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板 第六章

作者 : 巩向东

马母埋怨石红:“不是我说你,你们就是受了社会上的影响,光想着挣大钱发大财,嫌一明在机关钱少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可你不想想,钱就那么好挣?你倒是把一明豁出去了!”

马一明怕石红说什么,又去拽她,被石红一下子拨拉开。

“妈,您怎么这么说呢,好像是我逼着他似的!”石红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了,“既然说到这儿了,就不瞒您了――跟亲戚朋友说得好听点儿,是他辞的,其实是没退路了,走到这一步,他辞也得辞,不辞也得辞!”

马母愣了。她半信半疑地望望大儿子,马一明脑袋恨不得扎进裤裆里。马母心里一沉,一时没话说了。

石红痛心道:“您还拦着不让他干这干那,实话跟您说吧,想干还干不成呢!说白了吧,马一明都失业啦!”

只有到了人才市场,才会切身感到中国人多,中国找工作的人更多。这里活像个大集市,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每个人都像被扔进了茫茫大海,孤独无助。马一明已经连续几天来这里求职,但一无所获。身为大机关出来的科级干部,他本来信心百倍,结果却处处碰壁。他这才明白,什么科啊处的,离了机关就是个屁。马一明一直觉得失业是大西洋彼岸的事儿,如今猛然发现,失业近在眼前。最后,石红给马一明指明了出路:投靠石军,去他那儿上班。马一明虽然心有不甘,一时却也别无选择。

“他公司管理肯定不行,我搞了这么多年管理,去了以后好好抓一抓,把公司给他管起来!规范化!”马一明给自己打气,又想起个事儿,“哎你说我去了石军那儿,任什么职务呢?”

“什么职务……”石红想了想,“他总经理,你副总经理呗!”

“还是副的……”马一明有所缺憾地说。

真实情况是,去石军那儿也并不顺当。石军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力不从心。如今都说中国大街上走的个个都是老板,其实很多都是石军这样的,成天在外边漂着,动不动就上亿的项目,实际上就是个皮包公司。眼瞅着身边有人成了大老板,石军心里着急嘴上不服气,只恨自己财运不济,总巴不得一夜之间星云斗转,自己也能开花结果。

石军牛皮吹得很大,现如今连自己姐夫都安排不了,成了打自己嘴巴。他打肿脸充胖子惯了,不好意思说破,只能避重就轻推三阻四,直到石红翻脸了,他才不得不答应。

“要不这样吧姐夫,这样儿――”石军也有缓兵之计,“外头还欠我一笔款,要不你先帮我催催!就算你上班了!公司不是没钱,有钱!但是不瞒你说,都在外头漂着呢!弄得我头寸有点儿紧!你要能催回来,咱就能发工资,催不回来,工资还就没日子发了――要不我不敢说让你来呢,就这样儿,请你来你也不愿来啊!姐夫你也别着急,慢慢儿催着!什么时候催回来什么时候算!”

那家公司在一栋很气派的写字楼里,看上去像模像样。一个小伙子正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翻阅画报,一见马一明进来,主动跟他打招呼。小伙子姓崔,听说马一明是机关干部,小崔上下打量他一番,说:“机关的?这招儿够高的啊,雇个政府官员帮着要账,这招儿还真高!不过,县官不如现管,除非是正管部门,要不也不灵!”

马一明起初以为小崔是办公室工作人员,攀谈中才知道对方跟他同命相怜,也是来要账的。一年来,小崔每天早来晚走,几乎成了这里的模范员工。不一会儿,女秘书扭着腰肢走进来,对小崔视若无睹,但对马一明的出现却很警惕。

“你哪个公司的?”

不等马一明回答,小崔嬉皮笑脸地调侃道:“人家是机关的!”

女秘书立刻对马一明客气起来,给他端来一杯茶水,旁敲侧击一盘问,弄明白马一明现在的身份和来意,登时变了脸,转身再也不搭理他。马一明切身体验到了两种待遇,深感机关身份的不同凡响。他很不适应这种冷遇,义正词严地要求面见公司总经理,女秘书置若罔闻,哗哗翻着画报。马一明刚要急,小崔说话了:“机关出来的是吧?还有后遗症呢――说话动不动就打官腔!原来在机关行,现在不行,现在你是来要债的!”

马一明一梗脖子:“要债的怎么啦?”

“你们公司也是,怎么让你出来要债呢?就你这样儿的,人家有钱也不给你!”

“凭什么不给?不给不行!”

“不给你还新鲜啊?你当你是谁呀?你不是科长啦,你是要债的!”

“我问你,要债的怎么啦?”

“要债的是孙子!”

马一明急了:“你骂谁呢?”

“我没骂你是孙子,我是说要债的是孙子!”

“这就等于骂我呢!也是骂你自己呢!欠债还钱,自古就这个道理!照你这么一说,欠债的倒成爷爷了,凭什么?”

“你这人!行啦行啦,我不跟你废话!少根筋!”

马一明没听清,但知道不是好话,“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小崔很不耐烦。♀

“你说了!你说的什么?”

马一明刨根问底,终于把小崔逼急了:“你怎么疯狗乱咬人呢?看你傻啦巴叽的,我好心好意教教你,你还……怪不得从机关出来了呢,呆不下去了吧?就你这样的……”

俗话说打人别打脸。小崔这句话触痛了马一明的伤疤,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抵向挑衅的红布一样,一头撞向了小崔。

石红在马一明身上的淤青处贴上膏药,又心疼又怪怨。

“没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要债那么好要?说不让你去非去!人家欠债的都没露面,你们要债的跟要债的打起来了!这打的不是糊涂架吗!”

门铃响了,石红腾不出手来,于是招呼马克:“马克!开下门!”

马克打开门,石军拎着慰问品走进来。石红故意沉着脸不理他。石军一见马一明挂了彩,绷不住乐了:“姐夫,还真开打啦?我就想不出来,你跟人打架时候什么样?”

马一明表示:“那人伤得比我重!”

“我不跟你说了吗,别着急!要不算了,别要了!那笔钱吧,其实压根我就没打算能要回来!”石军终于说了实话。

“你这不拿你姐夫练着玩儿吗?!”石红气坏了,“不管他了马一明!”

马一明却不同意。如果说一开始马一明还是被迫去替石军要账,那么马一明现在已然是主动捍卫正义。欠债还钱,马一明认为这是天经地义,虽然现在欠债不还已经司空见惯,但马一明就是想不通。他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尽管连石军都放弃了要账的念头,但马一明却坚持要去。除了20万的真金白银白白便宜了别人,马一明心疼舍不得以外,他更觉得,这是对他一直坚守的某种原则的挑战,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天中午,冯知远在豪华包间里宴请朋友,在座的都是老板。

中国的老板们已经提前解决了温饱问题,商务宴请基本与果月复没关系,真正用意在于炫耀和显示实力。于是,宴请的档次节节攀升,已经到了非燕翅鲍不成席的地步。虽然袁枚早就对吃燕子唾液的嗜好进行过讥讽,但今人的这项癖好比之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们每年捕杀上百万条鲨鱼,只为品尝跟粉丝一个味道的鱼翅。被截去鱼翅的鲨鱼失去方向感,被丢进海底,等待它们的只有惨死。但这丝毫不影响食客们的兴致,他们的兴奋点不在于吃,而在于那种贵族式的体验。在中国,人人都争当贵族。贵族,是时下最时髦的标签。

“我跟你们说李总一段子!”冯知远谈笑风生,“我第一次跟他吃饭在国际,老李喝红酒,把服务生叫过来,指名道姓要1982年的拉菲。国际当时没有,老李愣让司机拉着服务生出去买。然后他就给我普及红酒文化,什么波尔多,什么a.o.c,溜溜儿说到把酒买回来,把我都听傻了!我特服!我生怕露怯啊,真都不敢喝了!万万没成想,人家老李把拉菲啪这么一开,咚咚咚倒一壶里,然后抄起一大瓶雪碧,咚咚咚往里一兑,楞把拉菲给改成碳酸饮料啦!”

众人爆笑。

“不信老李来了你们问他!”冯知远说,“这就是咱中国贵族!”

话音未落,有人敲门。冯知远以为李总来了,起身相迎,出现在门口的却是马一明。马一明没认出冯知远,一边朝里张望一边向他打听。

“请问冯知远冯总在吗?”

冯知远放低声音,以免其他客人听见。

“马科长,你真不记得我啦?”

马一明这才知道他就是冯知远,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冯知远也不说破,打个哈哈。

“贵人多忘事!没事儿没事儿!”

冯知远把马一明拉进包间,向众人介绍:“各位各位,这位是三科马一明科长!我的好朋友!”

老板们一听是科长,纷纷与马一明握手、递名片,弄得马一明手忙脚乱。最后,他好不容易才凑到冯知远耳边,小声说明情况。

“冯总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不在机关了,我辞了……”

“我知道。”

冯知远一点儿不惊讶,马一明倒惊讶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今天来,是……我昨天到你们公司去过……”

“我知道。”冯知远仍然不动声色,“那事儿好说!今天当着这么多朋友,咱不提这事儿,就当给我个面子!”

就这样,马一明懵懵懂懂地被冯知远拉着入了席。冯知远跟大家海阔天空聊得兴起,马一明惦记着欠款的事,不时打断他。

“冯总……”马一明小声地,“您什么时候能把款给我?”

冯知远避而不答,热情地给马一明夹菜:“吃菜吃菜!”

马一明声明:“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催款的!”

冯知远不以为然:“那也得先吃饭啊!”

马一明盯着满桌子山珍海味,想起一个问题。

“冯总,这顿饭多少钱?”

“怎么啦?”冯知远不明所以,“可能六千多吧!”

“六千多?”马一明惊愕地,“谁请客?”

“我啊!怎么啦?”

“你一顿饭就花六千多,怎么就不能把欠的账还了呢?”

“这是两码事儿!”

“不是两码事儿!……”

正说着,服务生托来一瓶洋酒,一看就价格不菲。冯知远指着对面的李总,让服务生把酒送过去。

“拉菲来了!李总李总,验验!”冯知远高声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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