旭商业发达,特色的商品,如丝绸,瓷器,首饰等享誉四国,集聚了天下间居多的商业巨头。可长公主殿下却是个不大会经商的,她没有继承先帝于这一方面的智慧。
当然若要全然否认长公主的经商头脑那是绝对不行的,先皇后的算术尤其厉害,她学得一手突破这个时代的算术极限,高深精简的算术技巧,虽然不懂做生意的细节,但亏不亏还是懂得怎么算出来的。比如之前南启国的合作条约,她随便挑了一条,照着上面描述的细则一一演算之后很快发现,那根本就是个坑人的条约。
待到寝殿里坐下歇歇脚后,洛蓁决心去探望一下天岚慧,表示慰问。啊呀,真麻烦,这几日忙着后宫的琐事,今日又折腾了一个下午,连个脚也没歇舒服,又要去玉凌宫。天岚慧真的只是不小心摔下了马,而不是在给她找麻烦。
她又坐上轿子,晃荡晃荡地去玉凌宫。
“长公主,您看起来极累,先在路上眯眯眼吧,待到了奴婢唤你。”
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她喃喃道:“好”
到了玉凌宫,罗丝见长公主睡得熟,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即刻唤醒,还是干脆将轿子抬进去直到里面寝宫的门口。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却见曲相从另一处走来,弯身子行礼,其余的宫女太监均是下跪。
“见过曲相。”
曲若怀轻点头,挪动步子到停放在地上的轿子旁,低首看了睡得正熟的她,听得里面人出来的脚步,思考了一会儿后,将她从轿子上抱起来,而后跨进玉凌宫。
天承珂看到被曲若怀抱着,睡得正熟的长公主,那甜美动人的睡颜让他不由地为之一怔,这个长公主有一副勾人的好皮囊。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曲若怀手上之时,有一股怒气从心底急窜上来,曲若怀竟然敢如此放肆地抱着她,况且当着他的面竟然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打算,而是自顾自地向前走来。
“曲相如此抱着长公主于理不合。”
怀里的人动了动,很不满的样子,眉头紧揪着,曲若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天承珂差点气得跳脚,他看中的女人居然与旁的男子如此亲昵,曲若怀,他果真将是自己的绊脚石,若拔不掉这个人,他娶长公主恐怕难上加难。
“男女授受不亲,曲相此番做法,平白玷污了长公主的名誉,不如由”
曲若怀沉着脸望向声音的来源,如芒刺般的眼神犀利地扫向天承珂,压低声音道:“由你来抱不辱名声?三皇子,你同她,如今,什么也不是。”
他这一番话说得狠厉且戳中重点,天承珂现在对于洛蓁而言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个做客之人罢了,抱洛蓁怎么也轮不到天承珂动手。
她被吵得不行,朦胧地睁眼,嘴里嘟囔着不满,“好吵。”
此事巧好进入天岚慧的寝殿,太医们正在内殿诊治,曲若怀见她醒来,柔声道:“还可休憩一会儿,待太一出来,再唤你。”
“你怎么来了。”
他轻悠悠道:“顺道看看。”
他顺道,顺得哪门子的道,丞相府在宫外,玉凌宫位于长乐宫的另一个方向,此处除了接待他国时辰无其他人居住,亏得他说得出口,没发现于理不合么?当她是小孩子啊小孩子!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补充道:“在长乐宫的路上折回来的”
“哦,这话是说,原本你打算来看望,但听到天岚慧受伤的事儿,顺道来看看情况严不严重,可是这个意思?”
见她非要理清楚,曲若怀点头,她分析的没错。
搞清楚了曲若怀的来由,她这会儿才有空闲打量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眼睛往旁边的椅子上一看,只见天承珂坐着紧绷着脸,唉,担忧心切额。
她安慰道:“三皇子不必如此担心,听说五公主是扭伤了腰,从前后宫的嫔妃隔三差五地扭腰,太医们最擅长治腰这个事儿了,”又补充了一句,“落病根什么的也无需担忧。”
记得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她父皇后宫里除了母后尚且还储着其余的嫔妃,但因母后与父皇皆住在九华殿,自此父皇几乎不曾踏入后宫,偶尔去一去权当做探视慰问,往往一会儿便回来了。为了留住父皇,嫔妃们手段百出,隔三差五扭腰扭脚,磕绊摔倒,落湖自残,太医们早已经吸收了无数丰富的经验,治伤绝对有保证。
“有长公主这句话,承珂便放心了。皇妹此次受伤,劳长公主老远前来探望。”
天承珂根本不担心天岚慧伤成什么样子,太医治不治得好,会不会落病根。脑中全然是对曲若怀的排斥与嫉恨。玉凌宫的门口,曲若怀分明是发现他出来,才刻意将她抱起来,又屡次挑衅他的耐性。
“诚然本公主此刻困得很,可着实放心不下,若不亲自来看看伤势,恐怕一夜睡不安稳。”
洛蓁醒后,曲若怀便将她放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她抚着额头,做真诚状。
天承珂装作深深自责:“若非承珂未看好皇妹,怕是不会惹出这等事儿。”
天岚慧受伤纯粹是自找的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天承珂的一席话并没让洛蓁受用,反而觉得他还过于自责显得不那么真切,心里寒了一阵,随后扯出笑容赞扬道:“真是个好皇兄,五公主好福气。”
曲若怀面无表情地插话道:“渴不渴?”
“有点,劳你倒一杯茶。”她话音刚落,便见他已然递茶给自己,不禁暗自感叹了一句,曲若怀真乃神速也!
“小心烫”见她喝急,曲若怀忙提醒。
一位太医一位女医诊治完出来后,向洛蓁禀告道:“回禀长公主,五公主伤势并非严重,微臣开些药方,再让蔡医女帮助五公主恢复,如此一段日子后便可无恙。”
“哦,真是太好了,”洛蓁笑盈盈道,“待五公主痊愈,本公主会重重赏你们二人。”
“微臣多谢长公主。”
“魏太医,五公主金枝玉叶可经不起半分闪失,此番她受伤,于情于理,东旭都该承担一定的责任,自然需将五公主治愈,否则东旭如何向南启交代。”
此事牵扯两国友好,洛蓁实在提醒魏太医万万要一万个小心。
魏太医听得一哆嗦,胸口瞬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石头,赏不赏赐已经全然不在乎了,治不好五公主怕是命都要拿出去给国家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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