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一个月就快过去了,宫人早几日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着迎接皇帝回宫,紫阳宫和皇帝经过的场所都要拾掇得干净整齐,各大殿也要扫尘抺灰,虽然各宫殿每日也有宫人打扫,但主人不在的时候,做奴才的趁机偷懒一下也是有的,主子回来时,就不能不严谨了。
皇帝有痼疾,被尘灰或是浓烈的气味一刺激便会咳嗽不止,所以皇帝起居的地方都要拭擦得一尘不染,就是妃嫔们粉略搽得多些,身上香味浓烈些,也会被赶出去。
后宫的妃嫔也忙活起来的,毕竟在她们的生活里,皇帝就是她们的天,收拾宫室,打扮自己,取悦皇帝,就几乎是她们生活的全部了。她们指挥宫人搞好清洁卫生,就是一年皇帝也未必来一次的宫室也不敢怠慢,万一皇帝一个心血来潮大驾光临,因为卫生问题拂袖而走,可不是得让人哭死。
关睢宫也有动静,虽然皇帝还未下旨让景清住入关睢宫,但也要稍微准备一下。
水月微没有讨好皇帝的想法,但是对于自己进宫的任务还是想尽职尽责做好,其实她是巴不得皇帝快点送景清回来,这样她就不用每日对着古嬷嬷了。
钱嬷嬷也是越快送走越好,水月微自认不是蠢笨之人,可那些五花八门的礼仪须知闹得她脑袋痛,在什么场合行什么礼,见什么人讲什么话,还有一堆勋贵诰命怎么称呼,用什么规格来接待……简直是要逼走她的节奏啊。
至于另外两位女官,水月微倒是愿意她们留在身边。
宋女官知道的事挺多,水月微都几乎怀疑她是风行堂的人了,宫里宫外的各种秘闻八卦她知道的真多哇,连这回皇帝新封几个秀女的家世家底也了如指掌。
有这么个消息灵通的人在身边,当真是一个臂助。♀
那似可恶的春喜,风行堂消息那么多,够八卦够刺激的自然也不少,也不与她说道说道,烂在肚子里很舒服么。
林女官开始教她服饰钗环的搭配,还有关于如何取悦皇帝。水月微对上一种没啥兴趣,就算不会,横竖可以找人帮忙,对后一种男女合/欢如何才能如鱼得水却极有兴趣,还拉着林女官探讨各种姿势的可行性。
倒是春喜不乐意掺合这个,水月微颇为遗憾地想:若是能把春喜换成花千寻多好,三人该多志同道合啊。
学归学,她似乎没想到让她伺寝的可能性,按她上回在天师府所见,皇帝的身体亏耗十分严重,别说人道,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
皇帝没有如期回来,听说病体沉苛,倒是景清回来了。
景清一回来就被送进了关睢宫,进关睢宫时是昏睡着的,据他身边的宫人道:景清在温泉宫病了一场,至今未大好,精神蔫蔫的,整日就是爱睡。
水月微嘀咕:皇帝把个病歪歪的皇子就这么交给她,还是他唯一的子嗣,对她也真信得过。
随同景清来的还有一堆行李,都归拢到关睢宫的西殿去。
景清身边的首领太监名唤何福,把景清容安置在西殿的的床上,就忙着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收拾布置房屋。
水月微站在床边,皱着眉头看床上蜷着的那个小小身影,黑得油光水滑的狐皮领子衬得他小脸的面色愈发苍白,双眼紧紧闭着,眉头也皱着,就是在梦中也不得安生,显得孤独而无助。
水月微见他额上有细细的汗沁出,伸手从他领口探入,发觉里衣都有些潮意。
真是的,天气还不算冷,居然穿上皮子了,也太夸张了吧,还在殿内生起了火盆,她不禁皱起眉头。♀
“小棠,拿套里衣替清皇子换了。”她转身吩咐身边的宫女。
唤作小棠的宫女应了,逐去问景清身边的太监拿衣裳。
小棠一会就回来了,回道:“福公公说正收拾着,也不知在哪一个笼箱,说迟些再换罢。”
“这也是迟得的?让他即刻找,找到也不用别人,就令他亲自拿来。”水月微冷冷道。
过了好一会,何福才拿了衣裳来,却不交给小棠,站在门边陪笑道,“小主子要换衣裳么?让奴才来罢,娘娘怕是没做惯这个。”
“胡说,若是本宫不会照顾,皇上把清皇子送到本宫身边作什么?”水月微喝道,“你们这班奴才也太不经心了,主子的里衣湿了也不知道,如今本宫发现了,还推三阻四的,可见平日是如何的轻慢?”
何福是景容身边的管事宦官,服侍的又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妃嫔们对他也颇为客气,所以自视颇高,想着昭妃不过才入宫,尚未得皇上召幸,故言语行为就随意了些,如今被水月微一喝,忙跪下来道:“奴才不敢,请娘娘明察。”
“我也没空罚你,放下衣裳便走吧,这里用不着你。”水月微冷冷瞥他一眼道,“只是须记着自己的身份,守好自己的本份,再有下回决不轻饶。”
何福磕头出去了,水月微犹豫了一下,对小棠道:“这里交给本宫,你退出去吧。”
景清在睡梦中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他想睁开眼睛看是谁在唱歌,偏眼皮又沉重得一点也抬不起来,恍惚间又似有人轻轻拍他,又替他解衣换衣,换上干燥舒服的衣裳。
水月微看见景清眼角沁出一点泪水,慢慢地沿苍白消瘦的面颊流下,她轻轻地替他拭擦去,心底竟莫名的有些柔软。
见景容睡得安稳,水月微便召景清身边的宫人问往日的起居饮食。
等了解清楚之后,水月微不禁大为皱眉。
按他们往日的做法,将景清当成易碎的瓷女圭女圭般包成厚厚的粽子,以前还好些,如今一病,不能吹风不能晒太阳,生怕吹倒晒坏这个娇贵人儿。
再看饮食,这个忌口,那个不能吃,吃得最多的是参汤燕窝,再加上一日三顿的苦汤药,怪不得景清长期的食欲不振,再贵的东西天天吃,也是食不下嚥罢。
景清的苍白瘦弱,怕是营养不良引起的,还有多数日子都在养病,宫人们不敢让他下榻走动,缺乏运动加上饮食不当,身边是一群不会变通的死脑筋宫人,景清的病情怎么能好,皇帝究竟是怎样养儿子的。
算了,还是一步步来罢。
“把窗子打开,火盆挪走,这样熏着,好人都要熏坏了。”水月微令宫人把窗子打开,有些新鲜空气对病人才好,今天风也不大,不对着床吹便是。
“衣裳不用穿这么多,这些皮毛的先收着吧,穿夹棉的就行了。”她又吩咐道。
“可是小主子他身子弱,与寻常孩童不同,受不得风。”何福低头弯腰道,被水月微呵斥过后,他倒是恭敬了许多。
“他既是在本宫宫里,自然是本宫作主,有什么事自有本宫担着。”水月微冷傲地说。
何福见水月微横眉冷眼的模样,也不敢再反对,只得唯唯诺诺地退下。
水月微就坐在床边等景清醒来,她既然接了任务,就得对任务对象负责,她得好好想想怎样与他相处。
何福中间进来过几次,也是看景清有没有醒,水月微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是想劝她出去,但又不敢开口。
水月微也不管他,出去她也没事可干,景清送到来了,女官们的课程自然也不用再上。
景清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醒来睁开眼睛看见一位穿宫装的女子侧身坐在他床边,手拿一卷书正在看。
“娘。”他欣喜地叫道。
“是我。”水月微扭过头来微笑道。
景清揉了揉眼睛,确信是水月微后有些失望,闷闷不乐地道:“是姐姐你呀。”
“你不高兴见到我么?”水月微有些奇怪,当初是谁非要央着她进宫的,小屁孩这么快就嫌弃她了?
“不是的。”景清也许是发觉水月微的不悦,有些局促,低头小声道:“我梦见我娘了,我以为她真的回来了。”
“这样啊,阿清真是孝顺娘亲的好孩子。”原来景清误以为她是他娘亲,水月微笑着模模他的头,赞了一句,表示自己没有不高兴。
“金碧呢?”景清抬头问道,眼睛四下顾盼寻找,他想着既然水月微进宫了,那金碧自然也跟着进宫了吧。
“它不在这里,它生狗宝宝去了。”水月微笑眯眯道。
金碧进宫不过几日便烦躁不安,整夜的吠叫,后来找到皇宫专司养猫狗的人来瞧,说是发情了。
宫中的猫狗发情是不允许在宫殿内就苟合的,要送到猫狗司去,水月微自不放心,只得在夜间偷偷把金碧送到花千寻处,千叮万嘱让她找只配得起金碧的公狗。
花千寻几日前送信来,说金碧怀上了,这么一来,暂时也不好送进宫。
“可不可以让我看狗宝宝?”景清的眼睛焕发出神彩,心想狗宝宝一定很好玩,
“还没那么快,要过好些日子才有呢。”水月微笑着说,“不如你带我出去走走,我还没认真瞧过这皇宫呢。”
景清本来懒怠动,但听水月微这么一说,觉得水月微拿他当大人般郑重其事,就欣喜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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