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要了一瓶有五年历史的法国红酒。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我诚惶诚恐地享受着一顿革命性的晚餐。我觉得小牛肉在作料的调味作用下,的确极为鲜美,并且让我把自己幻想成十九世纪美国西部勇敢的牛仔。
杨丽童津津有味地吃着小牛肉,她说她吃过这道菜。
我问:“跟谁?”
当然是乔君烈。
杨丽童既撒娇又严肃地说:“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你问这个干吗?人世间没有一件事儿比昨天更遥远的了。昨天正在远去,不可能倒回来了。”
我说:“告诉我,那天晚上在淮江市,你是不是故意把乔君烈放走了?”
杨丽童表示抗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伤害了我!你和我在这儿吃饭,就说明了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不是法盲。在这儿讯问我,我也不介意。因为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你应该回避,让其他的警察来讯问我。”
杨丽童不再吃东西,呆呆地看着那瓶红酒。我让服务生为我们倒酒。我默默地举起杯子,示意杨丽童喝酒。
杨丽童说:“你想让我酒后吐真言?平时我说的全是真话。如果你不相信,你应该找一个与世隔绝的、阴森森的地方,像徐鹏飞对江姐那样刑讯逼供……”
我笑着说:“你也看过《红岩》?今年你几岁了?”
杨丽童点点头,“二十四岁。”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我仔细地品尝着红酒,“这是五年的红酒。告诉我,时光倒流五年,五年前你在哪儿?”
杨丽童没有说话。
我说:“在学校里头。那年你才十九岁,念大二还是大三?那时你觉得天很蓝,草地很绿,一切都充满着希望。♀十八、十九岁,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漂亮最健康最纯洁的时候。来吧,喝了这红酒,看看你能不能回到五年前。”
杨丽童看着我,似乎在回忆着五年前的事儿。她接受了我对红酒的看法,把杯里的红酒慢慢地喝掉。
我问:“有没有感觉?”
杨丽童把左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别出声。一会儿之后,她对我说:“有这种感觉。”
我说:“可以说,这瓶红酒见证了这五年的历史。酿酒工人在五年前就酿造这瓶酒,让我们在五年后收获它。如果让一个人做一件事儿,一件五年后才有收获的事儿,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做?”
杨丽童说:“那要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是一般的人,他可能不干。不过如果是酿酒厂老板,他一定会做。”
我说:“我觉得红酒很有意思。”
杨丽童说:“看来,喝红酒,不但要花很多钱,还要回忆起过去。你说,这有意义吗?”
服务生为我们倒酒。杨丽童撒娇地,要我给她倒酒。我说在这里就让服务生侍候我们吧。就像刚才我们在酒店门前下车时,门童走过来给我们打开车门,用手护着车门的顶部,不让我们的头撞在上面。我还哄逗着杨丽童,说我过去不来这儿吃饭,是因为我的妻子和情人不如这里的服务生漂亮。杨丽童问我她漂亮吗,我看着她的脸点点头。
吃完这顿昂贵的西餐后,我和杨丽童到江边散步。一阵阵凉爽的风给我们带来美好的感觉。
看着杨丽童的笑脸,我狠着心开口了。
我说:“我知道,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丽童警觉地看着我,说:“这是你的开场白,你又要追问淮江市所发生的事儿?”
我考虑过很久了,觉得杨丽童在这个问题上是不会说真话的。我应该换一种方式和她谈话。我和杨丽童沿着大堤走了一会儿,都不开口说话。大堤上有不少人在烧烤,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杨丽童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她又说起刚才那顿美味的西餐。我已经忘掉那种小牛肉的味道,想着今晚约见杨丽童的主题。
我说:“我今晚说的话,是非正式问话。也别说是问话吧。你就当我是神甫,上帝在天上,这儿是忏悔室,你就忏悔吧。你说什么,都不必负法律责任。”
我给杨丽童讲了凶手向神甫忏悔的经典故事。一个凶手向一个神甫作出忏悔,坦白自己就是一个杀人案子里真正的凶手。该案的嫌疑犯刚被一审法院判处死刑,正在提起上诉。这个神甫本应该向警察局报告该案的真相,然而有关的宗教教规严禁他把忏悔的内容泄露出去。如果这个神甫就这样保持沉默,一个无辜的生命将会含冤而死,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这使这个神甫的良心备受煎熬。但是要打破教规,对于这个早已发誓把一生奉献给上帝的神甫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最后,他决定坚守教规而没有向警察局告发。不过他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于是来到同为神甫的朋友面前作出他的忏悔。结果,出现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不久之后全国几乎所有的神甫都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他们互相忏悔,就是没有一个神甫站出来检举揭发真正的凶手。
杨丽童说:“神甫身上没有微型录音机,你身上有吗?”
我说:“没有。你应该相信我。”
杨丽童显得很镇静,走到离我较远的地方,慢条斯理地说:“你为什么非要在那件事儿上较真呢?除非你能抓到乔君烈,否则,谁能证明我撒谎了呢?”
对于杨丽童不愿意说真话,我心里未免有点儿急躁,但是我还是耐心地寻找机会说服她。
杨丽童说:“你真的认为我在淮江市故意放走了乔君烈?”
我说:“现在,说真话不用付出代价。你就说吧,我想听真话。我不想被欺骗。”
“今晚你请我吃一顿九百多块钱的晚餐,就是为了让我说真话。说真话,才值九百多块钱?我说了真话,这顿饭就算是最后的晚餐了吧?”杨丽童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严肃地说:“请你吃这顿饭,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想知道你在淮江市是不是故意放走了乔君烈,如果是,应该说他还是信任你的,我们还想利用你来诱捕乔君烈!”
杨丽童说:“如果我真的故意放走了乔君烈,你们就不可能信任我了,还要治我的罪。你们要诱捕乔君烈,应该寻找更适合的人选。”
我说:“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杨丽童盯着我:“你是说,即使我在淮江市故意放走了乔君烈,你就像那个神甫一样,替我保守秘密,不向任何人泄露?”
我非常痛苦地点点头。我明白不能这样做。我和那些神甫不同。我极有可能会打破缄默,把真相说出来。
杨丽童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如果我说出来了,总有一天你会出卖我的。是吗?”
我摇摇头。
杨丽童斩钉截铁地说:“许警官,请你不要无中生有地怀疑我!我绝对不可能故意放走乔君烈!我还是那句话,当时我立功心切,生怕夜长梦多,就偷偷给你打电话……好啦,我都解释了好几遍了。你们可以调查取证呀!我承认我不是合格的卧底,但是我在主观愿望上绝对没有故意向乔君烈泄露你们的行动机密的意图!”
我对杨丽童所说的话半信半疑。我希望杨丽童说的是真话,实在不想亲手把她送进监狱去。不过我还是有点儿失望。我开始构思第二套抓捕乔君烈的方案。
杨丽童看到我低着头,她也不说话了。今晚我们不欢而散。
在我们回来之前,淮江市政法委和公安局领导多次打来电话,通报我和张宾在淮江市立功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没能把乔君烈带回来,领导们对我还是褒大贬小的。但是蓝母没有放过我,仍不依不饶地攻击我。蓝母领着蓝父来到我的办公室,质问我大半个月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抓到乔君烈。幸好蓝母不知道这几天我出差在外就是抓捕乔君烈去了,要是她知道乔君烈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她一定会暴跳如雷的。我不想回答蓝母的问题,张宾就出面把当前的实际困难说了一遍。蓝母嘲笑地说,有一个办法可以判处乔君烈死刑。她稍作停顿,然后作出了解释:那得把时光老人请来,让时光老人拿出一百年,在自然规律作用下,乔君烈总逃月兑不了一死吧!蓝母话里的意思我明白,言外之意是过了几十年乃至一百年,乔君烈就寿终正寝,用不着我们去抓他了!蓝母最后大声地说,要是遗传学家攻克了人类的基因问题,人的平均寿命提升到五百岁,这又怎么办呢?
没有人不喜欢幽默。但是,我并不欣赏蓝母针对我而作出的幽默。这是黑色幽默。
乔君烈潜逃后,我们通过市局先后发出协查通报和通缉令。地级市公安机关发布的通缉令,不像公安部发布的通缉马加爵的a级通缉令那样声势浩大,在全国各地大街小巷所有显眼的地方张贴着。本地普通的老百姓,大都不知道有这么一道通缉令,更别说外地普通的老百姓了。
两天后,蓝父一个人来找我。我觉得很奇怪,认真地前后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蓝母。
蓝父手里拿着一张a3复印纸,有一肚子的话却一时无从说起。蓝父和蓝母截然不同。蓝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爱钻牛角尖、天不怕地不怕、誓不低头的人。而蓝父是一个温和宽厚、谦虚恭谨、以理服人、胆小怕事的人。平时蓝父都跟在蓝母身后,唯其马首是瞻。在蓝母提出要求或据理力争的时候,他从不插话。但是在蓝母慷慨激昂地提出有点儿过分的要求或出口伤人的时候,他就站出来劝说蓝母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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