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这两天一直在传，说有个重要人物要空降到咱这儿，指的就是她。那个孟荟宁可是打着陈总准弟媳的名号来的，牛气得很呢。”
“还有这回事啊……”看来我这两天只顾闷头赶工作的进度，错过了不少小群聊，都漏掉了这么重要的讯息。
“可不是嘛，”我和赵姐正说着，同桌合坐的同事探过身来，故作玄虚地开始和我们讲道，“听说这回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就是在给未来的婆婆和老公打前站，先审好形度好势，轮到分家产了，那时候讨杯羹也方便不是。”
“纯是妇人之见，哪会有那么简单。”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人出声反驳了，“听我跟你们说啊，据可靠消息，现在陈家的俩大少董明争暗斗正火热着呢。看那些老东西们的意思估计是一边倒，都向二少了，所以咱陈总这是在招兵买马，养精蓄锐呢。”
“可那二少不是前一段时间才回来的嘛，怎么会这么有实力啊？”加入这个话题的人越来越多，在人手下办事，多知道点消息总好过睁眼瞎。
“有颜家呗。”
“要我说啊，也就是咱陈总为人和善，有威信，要不我都觉得咱公司随着那个二少一块并进颜家那边算了，那样我下半辈子是真不用愁了。”
“呸，就你这没良心的劲，人颜家还能要？想那些美事吧。”
“就是，到时候第一个就得裁你。”
“嘿，怎么都照我来了，你们敢说你们不想？！”
“想也不能说啊，咱下面还有几家子公司呢。要是咱这样的都并给人家了，那陈家真离败落不远了，到时候更没我们好果子吃。♀”赵姐撇了撇嘴嗔怪道。转而她又看见坐在对面正扒着碗默不作声吸着担担面的我，想起了什么，问道，“不过，云卿，你怎么还能搭上孟荟宁这等人物啊？”
努力减低存在感的我一被点到，便吓了一跳。慢吞吞地吸完长长的面条，又一点一点将塞满的嘴巴倒空，我才想到一个比较稳妥的说辞：“哦，她啊……我和她不熟……就只见过几面……她和我老公的弟弟认识，我们……嗯……也就勉强算个普通朋友吧。”
大概是心虚在作祟，我刚说完“老公的弟弟”这几个字就开始担心会不会被与“准弟媳”联想到一起，想了想便又补上一句。
众人见我不太想提便也没多问，显然高层的新闻已经足够满足她们近日几天的兴趣点了。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与我朝夕相处的家人们，我的心里总觉得一片凉。
我记起了那日章苓讲给我的话：“你多做准备，多思远虑些总没有错。不然，陈璟衡会很累的。”她说的没错，可我已经习惯于躲匿在后面了。
现在也许只是个开始，也许连开始都还算不上。
＊＊
有孟荟宁在，我还未下班，就乖乖通知那位女司机来接我回家。
我走出大厦，与同行的几位同事说笑着，孟荟宁就一个利落的刹车，挡在了我面前。
“好巧啊，云卿。上车，我跟你顺路，送你一程。”孟荟宁降下车窗，微笑着对我说。
我还没有傻到关心她是不是真的要去伯伯那边。朝她点了点头，我别了同事，坐上了她的法拉利。
“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呢。”孟荟宁在我打开车门时就升上了窗子，不给别人留一点窥探的机会。她启动着车子，柔声对我说道。
“不至于。”我轻轻一笑，回答她。
“不怎么喜欢也算不上讨厌。在你心里，我就是在这个区间里吧。”孟荟宁一改平日安静的姿态，不断地找话题来与我谈，好像她不能忍受我们俩之间有一分种的沉默无语。
“嗯，不算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听出她话里的自嘲，便想缓和一下气氛。
“会吗，什么时候？”孟荟宁故意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引我继续说下去。
“会的。你是个温婉大方的女人，又聪颖有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我不是故意挑这些冠冕堂皇的好话来讲的，实是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与我亲近一些相处呢？”孟荟宁笑着打断我的话，忽然如此直白地来提问我，像是要逼我情急之下吐真言，“还是说你更愿意与素芷那样妯娌情深？”
“我不喜欢这样总被人试探，所以无法与你亲近。”我转向孟荟宁，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猜不出你一直这样若无其事地引我去追究那些事，倒是想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我已经有所了解了，虽然开始经过结果，我样样都不清楚，但是该清楚的我都没有落下。我与你不同，我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你与我也不一样，你太聪明了。可是很遗憾，你的聪明显然并没有告诉你这一点——再笨的人也会趋利避害。而你面前这个笨人只是比较擅长这一项。”
这是我对孟荟宁话说得最多的一次。这还是我跟她学的。不得不说，有时候单刀直入会比暗度陈仓赢上一处——出其不意。
孟荟宁怔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向来不与她多搭言的我会这样用几句话将我与她之间本来就削薄的窗户纸一招捅破。
我的自知之明告诉我能把孟荟宁唬住这片刻，已经算是我本事了。
“这么坦荡荡说自己笨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云卿，你说你笨，可你又知道什么是聪明？”孟荟宁很快反醒过来，抿着唇笑了，“我这个聪明人认为的聪明便是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弱点在哪儿强项又在哪儿，扬长而避短，从而使自己更强。”
车子行得急速却平稳，越衬着孟荟宁的声音轻缓柔和，潺潺如溪：“趋利避害是本能，扬长避短是计谋，不过是各行其是。只剩下一个故作聪明与一个大智若愚在这里讲这些大话罢了。”
孟荟宁寥寥几句话几句话将我从尾到头辩驳了一遍。想来两个弱女子论一些智愚之谈也该算是狂妄的了。我不好意思地弯弯嘴角，甘拜下风。
孟荟宁也不再多言，直到在一个地铁口旁，她叫我下车，“之前在公司门口看到你的司机了，我就让她在这儿等你。”
“好，谢谢了。”我点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梁云卿，我就厚颜一次，当你今日所说的话皆是与我的一番交心之言。要知道，得到了你的一句‘朋友’，才不枉我这通大张旗鼓地入职寰博。”我刚关上车门，孟荟宁探身过来对我说，有得意也有希冀。
我立刻想到中午自己向同事说明她时，不经意间用到的二字，方明白了原来我的每一步早被人算好，只是……“想不到你也注意这些虚无之物。”
“为什么不把它想成一种计谋呢。梁云卿，作为今日的回报，我不妨多言几句。”孟荟宁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按在副架的坐垫上，笑得倾国倾城，“风暴袭来，毁天灭地，知道哪里最安全吗？是风暴中心，那里晴朗而无风。若不想被风暴卷走又逃无可逃，岂不是只剩下赖在风暴中心这一条路了吗？所以啊，我不过是第一个紧缠中心的人。你也不过如此。”
孟荟宁说完，娇媚地眨了眨眼睛，开车离开。
天越来越长，夜降临得越来越迟。我昂起头望了望在上的苍穹，真希望天黑来得再晚一些，至少让我先能回到家。
＊＊
几日后，陈璟衡与俊茂结伴回的家。他们一道转去参加了一地的峰会，结束后连夜赶了回来。
陈璟衡进房间的时候已超过夜里两点，我本就睡得不沉，他换完衣服，我就清醒过来了，只是没有吭声。
陈璟衡轻动作地洗完澡后，没有直接睡觉，而是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段时间陈璟衡每回深夜归家总会稍加收拾后在出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我翻过好几次身后，还是坐了起来。可想了想，又躺下来。躺下了，没一会儿再坐起来……如此重复了几遍，我把气都撒在了陈璟衡的枕头上，使劲地捶打着，我仍然觉得不够解气。
梁云卿，只许看一眼。看一眼，你就回来。我趿拉着拖鞋下床、开门、下楼梯，小心轻声地走着，心里这样警告着自己。
走到二楼，我听到了男女的说话声，细小的嗡嗡声听不出说了什么。走到一楼，我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但能判断出一定是偏清淡的。走向餐厅，我见到了从那里散射出来的灯光，很亮很温馨。站在餐厅门口，我看着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脚步向前向后都挪不动了。
眼前的画面与脑中重合交叠，每一点影像都被放得极大。
餐厅。面条。男女。交谈。
浪花。落日。男女。拥吻。
陈璟衡自来隽永有力的笔迹如今磨成了一把利刃，在我的心上一点一点不计力度地刻下他年少不悔的誓言：致我爱的你的我的你。
致俊彦爱的素芷的俊彦的素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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