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闪光灯突兀亮起。♀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钟勇不知是团员们还是跟着聚拢来的白人们在拍照,忽然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一位中年工作人员出现在大家身后,不高兴地说了句什么,众人立即缓缓四散了。钟勇听见旁边一个团员解释道,不许照相。钟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除这展室外,其他展室都随便拍照。
他背手转了起来。这个展室都是政治漫画,画得最多的是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还有托洛茨基。他不知道这是毕业生们的原创还是照前人漫画临摹的,反正有些画挺熟悉,就像那幅画托洛茨基的:他浑身**,头发倒竖成菱形,那副著名的夹鼻眼镜月兑落在鼻梁上;他一只精瘦的胳臂扬在半空,青筋暴突的手掌攥着把刀锋朝下的带缺口的匕首,刀尖下是一片交替层叠的密密麻麻的骷髅和股骨。除了这些画以外,还有丑化斯大林的,间或也有几张画马克思、列宁的,还有几张**的画像也摆在这些展板正中,虽说这些画是按照国内的标准像临摹的,却把面孔涂得通红。在出口处一幅**标准像下面,却也同样画着层叠的骷髅。
钟勇轻骂一句,快步出了展室。他知道,在这个国家,**反社会主义是主流,文艺当然更不能例外,这些作品自然要把**与法西斯主义相提并论,而且这么做,作者一定会得到褒奖的。不过,尽管如此他也能看得出,这些展品的作者们对马克思、列宁和**还是比较尊重的。他想起了读过的尼克松回忆录。这位美国前总统回忆起老一辈中国**人,反而对“美帝国主义”的这些头号敌人充满敬意。在接受政府培训的旅途中,那位华裔官员也在车中介绍:美国很多白领相当崇拜早期中国**人,认为他们代表了人类追求平等和公平正义的理想;很多蓝领看现代中国,认为不过是一出典型的好莱坞电影,一个关于好人与坏人的故事,“弱小和正义的毛,打败了强大和**的蒋”。出国前,他在网上看到: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说他最爱读和读了最受益的书,是《**选集》。♀
钟勇出了图书馆,走下高高的阶梯,坐到图书馆楼前广场的长椅上,等待着同行的人们。这时,他似乎又看到上午在州政府大楼前大理石基座上矗立的那组人物雕像。他想,为什么呢,这个国家的立国根本和精神象征从来不动摇?想着想着,他陷入沉思。
忽而他一激灵,看到了那个小伙子正站在车门旁边,食指点动着,清点着上车的人数。
第二天,培训团飞到这个国家最富庶的那个州,据说这一个州的gdp就相当于意大利全国。出了机场,大家在这个国家无处不在的中餐馆里吃完午饭,大轿车开到州政府门前,培训团走上高高的阶梯。
一进大门,钟勇看见门口横着金色的活动栏杆,几个健壮的男女警卫站在后面,其中多数是胖胖的黑人,少数几个白人瘦削挺拔。在这些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团员们与簇拥在身旁的前来访问州政府的这个国家的人们一样,掏出数码相机和兜中的钥匙、硬币什么的,放到栏杆后面小桌上的盘子里,然后一个挨一个进入安全门。当团员们顺利聚集到州政府大厅后,陪同的那位华裔官员解释道:“9·11”前,除了机场,这国家各处都没安检,可现在连博物馆都有,只不过比机场好点儿,不要你月兑鞋和裤带。大家在大厅里等了没多一会儿,一位脸膛通红、西服笔挺的高个儿官员匆匆走来。团长和华裔官员迎上前去,这位官员老远就笑着伸出手,与他俩寒暄起来,接着与身旁的团员们一一握手,再领着大家上楼顺走廊走去。
钟勇不知道迟瑞成为什么有些无精打采,钟勇却兴奋地目不暇接,边走边看。在这条大理石构筑的高高的走廊里,走廊顶上绘着连绵不断的宗教画像:有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蒙难像;有怀抱圣子的圣母像,那张圣洁的脸上充满动人的柔情和悲悯;一些满头卷曲金发的胖女圭女圭飞翔在蓝天白云之间,背上扇动着雪白的翅膀。走廊两侧则矗立着一尊尊深栗色的大理石胸像,胸像下的石基上镶着金色的铭牌,上面密密镂刻着这些男女工程技术人员、企业家和文化人士的生平,还有为本州作出的贡献。♀华裔官员不时回头,为大家简短介绍着他们的事迹。
高个儿官员领大家进入一个大房间,房间门后站着州廉政委员会办公室的六七位男女官员,都真诚微笑着,与进门来的人们一一握手,说着表示欢迎的话。钟勇随着前面参差不齐的话语,说着“thankyou”。大家一个挨一个顺次坐下。钟勇看到,面前的桌子竟与厅机关食堂的餐桌十分相像,这一张张桌子拼成u形,在u的缺口处才放着一张稍显气派的长桌,桌上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投影仪。而后这些官员稍显拘谨地站到长桌旁的墙边,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官员站了出来,面向培训团,双手交叉在月复前,说着深感荣幸的欢迎话语。这位办公室主任的话一结束,从他身后的官员行列中走出一位有着古铜肤色和漆黑头发很像南美人的年轻女官员,坐到桌后,熟练地操作起电脑和投影仪来。白墙上出现了一幅幅表格和一行行英文说明。办公室主任将一根细细的不锈钢棒拉长,滔滔不绝讲起反腐倡廉经验来。华裔官员翻译着。
迟瑞成心不在焉地听着,钟勇埋头在桌上,一刻不停地迅速记录着,团员们一个个也如此。团长转过脸来看了迟瑞成几次,迟瑞成不能不打开本子了,可钟勇发现,迟厅长却仅仅做出记录样子,笔尖悬空移动着。他猜不出老大哥为何这般抵触。
忽而,大家鼓起掌来,州廉政委员会主任从里间匆匆走出。这位中等身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官员一脸疲惫,径自走到大家面前,却没坐入身后的座椅里,而后一句客套没有,大声讲起廉政委员会的工作来。办公室主任离开上司,微微笑着,与手下的官员们站到一起。华裔官员郑重其事起来,从上衣的下兜里掏出个小本子,迅速记下要点,然后流畅地翻译起来。
主任说:“现在,就连我们国家很多人的信仰也变了,就是如何有个好收入。所以,怎么保持我们国家的蓬勃生命力,就成了政府不能不深思的重要问题,办法是:一靠信仰,用宗教的强大力量,制约人们决不可为发财不择手段;二靠法制;三就依靠我们廉政委员会的作用,来制约政治家和公务人员,一旦越轨立即严惩。不过,正像世界各国一样,监督是很难的。所以,我们非常想跟中国同行们交流这方面情况。我没去过中国内地,因为没休过假。有次开会路过香港,我站在九龙的山上,遥望中国内地,想: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去中国内地。”
大家笑了起来,不约而同鼓起掌来。团长站了起来,那张方正的脸上透出真诚和蔼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说:“欢迎主任来中国。到我们省后,希望按照名片上我的地址、电话,跟我联系。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团员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主任提供应有的方便。”
大家再度鼓起掌来。
主任连说“谢谢”。接着,不知为什么,他却解释自己的第二学位是东亚史。钟勇听出,他话语中不知不觉流露出感情。
“也许因为我研究过这方面的大量资料,所以非常佩服老中国**人:抛头颅,洒热血,坐穿牢底,横尸法场。我发现,他们有种很单纯的信仰,就是救国救民。这不能不让所有研究者生出由衷的钦佩。”
大家又鼓起掌来。钟勇却见迟瑞成直视着这位主任,眼中流露出一种钟勇说不出的非常复杂的神情。
主任转入正题,毫无保留地介绍起州廉政委员会的人员构成、工作流程和工作情况。钟勇听着,却觉得自己不是在听一位外国官员述说,却像听一位纪委书记汇报工作。廉政委员会主任跟他这机关纪委书记一样,是专职的,除主任外的四位委员,也跟机关纪委的四位委员一样,都是兼职的;廉政委员会下设处理日常工作的处室,不过没像纪委那样叫监察室、审理室;工作任务也跟纪委一样,就是接待和处理来信来访,还有查办案件。
主任流露出苦恼的神色,说:“州廉政委员会每年处理两百多个案件,工作非常繁重,但让我们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查办案件中的阻力。公务员们倒没对我们的工作构成压力,因为政府对他们行使权力有着严格的规定,不光有明确的工作标准,还有随时清除不合格公务员的措施,更有来自公众和媒体的强大监督。对我们委员会构成压力的,主要是利益集团。”说到这里,他那白皙却又有点儿发乌的脸颊透出愤怒,说,“一些议员和政治家充当利益集团的代理人,提交的法案或者建议,却是为一些大公司、大财团说话,损害了公平正义的原则,损伤了我们国家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为了维护本州的繁荣和人民的团结,廉政委员会不能不同他们展开坚决的斗争。”
培训团静静听着,但全都成熟地不露声色。钟勇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主任,用目光替他使劲。主任举了一些斗争事例后心平气和道:“为了对付廉政委员会,在讨论州政府预算时,这些政客便勾结起来,大幅度削减廉政委员会的费用,逼得我们不得不解聘工作人员,结果也就不能不撤销案件。”说到这里,他突然挥了一下拳头,吼,“这下,政治家们哈哈笑了。”
离开廉政委员会,大家走在长长的走廊中沉默不语,忽而队伍中响起迟瑞成冷冷的声音,“都一样”。钟勇却一点儿没有沮丧,反而非常激动,竟觉得这位外国廉政官员就是自己的好战友好兄弟。他思忖着,怪不得让我们来考察,有道理呀。
之后,培训团又乘车赶到另一个州的州议会。走在最前面的负责接待的官员拉开那扇高大沉重的厚厚的黄色木门,团长站到门边,帮这位彬彬有礼的一直微笑着的官员拉住房门,对进门来的团员们小声道:“议会正开会。上二楼,看一下就出来,别出声。”
钟勇和大家一起放轻脚步,顺着狭窄的楼梯,鱼贯上了二楼,小心翼翼地就近坐入后排。前排坐了一些正在旁听的这个国家的人们。钟勇挺直腰板,好奇地向下俯望。议会大厅正面,是一片栗色长桌层叠搭起的高高的主席台,主席台最高处并排摆着两张气派的高背座椅,一位头发花白、仪表堂堂的男人和一位高贵典雅的中年女人坐在上面。一面高大的国旗和一面同样大小的深蓝色州旗斜着矗立在他俩左右两边。钟勇猜想,准是主持会议的议长和副议长。他俩下面,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站在一张半圆形高桌的后面,对着麦克风声音洪亮地说着什么。在这发言席下面,是一长排同样的栗色长桌,白人还有少数其他肤色人坐在桌后,全神贯注听着,从这些人非同寻常的气质看,都像是这个州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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