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唐嫔妹妹,听闻妹妹慧心兰质,闺中便有才名,令尊更是饱学才高之士,家父素来推崇唐大人高风亮节之品格,如今一见妹妹,方知实属是虎父无犬女,果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样貌端丽,气质月兑俗,站在一众姐姐妹妹中间,可谓是鹤立鸡群,不同凡响……”水月微从宋女官的八卦和豆绿打探来的消息中对唐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今真真假假说了那么一通,还加上不少赞美之词。♀
凌霄殿的唐思婉是新册封秀女中的一位,也是这批进宫份位仅次于水月微的,她父亲是翰林学士出身,如今官至礼部尚书,颇得皇帝看重,本是属于清流一派,当与韩昭仪亲近才是,可是她刚进宫,皇帝与韩昭仪都不在,也没人给她撑腰,惧于德妃威势,不得不表面上虚与委蛇。
唐思婉虽然也自认才貌出众,可被水月微这么天花乱坠的夸法,也有些羞惭,同时也有些郁闷:昭妃这样夸她,不是明摆着给她拉仇恨么?几个妃嫔瞧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德妃,德妃才学平平,最讨厌就是所谓的才女了。
唐思婉心思数转,自己是步步小心才让德妃打消了对付她的念头,如今好了,说不定自已就是德妃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可是既然决定站出来,也就没有退缩回去的理由。
她浅浅一笑:“思婉资质粗鄙,可当不得昭妃娘娘如此称赞,娘娘刚才说我等有罪之言,思婉愿闻其详。”
水月微还未答话,德妃眉头一皱,冷冷道:“唐嫔休多言,昭妃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有什么好闻其详的,还不速速拉下去受罚。”
德妃也是怕夜长梦多,水月微胡搅蛮缠的本事她也有些畏惧,此时生怕她又弄什么幺蛾子出来,就喝令宫人动手,也不顾得水月微怀里的景清了。♀
唐思婉急忙劝阻:“娘娘万万不可!”
德妃哪里听人劝,只喝令宫人快快动手。
水月微哈哈一笑,心想德妃既然迫不及待要对她动手,她也没什么可客气的,过后再让老道士想办法遮掩过去罢。
“太妃娘娘驾到!”宦官高亢的声音打破了秋爽轩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徳妃愣住了,如今先帝的妃嫔还留在宫内荣养的只有韩太妃了,可她不是足不出门,日日在寿安宫诵经么,怎么会到后苑来?
太妃娘娘虽然没权,可也是长辈,连皇帝对她也颇为礼遇,德妃也不能不起身迎接,对付水月微的事也只能暂且搁下。
水月微也抱着景清站起来,准备迎接太妃,唐思婉悄悄站到她左后,小声道:“小皇子的脸色不好,可是又病了?昭妃娘娘可得尽快传太医才好。”
水月微一偏头,对上唐思婉颇有深意的目光,心中明了是提醒她找借口走人,颌首表示致谢,口中却淡淡道:“唐嫔有心了,本宫自有分数。”
韩太妃带着一众宫人缓缓步入轩内,德妃率先问安,众妃嫔也跟着行礼,倒是水月微抱着景清显得有些突兀。
德妃让韩太妃坐上座,韩太妃也不理会她,只管在左手横座坐下,德妃也不好坐上座了,就坐在韩太妃对面,令宫人奉茶上来。
其他妃嫔也各自拣了座位坐下,韩太妃毕竟不是她们的正经婆婆,无须太拘礼,也不必站着侍候。
“这位就是昭妃罢,生得果真标致,皇上把老身的人要去,老身还想着是为了什么样的天仙人儿呢,原来是真的,老身看着也很是喜爱呢。”韩太妃一口一个老身,其实她年纪未够四十,鸦鬓素服,腰肢纤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保养得极好,看上去还是如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少妇模样。♀
水月微不但为韩太妃的美貌震惊,更惊讶的是站在韩太妃身边的赫然就是教导过她的林女官。
昨日水月微还挽留过林女官,可是她婉言谢绝,说只是奉皇命行事,不能擅自留下,而且还是想继续侍奉原主。
水月微一直以为四位女官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没想到林女官居然是韩太妃宫中的人。
林女官眼眸含笑与她致意,既然是林女官是韩太妃的人,想来韩太妃也不会对她有恶意,看徳妃震惊又恼怒的表情,说不定韩太妃是谁请来的救兵。
没想到她人缘还真好,居然有人帮她请救兵。
水月微猜得是□□不离十,韩太妃到了的时候,唐思婉是轻轻吁了一口气。
“太妃娘娘喜鼓乐,听闻昭妃娘娘学得不错,便想切磋一二,今日到关睢宫探访,听宫人说昭妃娘娘去了后苑,太妃娘娘等不及,又巴巴的赶来,可见是人越老就越急性子,昭妃娘娘就随我们回去罢。”林女官笑盈盈道。
“就你这张嘴儿爱编排人,谁急呢?还不是你整日夸耀你徒弟学得好,资质比我当年还强些,我就不服气来瞧瞧怎么了?”韩太妃嗔她,主仆两人轻言浅笑,竟视德妃一众若无物。
德妃本来与韩昭仪就势如水火,韩太妃又是韩昭仪的亲姑母,如今是碍于辈份才不得不屈膝而迎,见韩太妃不当她是一回事,便也懒得寒暄了,直言道:“太妃娘娘来得可不巧呢,昭妃犯了宫规,正要关入暴室,太妃娘娘想要听鼓乐,本宫替太妃去教司坊传乐人来,太妃娘娘在寿安宫等着便是。”
韩太妃闻言一挑眉,惊诧道:“昭妃究竟犯了何等重罪?竟要打入暴室。”
“昭妃以下犯上,公然诅咒及诬陷本宫,罪不可赦。”德妃傲然道。
“此事可有证据?”韩太妃扫了一眼水月微,见她神色自如,也就含笑端茶慢慢品着等下文。
“在座有耳朵的都听见了,何须什么证据?”德妃冷冷道。
“那昭妃可有不服?”韩太妃问道。
“本宫说的都是实情,又何来诅咒诬陷之说?”水月微神情无辜道。
“说来听听。”韩太妃似颇感兴趣。
“先说德妃娘娘之罪吧。”水月微看着德妃,含笑道:“宫中上座,为尊者设—”
此言一出,德妃面色一白,狠狠瞪了水月微一眼,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众妃嫔都是学过宫规的,聪慧些的早省悟过来,不禁把眼光投向德妃。
按大瑞律,皇宫内各殿各室上首的宝座,只有皇帝皇后方可坐,妃嫔们即使在自己的宫中,正殿的宝座也是入宫当日受贺时有恩旨方能坐一回,就如新娘子上花桥般,一辈一次的凤冠霞帔,水月微当日就坐过一回,平常是不能坐的,都是另设座位。
在一些游玩所在的精舍,虽无正式雕龙刻凤的宝座,但规矩是相同的,因为宫内长期无后,皇帝又极少与妃嫔同游,妃嫔们渐渐也就不太注意,若是身边有老成宫人的可能还会提醒一二,但以德妃娘娘的性子,她爱坐哪儿便坐哪儿,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尊卑长幼,皆有定序,违者,寻常百姓家谓之不孝不敬,不纲不常;若在天家—,”水月微顿了顿道,“则是谋逆之大罪。”
瞧见德妃面色变了,水月微暗爽,心道自己总算没被女官们白折磨一个月,这些宫规律法她可是记得纯熟。
“本宫无心之失,请太妃莫要见怪,等皇上回宫,本宫自会向皇上请罪。”德妃虽然被抓住把柄,却是有恃无恐的模样,神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在座诸位妃嫔视而不见,甚至对着座上之人行礼,是为知情不举劾、不纠,包庇及从逆之罪。”水月微继续说道。
妃嫔们的面色也变了,胆小些的腿还在簌簌发抖,德妃不惧,她们可是怕水月微把这些罪名硬安在她们头上,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好了,也别吓她们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这样吧,昭妃随我回宫,德妃闭宫自省,其余人都散了罢。”韩太妃袅袅婷婷站起来,扶着林女官的手,婀娜多姿地摇曳离去。
水月微自然紧跟其后,德妃也没阻拦,只是目送她们离开时嘴角的笑容阴冷得令人心里发颤。
豆绿在外面等候,见水月微随着韩太妃一行出来,也就招呼众宫人跟上。
水月微看豆绿的表情,见并无半点担忧或询问之意,便知她对轩内的事毫不知情,况且豆绿也不可能请得来韩太妃。
一回首见到唐思婉跟在身后,见她以目光示好,便有些知晓事情的根末,既然人家有心相帮,总得表示谢意才行,也就对她笑道:“唐嫔可有空到关睢宫坐坐?”
唐思婉从跟着她们出来这一刻已等于向德妃表明了自己的阵营,如今水月微相邀,自然是正中下怀,就是水月微不说,她也是要厚面皮自己说的了,于是笑盈盈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进了关睢宫,景清很是乖巧地一路没有出声,水月微把他交与何福时,他也没有缠着不肯放手,水月微暗暗点头,心道这孩子也真懂事,心中更心疼了他几分。
水月微让豆绿守在正殿外面,她知道韩太妃与唐思婉肯定有话要对她说,所以上了茶之后把宫人们都遣了出去。
韩太妃只留了林女官在身边,加上水月微和唐思婉,屋内只剩下四人时,她淡淡说:“思婉讲罢,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也该让昭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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