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
叶池的脑子里忽然“轰隆”了一下,蓦地有些不识得这三个字了,脑海里飞快地搜索起了各种各样的讯息。♀
所谓女圭女圭亲就是指月复为婚,所谓指月复为婚就是说澹台薰要嫁人了,她才十六呢不是……好像十六也差不多可以嫁人了……
不对不对!卫国是禁止指月复婚这一陋习的,所以这应该是不算数的。这是律法中的哪一条来着的?他记得是户律中的……
一时间,一条条律例像狂风暴雨似的涌入他的脑海之中,第一次感到原来脑子可以这么混乱,许久都没有说话。
便在这时,桌子猛地震了一下,令所有人跟着一跳。澹台薰没有去拨开元子翎的手,而是慢悠悠地将胳膊举至高处,猛一发力拍了下来,痛得元子翎脸色发青,低低喘气。
“你还没忘记这件事么?”她的嗓音依旧冰冰冷冷,显然不太高兴。
元子翎比她大几岁,在她出生之前,澹台述就曾与元家老爷商量好,倘若这胎是个女儿,就嫁去元家当媳妇。母亲听闻了此事之后,当天一巴掌把她老爹扇去了屋顶,随后再也没人敢提。
可她没想到的是,元子翎竟一直记着。
元家在秦州也算是黑帮之一,虽说经营的是正经生意,而且是家财万贯的大户,但经商的手段大多恶劣,一直令她母亲不大喜欢,若不然也不会如此排斥。
捕快们皆是一副围观八卦的嘴脸,被澹台薰棱了一眼后,一个比一个乖,立即埋头吃饭。叶池也跟着动了两下筷子,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一抬头,是苏玞语重心长道:“别灰心,至少澹台丫头没有打你。”
叶池不紧不慢地挪开对方的手,冷不丁道:“说得好像你很懂。”
虽说如此,他还是被这句话说服了。的确,澹台薰打过元子翎,但没有打过他,上回的过肩摔也在半途停了下来;尽管她的存在就是个威胁,但她一直都没有动过他。♀
优越之感油然而生。
叶池的心情陡然间好了起来,分外愉悦地吃起了饭;苏玞却是“啧啧”摇头。天色渐渐晚了,烛火明灭,因为是在屋外,他的眼睛感到有些不适,长素立即转身去找提灯。
毕竟是别人家的宅子,他怕长素一人去不适合,遂跟着他一道向廊内走去,与管家讨了两盏提灯,出来时却发现澹台薰站在回廊外边等着他。
庭院之中月华如水,夜色柔美,她的一袭红衣在烛光之中显得分外耀眼,似乎已经静待他许久,窈窕有致的轮廓若隐若现。
长素见状立即撤退,只余下叶池一人提灯走向她,好奇道:“你在等我么?”
澹台薰点点头,似乎怕他看不见,将手中的蜡烛递了过去:“刚才我听苏通判说,你一直都在纠结我不小心亲了你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有些意外。”
听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将事情说出来,叶池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闻她续道:“我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我们以后要共事,叶大人你不能总是思考这些事。”
总是思考……不他并没有总是思考,只是偶尔,偶尔而已。
叶池温和一笑,明朗道:“因为我的记忆有些问题,忘不掉任何事,不过我会尝试去忘掉的。”
澹台薰应声点头,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默了一会儿,还是道:“我对大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呲。
“你不懂武功,也打不过我。”
“……”砰。
“我不喜欢读书人。”
“……”轰。
将这些话吐露之后,澹台薰松口气似的弯唇笑笑,抬头看看叶池,又礼貌地颔了颔首,转身走了。她喜欢用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方式解决问题,叶池应该也能接受,常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身后的叶池抬手捂了悟胸口,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许久才揉了揉眉心。
躲在一旁偷听的长素终于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上去扶住他:他们家公子已经万箭穿心了!
***
端午之时,城中办了一场庙会,但澹台薰那时很忙,再者对这些事情也不太感兴趣。
阿遥那天是与家中管事一同去的,回来之后很高兴,但还是希望和自家姐姐一道,遂与她定下等再过节一定要去一次。
算一算,大概就是七夕了。
自那个晚上之后,叶池似乎开始忙碌了起来,除了公事之外,很少有时间与她说话了。
澹台薰对此很满意。关于年审一事,官府这边持续在取缔一些非法经营,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秦州的百姓之中,只有七成的人有户籍,这些人当中还有那么一成的是伪造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再明白不过,而叶池也似乎没有动这些人的意思。她起初感到不可思议,后来也想通了一些。
商家雇黑工图的就是便宜和不用保障,若是一两个的话抓就抓了,但像秦州这样的大规模,倒也没那么容易一锅端。不必付额外的钱,还能为当地带来福利,是以官衙之中先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天她进公堂时,听得叶池正在与新来的长史说话。这长史名唤钱多,生得贼眉鼠眼,本是衙门里管账的,叶池不知怎地就相中了他。
“大人要求的布告已经贴出去了,但……”钱多踌躇片刻,“只要交上一定数额的银两就能得到户籍,未免……有些草率了罢?”
叶池无所谓地耸耸肩,笑若春风道:“不怕。布告上写明了需要审核,若是不过关,把银子退回去就是。”
澹台薰微微蹙眉,大概能猜到他的主意是什么。
秦州靠近边关,黑工人数众多,但有的也是本本分分,甚至拖家带口。秦州不缺黑帮,缺的就是正儿八经的劳力,如此倒也并非坏事。
钱多出去之后,叶池便看到了她,坦坦荡荡地与她微笑。澹台薰走了过去,将前天晚上他交代的文书送了过去,又道:“昨日我回过家了,让我爹把澹台家派去学堂的人都撤了,如今那边应当可以正常开学了。”
叶池点点头,便在这时,二人忽然听得外边一阵闹腾,陶迅进来说是有一个大户前来求见。
他扶了扶额。自从丞相一事在秦州传开了之后,不少人都哭着喊着要让他写一幅字留作纪念。这名大户姓谭,是个刚刚继承家业的毛头小子,想在老爹大寿时送点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回来找他写字了,每次都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陶迅大抵了解情况之后,拍着胸脯道:“大人不必担心,小的这就把人撵走。”
“呃……还是等等罢,谭家是地商,日后也得打交道。”叶池出声拦住了他,示意他将人带进来,琢磨一阵后,忽然问澹台薰道,“你书法写的如何?”
原本他们单独相处之时,他的动作或多或少有些僵硬。不过是几天过去,便已坦然到这个地步,让澹台薰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是上回的话起了作用。她欣赏不死缠烂打的人。
“还行。”
她的字迹叶池看过,大大方方,十分好看,想必书法亦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抿唇微笑,“外面那人想让我帮忙写一幅字,但我近来不太方便,能否……由你帮忙?”
澹台薰有些疑惑,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手,才发觉上面有些淤青,大约就是他“不方便”的理由,可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谭家家主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副来事之相,早就料到叶池不会真的拒绝他,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却闻叶池道:“听闻令尊今日大寿,可惜本官的手不大方便,不如就由澹台州丞为你写一幅?”
谭家没想到他会使这么一招,但又想想澹台薰的字也不赖,偷偷瞄了她一眼,以为她不会同意,谁知她却早已走到案前月兑下拳套,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连眸子都闪着微光。
她喜欢新奇的东西,这一点叶池看得出来。
这边笔墨纸砚刚一拿来,那原本站在谭家少爷身后的小童就开始张牙舞爪地磨起墨来。待磨好之后,毕恭毕敬地将毛笔递到她手上,示意她可以开始写了。
澹台薰忽然定了定神。
此刻有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她,虽然人多时她倒也并未不适,但毕竟被这么多人瞅着,总觉得怪怪的。她看了一眼叶池,随后挥起笔来洋洋洒洒地写了四个大字,满意地点头,私以为那是苍劲有力,笔扫千军,定能震慑全场,惊为天人。
一旁的长素见她完成了这幅字,兴冲冲地拿去亮在谭老爷面前,谁知这厢的脸色当场黑了几分。
叶池微微凝眉,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惑然,遂上前瞧了一眼。澹台薰的书法果然不出他所料,铁画银钩,刚劲大方,不亚于他的手笔,但上面写着的……是“恭喜发财”四字。
“……”
他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户人家了。
“那个……虽然不能赶在寿宴之前,但等本官手好了之后,一定为你们补一幅。”
谭家少爷得了这句保证,高兴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一脸感激地走了。待人走后,叶池默不作声地走过去,甚是宝贝地将澹台薰方才的那幅字收了起来,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上。
一旁的澹台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本是有些不悦为什么这些人没要她的字,但此刻的注意力全被叶池的手给吸引了,仔细盯着他手上的淤青,突然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了么?”
叶池冲她笑笑,慢悠悠地收拾起了东西,拿着她的那幅字就跑了。
***
一连数日,澹台薰回家之时都没看到叶池,不知他去了哪里,只知他白天总是神色疲惫。
她不喜欢多问,只是阿遥时常会扯一扯她的衣角,声音显得有些委屈:“姐姐,叶大人最近都不来找我玩了。”
她模了模阿遥的头:“无事,我可以陪你玩。”
听到这个回答,阿遥开心一笑,但依然略略惋惜道:“可是叶大人很好玩啊。听长素哥哥说,他去习武了,最近回来得都特别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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