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泉兄,”张静江恳切地说道,“静江见党内分裂,已然痛心疾首,惟盼党内同志早日消弭成见,共举革命大业。♀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广东乃先生奠定的革命基业,尔等离叛而去,岂是先生所希望的局面?先生尸骨未寒,党内便临阋墙之灾,溥泉兄难道愿意这样吗?”
“非也!”张继答道,“汪兆铭(即汪精卫)受苏俄共党蛊惑,置吾党利益于不顾,实乃断送我党前程之罪魁祸首。二兄不能明识汪兆铭面目,反责怪于弟,弟无话可说。”
“如此说来,溥泉兄是一意孤行了?”
“二兄,”张继叹息道,“弟此来原希望与兄共携,犹如当年我等共创进德会。兄既然刻意不就,弟只有抱憾告辞了。”说着,起身辞谢。
“溥泉兄尚望听静江一言,”张静江也站起身来。他已不打算再留住张继,但有一句话非说不可。他心中虽然不快,却希望能最后劝说对方,“静江以为,党内纷争,历来有之。党内问题,完全可以商量解决。何必撕破脸皮,让世人笑话?”
“是汪兆铭逼我等这样!”张继已走到大厅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忿忿地喊道,“8月25日,他指使蒋介石,将展堂(即胡汉民)关押至长洲要塞,至9月22日逼其辞职离粤。几乎同期,又命蒋介石率黄埔军袭击汝为(即许崇智)部,将汝为软禁,逼其离境,并大肆搜捕我党革命中坚。二兄,你倒说说看,这是商量解决吗?这究竟是谁在撕破脸皮,让世人笑话?”
言毕,张继愤然转身,大步而去。
张静江呆立厅内,直到张继身影消失,这才长叹一声道:“吾党不幸,愧对总理啊!”
张继到达北京后,即与林森、居正、叶楚伧等人联合筹划,于11月23日在北京西山举行了所谓的“国民党一届四中全会”,这次所谓“全会”,共十二人参加会议,远不足法定人数(当时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监察委员共五十一人——作者注),是一次非法的分裂会议。然而,它却通电要广州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停止职权,并对外发表了公开背叛孙中山三大政策的宣言,攻击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员,会议作出了一系列决议案,并决定开除汪精卫党籍。♀西山会议后,这些国民党右派即在上海另立中央,设立所谓“国民党中央党部”,与广州的国民党中央对抗,国民党的分裂完全公开化。
张静江在上海再也呆不住了,决计抱病南下广州。
12月上旬,张静江风尘仆仆地赶到广州时,广州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已对西山会议派采取了紧急措施:11月27日,即致电各级党部,宣布西山会议是一次非法会议,决定于12月中旬在广州召开国民党一届四中全会。国民党北京、上海执行部,江苏、广东、福建、浙江、湖北等省党部,海外各总支部,香港总支部,广州及汉口特别市党部,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特别党部,宁波市党部以及各级地方党部都一致通电拥护,要求从严惩办西山会议派。这时,刚到广州担任国民党代理宣传部长的**,以他主编的《政治周刊》为阵地,对西山会议派进行了有力的反击,揭露了他们的反动本质,为在组织上处理西山会议派做好了舆论和思想准备。
12月11日,在汪精卫主持下,国民党在广州召开了一届四中全会。张静江在会上痛斥了西山会议派的非法分裂活动,陈述了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他慷慨激昂地说:“在座的各位委员,都是追随总理数十年的革命者,都是坚定的孙文主义者。任凭风云迭起,惊涛拍岸,决不迟疑,坚定地沿着总理的路走下去,坚决捍卫总理的旗帜,与一切诽谤、歪曲、反对总理之人斗到底!”
张静江旗帜鲜明的发言,得到了与会三十多名委员的一致赞成和拥护。根据张静江的提议,全会决定于1926年1月召开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重申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和“一大”宣言、纲领的正确性,并严肃处理西山会议派。
二密谈长洲岛
1926年元月1日,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正式召开。大会首先通过了“接受总理遗嘱并努力实行之”的议案,并向苏联和全世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阶级发出友好电文:表示中国国民党至诚与苏联“携手合作,共同打倒帝国主义”;表示坚决秉承孙中山遗训,“与世界一切被压迫的民族和阶级携手前进,完成国民革命”。♀
1月6日,蒋介石代表军事委员会向大会作了军事报告。与会代表从报告中所阐述的平定杨刘叛乱及对梁魏讨逆(讨伐梁鸿楷、魏邦平)的经过,认识到蒋在保护革命政权斗争中的殊勋。加之蒋介石对全**事形势及国民政府今后攻守大计所作的精辟分析,赢得了全场欢呼,当场便有人提议:“请全体代表起立向蒋同志致敬!”使蒋介石在党内的声望有了质的提升。
张静江为盟弟介石在党内影响力、感召力的急骤上升,打心眼里高兴。他隐隐地意识到,盟弟介石跃升党内最高层领导的火候已经到了,再推他一把,也许就水到渠成了。这半个多月是关键性的,抓住时机,一定要抓住这有利的机遇!为此,张静江在大会期间显得特别活跃,他广泛接触各方代表,为盟弟介石鼓噪呐喊。当时,党内同志对他这位元老非常尊敬,更因他历来不为自己谋求党内任何权位而对他的意见颇为重视,亦不存任何疑心。
元月9日下午休会半天,晚饭后,张静江应蒋介石之邀同游长洲岛。
山坡上一盏盏明亮的电灯,仿佛在晚风中摇曳,就像长洲岛上绽放出了一簇簇雪白的梨花。蒋介石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处的灯光,向张静江介绍他为之荣耀的黄埔军校。他们一路缓缓行来,至岛边一开阔地段,蒋介石停住脚步,指着岸边耸立的炮台道:“二兄,想及当年同总理并肩作战,枪林弹雨,如同昨日,真是不胜感慨。”
张静江把目光停在炮台前的那面大红旗上。风卷红旗发出猎猎声响,旗上斗大的一个“蒋”字在灯光下时隐时现,颇似古代军队出征时的将帅大旗。此要塞同黄埔岛毗邻,防务一并归属黄埔军校,蒋介石曾兼任此要塞司令。张静江不由得笑了笑道:“介弟所感慨的,并非昨日战事,乃当今政权形势。为兄说得不错吧?”
蒋介石扭回头看着张静江,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轻叹一声道:“总理所倡导之革命历经磨难,介石跟随总理,也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然革命之成功在哪里,介石此生之成败又如何?皆为未知之数。莽莽前途,介石的确是信心不足啊!”
“介弟休要作如此想,”张静江诚恳地劝道,“党内虽然纷争不已,但介弟今日事业已成蒸蒸日上之势,6日会议情形已见端倪。比之那些纸上谈兵、巧弄簧舌之流,介弟所作所为,确可在党内独树一帜。”张静江说着指划了一下炮台,又道:“掌管黄埔军校及第一军实权,乃介弟置身广州政权斗争的有力筹码,介弟千万不能有灰心之态,只宜坚定信心。”
“我担心,”蒋介石道,“会议代表近二百余人,何来许多支持?”
张静江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蒋介石快步跟了上去。张静江边走边道:“6日会议上众人为弟欢呼,虽是表象,却大异于以往,毕竟介弟原非党内望重人物。这些天来,为兄已有多方接触,想来不至于毫无功效,倒是对西山会议案的处置,介弟宜慎之又慎,说话处事,切不可心由性使,任性而为。”张静江边说边扭头盯了一眼蒋介石,接着又道,“介弟啊,要珍惜目前这种声势。”
“是呀,”蒋介石苦笑了一下道,“声势是什么?声势的后面又是什么?”
“声势是造势,是先奏,是排山倒海前的飓风。”张静江说道。
蒋介石闻到了盟兄话语里的火药味,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
“介弟啊,”张静江缓和了口气道,“俗话说,水到渠成,心急是吃不了热粥的。为兄送汝一个字。”
蒋介石收住步子,转身盯着张静江。
“忍!”张静江重重地说,“介弟遇事能忍为上,在忍中思对策,求良方,必能运筹帷幄。因此,尤在会议的后半段,策略之运用十分紧要,走错一步,则前功尽弃。”
山坡转角处迎面走过来两名身着戎装的军官,见到蒋介石突然出现,忙不迭“啪”的一个立正,行起了军礼。蒋介石正在低头思索张静江的这番话,猝然间倒是一惊,抬头见是司令部两名参谋,其中一名歪戴着帽子,顿时火起,吼道:“什么样子!回去整顿军容风纪!”
“是!”两名参谋满脸涨得通红,其中的一位赶紧将帽檐正了一正,然后两人并肩齐步离去。
“介弟这是为何?”张静江有些看不明白,问道:“对士官,你一向如此吗?”
蒋介石淡淡一笑道:“二兄有所不知。弟建此军校,十分艰难。入校学生,大多非等闲之辈。有的原就是军队中的官长,有的在党内做过许多工作,而心甘情愿来本校当下级干部,其志非小也!统率军队,古往今来都讲究一个‘严’字,身为首脑,必须具有绝对威信,才能在战争中做到令如山倒。因此,弟经常给学生训话,强调军规军纪。”
“看来介弟治校有方喽。”张静江乐滋滋地说。两人继续朝前走去。行至一石礅旁,蒋介石一边掏出手绢,一边说道:“二兄走得累了吧,就在此歇歇?”说着将手绢铺在石礅上,示意张静江坐下。
张静江笑着谦让道:“介弟素来爱洁,还是介弟坐吧。”说毕,便在手绢旁的石礅上坐了下来。蒋介石无奈,遂一笑坐下。
“二兄,”蒋介石坐定后道,“刚才一番话,弟已有深思。这后半段的会议,的确于弟至关重要。仔细分析,这‘西山会议案’恐怕是最为棘手的事。”
“是一个错综复杂的问题!”张静江强调道。
“弟欲听听二兄的意见。”
张静江思索片刻道:“说到底,西山会议一派,多系我党中坚分子,其中如传贤(即戴季陶)、溥泉(即张继)等,又系我的好友兄弟。总理在世时,一贯呼吁党内团结,而值此分裂时期,团结更为我党所有要事之当务之急。”
“二兄此意,是否不必追究此事?”
“非也,”张静江摇头道,“西山会议派闹得沸沸扬扬,中外皆知,其分裂我党之行为,史所少见。如当年章太炎、陶成章之分裂同盟会,后果甚为严重。然总理之待章太炎,于分裂事件后仍委之以重任,先是提他做教育总长,后又提他做枢密顾问。章太炎虽未就任,却心生感激。由此可见总理之胸襟,一切以团结为核心。”
“二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蒋介石领悟道,“犯错之人本为党内中坚,今后革命,仍不可少了这些同志。我看,一旦西山会议案提出,可剖析其起因及危害,引为警戒,但对同志,就不必予以处分了。”
蒋介石说完这番话后,张静江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说:“处分一事,不办恐怕是不行的,兆铭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那该怎么办?”
“区别对待,做个样子便是。”张静江胸有成竹地说,“介弟应从自身今后发展的大局考虑,争取各方面力量对自己的支持。红脸白脸都要唱,但孰轻孰重,此中分寸,凭介弟的聪明才智,又有在广州政权中周旋多年的经验,应该不难处理此项问题。”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