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季事 第三十五章 聚会

作者 : 暮十六

周五这天下午,我们全家齐聚,庆祝女乃女乃出院。♀我也说过,微生家在s市同名流或是巨贾这两个词真心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之所以在外还能小有名气,那绝对是因为我们家人多,且五世同堂,格外的多。

比如今天,因为人太多,若一齐赶去医院,显然病房里面站不下,何况我女乃女乃本身就是喜散不喜聚的性子。家里的长辈琢磨着,决定就他们几个去医院接老人,我们这些小辈则先去山里的别墅里候着。

说起这栋别墅,还是十几年前大伯微生子衿送给女乃女乃的生日贺礼,那时房价还不像现在这么离谱,这套欧式小洋房买来也没花多少钱。但我们家里人都觉得,大伯并非女乃女乃亲生,他生母早亡,自己只比女乃女乃小十一岁,这么多年来还能恭敬地喊一声母亲已很是不容易。他愿意出钱买房博老人家一笑是他孝顺,可他早已是陆家的上门女婿,这样做谁也不知道陆家是否有微词,于是最后决定这套别墅由八个子女共同出钱,房子写在老人名下,算是共同的孝心,以后如何处置全凭老人的遗嘱,他们绝无异议。

在我很小的时候,女乃女乃的身子要比现在健朗很多,她素来喜清静,不愿同子女同住,就常住在这里。而我因为是孙辈中的老幺,为了满足老人家含饴弄孙的心愿,便一直陪她住在这里,这也是我同女乃女乃关系格外亲厚的缘故。

段空青来接我的时候穿着格外正式,我瞧着一愣,挪揄道:“看你这样,我似乎不去美容院做个头发、不换套晚礼服裙不大合适。”

他说:“你少来,我是刚出法庭。”伸手将领带松了松,随口抱怨,“你知道我最烦什么?离婚案!法庭整的和菜市场一样不严肃,那些女的根本不是来询问法律问题的,而是找个地方抱怨,她以前怎么怎么和男人辛苦,现在男人有钱了要当陈世美,她要自己的青春损失费。青春损失费,原来她的青春可以用钱买,呵,那她老公的青春她要不要给钱补偿?真是稀奇!”

我叹了口气:“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世道舆论,总归都是给女人难堪,离了婚的女人以后生存艰难,她要抱怨两句也是人之常情。”

他奇道:“姑娘,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学了那么多知识,感情是为了服务世道舆论的?再说舆论这个东西,你在乎它就能将你弄的遍体鳞伤,你不在乎,它也就是个笑话。自己选择活在别人的议论下能怪谁?这年头是个人都读过大学,那些女孩子,爹妈辛辛苦苦地供她十六年书读下来,难道只是为了嫁人生孩子当一辈子家庭主妇?她们的青春呢,理想呢?现在她会生存艰难难道不是自找的吗?当初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全部,难道是值得鼓励的高尚事迹吗?”

又看了我一眼,语气严肃:“十一,我是个律师,只负责法律问题,不负责同情,这个社会也不会同情弱者。你听我一句话,以后你不管和季清让怎么样,别把自己的脸丢尽了就好。”

我颇感兴趣地问:“段大律师请赐教,怎样才能不丢脸?”

他说:“婚姻这种事,其实和爱没多少关系,主要是责任。所以你首先得找个负责任的男人结婚,其次婚姻里的两个都是平等的,不讲究什么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合则合,不合则分,别将自己弄得太狼狈。”

我笑着说:“你的话我记住了,哪一天我真要离婚请你给我打官司好不好?”

他赶紧摇头:“你别这么说,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你幸福的。两个人组建新的家庭,生活中难免会有矛盾,需要彼此忍让,但有些原则性问题,不是一味委曲求全就能解决的,那时候分开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我皱着眉说:“停!你想得太长远了,这些事还早呢。”突然想起什么来,好奇地问,“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问你——你那天怎么会和甄江一起吃饭?”

他闻言颇有些得意:“这说明你哥哥我是位出色律师,连他那样的人都听说了我的名字。”又说,“其实他派人找我的时候我也挺吃惊的,谁也没料到他不在京城待着,突然回s市了是不是?但听说最近是他夫人逝世十五年忌日,他找我呢,也是为了私事,想将亡妻名下的一些字画进行处理。♀”

“字画?”

“嗯,字画,他夫人郁素衣生前是位画家,收藏了不少名家画作,他想进行捐赠。我估计有一批会进你们省博,毕竟他儿子不是甄翕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郁素衣,开国元勋郁一伦的女儿?”我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低声吟道,“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一自故溪疏隔,肠断长相忆。”

念这半阙小山词时,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眉眼清淡的女子模样。车窗外有风扬起漫天羊蹄甲,满眼浮华里,花落满地。

路上有些堵车,我们赶到别墅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一排的车,看来是车库不够放的下场。这两年女乃女乃身体大不如从前,便不住在这里了,因而我也很少前来,但乍一看院子里的紫藤花架和荼蘼树,我还是觉得很亲切。

我堂姐微生长翊牵着女儿望舒的手走过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七哥,十一,你们来了?”

望舒今年三岁,因为生在中秋的晚上,所以得了这么小名。她是个中德混血儿,五官立体,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段空青每每看到望舒都嚷嚷着自己也要找个外国妞,非生一打混血儿凑成足球队不可。

当然,我总是轻描淡写地提醒他,别忘了有四个字叫计划生育。

此时望舒伸着手要段空青抱,嘴里甜甜地喊:“帅气叔叔好,漂亮姑姑好。”

我忍俊不禁:“九姐,你成天教孩子些什么?”

她说:“哪是我教的啊,都是她爸,自己中文还说不溜呢,就知道带坏女儿。”

段空青十分有耐心地同望舒商量着:“我给你买糖吃,你不要喊我叔叔,喊我大哥哥好不好?”

望舒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笑嘻嘻地说:“好,大哥哥。”

微生长翊赶紧说:“没规矩!”

段空青笑容满面,抱着望舒转了个圈:“小九,不是我说你,你女儿可比你懂事。”又去亲望舒的脸,“我本来就是哥哥对不对?”

那厢一脸斯文相的陆无虞也单手抱着女儿陆司宸走过来,我们彼此打过招呼,四岁的陆司宸很懂事,见面就喊段空青:“姑爷爷好!”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段空青满脸笑容都僵在脸上,过了一会他深吸一口气,十分艰难地点头,努力像个慈爱的爷爷般:“宸宸乖。”

我忙着在一旁幸灾乐祸,忍住笑问陆无虞:“怎么就你一个,你妹呢?”

他挑了挑眉:“你问哪个?无瑕在屋子里等你们呢,至于陆无双,昨天通宵加班,楼上补觉呢。”

我点了点头,还没说话,一旁的陆司宸同段空青打完招呼,眨着双眼转向我,继续脆生生地喊:“小姑女乃女乃好!”

我:“……”

五世同堂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先当女乃女乃后当娘.

季清让赶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我本来坐在客厅里等开饭,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连忙走出去,看见黑色雕花大门外,季清让身后是渐渐消失的血色残阳,黄昏的余光将他的轮廓罩上一层朦胧,隔着紫藤花架,院子里的荼蘼尚未开花,他眼底有隐隐的笑意。

我说:“你来了?”

他走过来,低头凝视我,过了一会说:“抱歉,来晚了。”

我说:“没事的,你毕竟要工作。”

他手里提着礼物,说:“第一次参加你们家的聚会便迟到,我怕你女乃女乃会不高兴。”

我故作沉思:“也是,她老人家挺难对付,看来你想办法表现一番让她高兴了。”

他问:“哦?要怎么表现?”

我摇头,随口说:“不知道,要不然你当着她的面向我求婚给她个惊喜?当然惊一定有,喜不一定。”

他还没说话,陆无双已经探头出来喊道:“长笙,快进来,该吃饭了。♀”

我赶紧说:“那我们进去罢。”

任饶是季清让这样出身世家,自幼最讲究气质修养的人,在走进客厅的时候,也被屋里黑压压的人群吓得一愣,我好意提醒他:“今天人还没来齐呢,我有一位伯伯全家移民新加坡,还有几位哥哥在国外读书,今天都不在。”

好在季清让不过一秒的错愕,旋即在我的指引下同诸位长辈打过招呼,说话举止十分从容,没有半分不自然。长辈们看似都很喜欢季清让,其中尤以我二伯微生子安为甚,他是y大的校长,季清让又有个兼职是大学讲师,两个人聊起来自是很愉快。

二伯一边夸着季清让一边不忘数落我:“长笙这孩子,当初让她填报y大,她竟是不肯,哦,我y大哪里输给x校半分?”

y大崇理,x校重文,两所大学水火不容,偏偏又是邻居,彼此争了近百年也没争出个先后来。我身为x校的人,自然得站在母校这一边,于是我笑容满面地说:“我知道你们y大一直亡我x校之心不死,上次那个px的项目,人家提议建在y大隔壁,瞧把你们乐的。”

二伯不乐意地说:“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季清让在一旁含笑替我打着圆场:“长笙一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很佩服她。”

今天我们在客厅里摆了足足四桌,这一顿晚饭吃得自然无比热闹,也没什么规矩约束。饭后他们忙着将桌椅空出来,为待会的节目表演留出场地,我同陆无双几个晚辈忙着洗碗,出来后发现季清让不知去了哪里.

我找了一圈,最后走到院子里,发现季清让独自一人站在花架下,紫藤花在他身后成串垂下,灿若云霞。头顶夜色倾颓,而他的身影颀长,星光将他轮廓衬得柔和,仿佛万千浮华都失了颜色。

这样落寞的感觉,我想起那晚我走进法式餐厅的包厢,他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蓦地睁开眼睛,身后是满城灯火绚烂,而他似孑然**,从未融尽这一片红尘繁华里。

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只是说:“微生。”嗓音一如既往地偏于清冷,像暗夜下凋零一地的梨花,翩然纷飞间,余香乍入衣。

我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别墅位于山顶,视野极佳,晚风徐徐吹来,头顶星河如瀑蜿蜒至天地交融处,远处是山下整座城市的万千灯火,两相辉映,因为都隔得远,影影绰绰有些不太真实。我感慨着:“真奇怪。”

他问:“什么?”

我说:“没什么,就是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一直很客气,却又很难接近,但有时候又会让我感觉……”顿了顿,想找出合适的词,“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让我很难形容。”

他淡淡地说:“人总是复杂的,不可能一句话就能够形容。”

我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于是说:“也许罢,那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似认真思索良久,才说:“不知道,总之不是个好人。”又问,“微生,那你呢,你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想也不想:“自然是聪明绝顶才高八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多才多艺能文能武心地善良爱憎分明……”

季清让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打断我:“微生!”

我一脸真挚地望着他:“以上这些形容词,和我通通没关系。”想起什么来,“话说,那天你妹妹来找我,我现在还挺莫名其妙的,她为什么要来找我。”说是要请教我当什么博物馆志愿者的注意事项,最后也没问相关方面的问题。

“阿昔?”他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轻笑一声,似是无可奈何的语气,“她说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嫂子是个什么性格。”

我被噎了一下:“啊?”想起那天江昔请我吃饭,感情从头到尾就是她在判断我配不配她的哥哥吗?果然是位尽职尽责的兄控啊……

他说:“阿昔没什么朋友,又很依赖我。她、她没你那么幸运,不对,不仅是阿昔,连我也没有你那样幸运。”

我问:“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他遥望山下夜景,那些灯火闪闪烁烁,像河面上的花灯飘渺而去。良久,我听见他轻声说:“我从没有想过大家庭也可以这样温馨,微生,此生你果然已经足够幸运。”默了一默,“我很羡慕你,你有很好的家庭,很好的生活,所以你很单纯。”

我想起他和季清照的关系,季家虽然没有我们家人多,情况却要复杂太多。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琢磨着他最后的一句,感觉不是滋味,严肃地问:“你这话,是不是在拐着弯说我幼稚?”

他摇头:“你只是年轻,总会成长……”

我接过他的话:“啊,是啊,你说过的,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彼此成长的过程。”

他微微侧过脸来看我,夜色下眉目有些模糊,但我听见他说:“不,能陪伴你成长,是我的荣幸。”突然注意到什么,指着一处对我说,“昙花。”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眼前一片丛林里不知何时竟盛开了一大片昙花,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清香四溢,不由得赞叹:“这时候居然有昙花?真美。”

他说:“昙花一现很美,却并不美好。”顿了顿,低头看我,“但你很美,也很美好。”

这突如其来的称赞,让我整个人都懵了。

他继续说:“微生,我想收回曾经说过的话。”

我不明所以:“什么?”

他淡淡地说:“微生,从一开始我并不同意这场婚约,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爷爷用那样的方式逼着我妥协。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希望你陪我演一场戏,我觉得我给予你想要的,你给我我所求的,这不过是一笔两不相欠的交易。”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移开目光,“但是,你比我想象得要好,直到此刻,你给我的印象都是一个坚持自己的梦想,单纯却不愚蠢的女孩,虽然有那么些缺点,可你还是很美好。美好的东西不该像昙花,一刹那就凋零,你应该更长久的存在。”

我有点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茫然地问:“所以呢?”

他答:“我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对你而言太不公平,微生,你是否真的愿意和我订婚?”不等我说话,他继续说,“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你现在后悔,真的没有关系。你这样好的女孩,完全值得更好的对待。”

我反问:“难道你就不会给我足够好的对待吗?”

夜风拂面,星光朗霁,季清让的身影在夜色下宛如霞明玉映,只是略带了些寂寥。他沉默良久,才说:“我的爷爷,我的舅舅,我的父亲,我的大哥,我这一生拜他们所赐,从未看到过什么好的家庭,好的婚姻,好的爱情,甚至是好的单相思。”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勉强组建的家庭使我女乃女乃一生郁郁寡终,勉强的婚姻不过是为了互相背叛,爱情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至于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则像一把业火,毁了自己,更毁了别人。”

“所以,你不相信爱情吗?”我轻声问,又仔细想了想,“我虽然觉得爱情难得,可遇而不可求,但我还是相信它的存在的。毕竟、毕竟——”

我不知道该举什么例子,月兑口而出:“你知道明英宗和钱皇后吗?英宗一生不算明君,打错一战,杀错一人,搞得自己被异族俘虏,还得被史官说是北狩。明明命都快没了,最后轻描淡写地好像他就是去北边狩了一次猎一样。其实没有人在乎他,于谦不在乎,他弟弟不在乎,老百姓也不在乎,但是哪怕他被全天下抛弃,钱皇后也没放弃他,那个女人很可怜,在深宫中哭瞎了一只眼睛,终于盼到了英宗归来。后来英宗死前握着大臣的手说,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钱皇后的情深意重,英宗本人并没有辜负。”

他缓缓问:“你的意思是……”

我接过他的话:“我的意思是,天地茫茫,总会有一个人值得你付出全部,能够并肩而行,能够风雨同舟。”扭头去看他,认真地说,“季清让,你应该相信世间会有那样的爱情。”

他也回过头来,那是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庞,半隐匿在夜色的阴影里。眼底倒映着璀璨星子,熠熠生辉,其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听见他叹了一声:“微生,你要看清楚,昙花一现是很美,但是转瞬即逝,你不能看着它盛开时的美景就忘了它注定会凋零,难以长久。”

我望着他深邃的眸子,觉得稍微有些难过:“为什么在你心底这种东西一定会凋零呢?”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望着他,“既然你认为它会凋零,那么我至少会让看见它盛开时的模样——只要你想看见,我就能让你看见。”

他怔在原地。

话一说出口我才觉得自己刚刚过于冲动了,他看上去是那样不动声色,也没什么反应,但我总要缓解尴尬气氛,我连忙解释:“那个,我只是——”

他忽然将食指压上我的唇,示意我不必再说。“微生,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下头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一张清俊脸庞几乎近在咫尺,“我的意思是,你很勇敢,希望我所给你的能配得上你的勇敢。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若有一天它真的凋零,起码会让你觉得值得,值得你所付出的。”

我呆滞地望着他。

那一句话仿佛云散月出,漫天星辉灿烂,脚下满城灯火,身后是缀成瀑布般的紫藤花,脚下是昙花遍地,而我们立在山顶,四目相望,挨得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我想起一句话来,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不知何时遇见,又该何时分别,上天给予的缘分应该珍惜,因为不知它何时会收回,但愿我们能够并肩而行的时候,纵然前路如何崎岖,亦能感觉风月霁清。

季清让,能遇到你这样能同我并肩而行、说要彼此成长的人,是我的荣幸。

我们无力与无望的命运相抵抗,但至少这样,哪一天注定要分离,也可以平静道别,各自启程,各生欢喜。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高贵的终归衰微,聚集的终要离分,积赞的终会枯竭。原来说过彼此携手的人,未必能真的携手安稳现世,但,那已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我凝视他许久,才微笑起来:“当然值得啊。”一本正经地望着他,“有董其昌的画和顾绣扇子,怎么能不值得。”

他微微弯起嘴角,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柔和许多,但说得却是:“原来你不是见色起意,而是见财起意。”

我随口说:“对啊,800万起步价,我当然喜欢。”不经意间抬手看到了时间,没想到我们已经在外面待了这么久,连忙说:“我们得进屋了。”去牵他的手,结果他站着没动,我觉得奇怪:“怎么了?”

他突然反握住我的手,眼底满是笑意,吩咐说:“你应该等我主动些。”

我问:“为什么?”

他奇道:“女孩子不应该讲究矜持吗?”

我抬步往前走:“矜持?那是什么东西?”顿了顿,“还有银池吗?”

他:“……”

我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连忙问他:“对了,你会唱歌吗?”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然后摇头。

我又问:“那你会跳舞吗?”

他继续摇头。

我再问:“那相声、小品、二人转,你有点什么特长吗?”

他沉默了一会,问:“上课算吗?”

我便十分绝望:“那你完了。”

他:“……”

我叹叹气告诉他,咱们微生家讲究是个书香世家,每次全家聚会呢,总得每个人都表演一个节目,琴棋书画哪样都行,总之全为了哄老太太开心,也为了体现我们家虽然表面上是做生意的,其实文化底蕴身后,这算是多年的传统。

季清让闻言仔细想了一会,也是无奈地笑了:“我可很多年没有碰过什么乐器了。”

我们果然迟了,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周围壁灯全开,他们已经将沙发摆成一个圈,中间空出一大片场地,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众多长辈坐在沙发上,至于晚辈们,皆站在一侧,而我的女乃女乃郑湄女士,被一大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陆无双和陆无瑕刚表演完一段相声,换来成片掌声。季清让没有松开我的手,颔首对女乃女乃解释说:“抱歉,晚辈方才同长笙出去走了走,没有注意时间。”

女乃女乃看了一会他,又看了一会我,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突然起身,三姑姑挨着她坐着,见状连忙起身欲搀扶。但她只是摆摆手,拄着拐杖,然后吩咐:“你们不必跟着。”顿了顿,语气淡然,“长笙,既明,你们随我到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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