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刘忠义的到来,他期待着今晚的会面,能够帮他答疑解惑,也许“罗曼”和“永诚”的案子本身就是死马,但老穆仍然希望能够把它当做活马来医,因为只有这匹马活了,才能增加平安渡过目前危机的可能性,反之,后果则可能不堪设想。♀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等的时间久了,老穆的心情难免烦躁起来,有那么一刻,老穆曾经想给刘忠义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但寻思片刻,认为还是不催他为好。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普洱茶香,老穆喜欢普洱浓烈的苦涩味道还有那浑厚的颜色。就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水汽,老穆细细地品尝着火候正好的茶水和这难得的安静。“慧心茶楼”的音响里,正播放着一首老穆并不知名的古琴乐曲,悠扬而古朴的声音在包间的空气里回荡,仿佛蚕丝一样,缓慢地渗透进包间的每个角落,最后缠绕在了老穆的耳边,悠长而不绝。
“久等了,久等了,抱歉,抱歉。”
终于,接近九点的时候,相貌憨厚、身材中等的刘忠义在一个身材修长、相貌姣好的女服务员带领下,裹着一缕寒风推门而入。
老穆起身让座,等女服务员给刘忠义斟好茶后,就招呼她出去,并嘱咐她除非叫她,就不用来包间服务了。
老穆说:
“你一向守时,今天怎么迟到了?”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要出门的时候,李院长找我谈话,耽误了。你知道的,我很少自己开车,所以,开车的时候打电话不是我的强项,我就没打电话告诉你,安全第一嘛。关键是我知道,今天无论多晚,你都会等我的。”
刘忠义似乎话里有话。老穆看着刘忠义,脑子里琢磨着刘忠义话里的意思,片刻之后,老穆笑着说:
“是吗?那可不一定。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喝茶了?”
刘忠义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
“半年吧,或许更长,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上次喝茶的时候,我们好像刚开始穿半袖衬衫吧。”
老穆有些感慨地说:
“是啊,好像是有那么久了。”
刘忠义也有点感慨地说:
“旧友新朋,一言难尽哪!不说这些了,你着急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老穆答非所问地说:
“都要下班了,李院长还找你,有什么急事?”
刘忠义喝了一口茶,说:
“要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一个案子的事,他催我尽快进入程序。♀”
老穆语气平静地说:
“什么案子?还敢劳动院长大人亲自过问?说来听听,没准我们要说的是同一件事。”
刘忠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真是那样,我个人以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先说吧,找我谈什么?”
老穆说:
“那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找你,是为了罗曼文化娱乐有限公司和永诚房地产开发公司买卖合同纠纷的案子,莫非,李院长找你谈的案子,也是这个?”
刘忠义说:
“老穆就是老穆,一猜就中,不过,还是我个人看法,你最好离这个案子远一点。”
“我还没开始,你就想把我推到门外去了?”老穆呵呵地乐起来,但内心却很焦虑,“说说理由?”
“理由你不会不知道吧?”刘忠义也笑眯眯地看着老穆,他们彼此熟悉对方,几乎就像自己熟悉自己一样,因此,他们都知道如何在谈笑风生中举重若轻,“李志国还在里面,这件事会如何发展,还是未知数。因此,现在是非常时期,而这个案子又过于敏感,你应该不缺案子,我的意见是,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老穆说:
“如果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呢?!”
“必须这样做?”刘忠义停顿了片刻,“那我建议你,按照正常程序走,看证据,**律,而不是依照以前办事的方式来。”
老穆给刘忠义的茶杯续满茶,思考了片刻说:
“你看过案卷吗?”
“看过。”
“你认为从证据角度说,这个案子有希望吗?”
刘忠义不置可否地说:
“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老穆说:
“准确地说,我还没有正式接手这个案子,而我希望,在正式接手之前,首先确定这个案子的可行性。我认为,你可以帮助我确定这一点,你就别卖关子了。”
刘忠义摇了摇头说:
“这回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个人的看法是,这个案子很不乐观。理由很简单,一、谁会把一个已经成为定局的合同修改成目前这个样子,主动放弃大笔的既得利益?除非这个人脑袋里注水了。二、这个合同一直在履行过程中,前期的付款都很正常,永诚为什么会在一审胜诉之后,又放弃已经得到法律支持的诉求,这不合逻辑。三、如果这个合同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一审的时候,‘罗曼’不提供这份至关重要的证据?!仅就这三点而言,我个人倾向于认为,那份被修改的合同并非永诚公司老总的本意,显失公平尚在其次,契约是需要对价的,这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识,永诚放弃既得利益的对价是什么?这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通。照我看,这是某些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低估了最平常的判断力!你说呢?我认为,这其实就是一颗地雷,不踩没事,谁踩谁炸。”
刘忠义说到这,并不看老穆,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了,不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之后,刘忠义又慢悠悠地说:
“李院长对这个案子异常关心,因此,我认为对这个案子的最后处理结果,一定是由院长办公会来决定,而非是我,或者是一个合议庭所能主导,其实,我接手的,是个烫手的山芋,如果不是李院长亲自点名,我才懒得碰这个案子。”
老穆说:
“李默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谁让你是高院主管审判业务的副院长,而且又是业务最精的副院长。”
刘忠义看着老穆,满脸耐人寻味的表情说:
“是吗?我倒不这么看。”
老穆说: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刘忠义说:
“其一,我感觉李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二,以何劲和李志国还有钱邦的关系来看,合理的联想是,我向来与何劲不合,不会在这个案子中偏袒任何一方,因此,我是最佳人选。但是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一定会依照法律秉公办理,不会受任何一方的意志左右,这才是目前唯一稳妥的方法和我的指导原则!”
老穆明白刘忠义的意思,唯有依照法律秉公办理,他才能在这桩目前还看不清楚内里玄机的案件审理中,始终处于进退自如的有利位置,刘忠义这么做是对的,而刘忠义其实也是在暗示他,这恐怕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如果他真的必须接手这个案件的话。同时,老穆更在意的,是刘忠义前面的那个所谓“其一”,如果李默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他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呢?是李志国?是何劲?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这案子与中纪委巡视组的出现,是否具有某种联系呢?老穆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不祥之感!而且这感觉,直让老穆心慌气短!
“李志国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老穆有意无意地说。
“不清楚,这个案子的消息似乎封锁得很严。不过,我听说有几个律师已经被牵扯进去了。”然后,刘忠义也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说话做事,你都要加一份小心!但是我想,作为律师,无论任何时候你都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句老话说,与人方便,才能自己方便,老穆,这句话你应该懂得吧?!”
刘忠义说完就注视着老穆,满脸严肃的表情,老穆明白,其中的含义是,他必须认真对待今天的谈话。
老穆说:
“你放心,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有些东西,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的。”
刘忠义笑了笑,然后说:
“这是应该的!至少我也这么想!所以,就我所知的,我已如实相告,这也不枉了我们那些喝酒聊天的日子!这些喝酒聊天的日子,是我唯一记得的,我们相处的方式,我希望,你记住的,也仅仅是这些!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很多时候,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有些东西,在该画上句号的时候,就得给它画上个句号,这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你说呢?老穆。”
老穆看着刘忠义,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老穆知道,他们的交情到今天为止,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已经基本可以结束了。他忽然悲哀地发现,此时此刻,就他过去的某些认识而言,他或许是犯了某些原则性的错误!当朋友关系出发的原点,是基于满足某种诉求的需要之时,其本身,就注定了永远不可能那么干净和单纯,回首过去,刘忠义或许只是他一个比较特殊的伙伴,仅此而已。
而世间凡事,往往只有锦上添花,绝对没有雪中送炭!
回去的路上,老穆心乱如麻。他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朱朗,朱朗好像已经睡着了,电话里的声音充满倦倦的睡意,老穆吩咐朱朗,明天要再次申请对李志国的会见。另一个电话则打给仲原,仲原的声音倒是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因为,此刻加拿大那边正是早晨,而仲原正在一片美丽的晨光中吃早餐。
老穆声音郁闷地对仲原说,要他务必抓紧时间处理完那边的事情,赶紧回来,他们的计划,也许要加快进度了。
和刘忠义见完面的第二天一早,老穆给何劲打了个电话,说明因为钱邦的案子,需要和他见个面。并且,老穆提出,见面地点应该是在“卡拉卡拉”或者其他的某个地方,而不是钱邦在“罗曼夜总会”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尽管那个过度装修的办公室显得华丽异常,但是,老穆却总觉得那里充满了污秽和肮脏,无论怎样修饰,都掩饰不了,也摆月兑不了那种暴发户的俗气和无知。
于是,在“卡拉卡拉”酒店的八层,还是818房间,一大堆关于“罗曼文化娱乐有限公司”与“永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买卖合同纠纷案件的相关材料,就放在了老穆面前的茶几上。材料包括一审、二审的所有诉状、判决书和证据材料,还有钱邦本人针对案件的来龙去脉草拟的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老穆注意到,无论“罗曼”一审的败诉判决,还是二审的胜诉判决,其判决书正文代理人一栏注明的都是陆文章,职务是总经理,这说明,“罗曼”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并没有寻求律师的帮助,而在这样重大的案件中,没有专业人士的协助,多少都有点不可思议。
刘忠义昨晚说的话,至今还响彻在老穆耳边。让老穆伤感的是,昨晚谈话的结果,几乎意味着一个时代已经正式结束,他和刘忠义之间的那些所谓“情义”,已经戛然而止,老穆已经无法通过私下的运作,来影响目前这个案件的结果。依照老穆以往的办案原则,这个案子的代理事务,似乎早应该随着昨晚谈话的结束而同时结束了,但出于稳住何劲和钱邦的考虑,老穆决定,将按照自己的思路和既定原则,把这出戏演下去,并且不光要演,还要演的异常逼真,直到他百分之百摆月兑目前的困境!
主意已定,老穆问钱邦:
“一、二审你都没请律师?”
钱邦鬼魅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坐在他对面喝茶的何劲,语含讥讽地说:
“没请,有老何在,还用请律师?花那冤枉钱。这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同样也用不着劳您大驾。”
老穆并不理会。想起昨晚与刘忠义的一番谈话,他把目光锁定在“罗曼文化娱乐有限公司”与“永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签订的最后一份协议上。正是在这份协议上,永诚的老总代表永诚签字,放弃了永诚对罗曼索要剩余房款的债权。也正是这份协议,成为二审改判的依据,尽管这份协议在逻辑上根本讲不通,但正是这份协议,在二审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老穆想起刘忠义说过的一句话,当一份合同在正常的履行过程中,谁会主动放弃既得利益?!除非这个人受到胁迫!!!作出了绝非本人真实意愿的意思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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