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上访人吗!通俗地说吧,就是这么回事――”大喇叭打开了话匣子,“我在俺们那地方绝对也是个名人。♀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在上访这条路上,我算是个先行者。各级政府大门我都进去过,多大级别的干部我都见过,还握过手,别人行吗?别说俺们那儿的老百姓了,就连乡长、县长全算上,他们都不行!要论政策水平,不是我吹,他们加一块儿也不如我。我桌上的红头文件,他们根本就看不着!我大喇叭名不虚传。一来二去的,谁们家遇上麻烦事儿了,像什么乱摊派了、盖房不批地基了、计划生育了――找县长都不好使,解决不了――都来找我,找我上访。我一上访,哎,解决了!”
“这都真事儿!”石军证实地,“他们乡政府怕影响不好,来人请他回去,他说没坐过飞机,乡长立马给他买机票;一到北京开会的时候,乡里怕他来上访,就派专人陪他去外地旅游;过年过节慰问品就更不用说了!”
马一明不解地:“上访也好怎么也好,最后不还得按政策办事吗?”
大喇叭不以为然:“这你们就外行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接待部门是批了按政策办事,可我一趟一趟地来上访,俺们乡里、县里吃不住劲啊,对他们影响不好啊!上级说啦,你们工作怎么做的?怎么把矛盾都上交啦?那乡里、县里能不毛吗?再说了,他们的工作准就一点儿毛病没有?不可能!这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所以,他们对我绝对客气。按政策都解决不了的事儿,他们愣是违反政策给解决了!我给你们举例说明。开春时候,我老丈人家的牛跑丢了。我直接就给乡长打电话,乡派出所民警全体出动,给我老丈人找牛,半天就找着了。其实那根本不是我老丈人丢的那头,是他们从集上买的――乡长怕我上访,怕上头知道了说他治安不好,影响他提拔……”
马一明这才领悟奥妙所在,顿时对大喇叭一百个瞧不上。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三百六十五里路》的歌声,只见大喇叭从裤兜里掏出一新款手机,彩玲音量堪比立体声唱机。
“喂?……”大喇叭接通手机,“哦,县里来人就来人呗,不新鲜!……新县长上任,来慰问咱们啊?行啊,那就跟他见见!跟他们说,仨条件,一,吃小肥羊;二,住三星以上宾馆;三,坐软卧。……不坐飞机。没坐过想坐,坐过了再也不想坐了!坐那玩意儿闷得慌,火车还能溜达溜达,抽根烟啊啥的。记着,仨条件,一个不能少!”
大喇叭吩咐完了,挂断手机,在手里把玩着,骄傲地说:“乡里给买的,让我二十四小时开机,话费报销,联系着方便。他们得随时随地知道我在哪儿,我一失踪,他们就发毛!”
接下来,关于收费问题展开了一番讨价还价,石军好不容易谈了个优惠价,马一明却跟大喇叭话不投机吵了起来。马一明看不惯大喇叭这种人,认为这是打着上访的旗号占便宜。大喇叭立刻显示出职业上访人咄咄逼人的姿态,给马一明上纲上线。石军好不容易才把双方劝开,马一明气呼呼地站起身就走。
大喇叭望着马一明的背影,由衷地说:“我这人就够较真的了,他比我还加个更字儿。我看,他要是当个职业上访人,准比我还优秀!”
马一明走出没多远,石红的电话就打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质问。此时,石红就站在金角对面,门脸房那边鞭炮齐鸣,热热闹闹,那家房产中介公司正在开业剪彩。马一明在手机里听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无言以对。
“马一明你怎么哑巴啦?”石红气愤地,“行啊马一明,我看你别的能耐没长,倒学会忽悠了!你忽悠谁啊?忽悠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忽悠别人去呀!……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回家?!”
石红越说越来气,啪地把手机挂了。马一明发了会儿愣,意识到目前当务之急是把金角夺回来。于是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只得改变主意,硬着头皮雇请了大喇叭。♀
石红本来准备跟马一明好好算账的,听他信誓旦旦说要把金角夺回来,而且还是石军的主意,石红不免起了疑心。在她锲而不舍地追问下,马一明说出了他们的计划――由大喇叭装扮成上当受骗的消费者,去那家房产中介门口静坐示威,给他们搞破坏。这是第一步。如果对方不让步,就接下来进行第二步……没等马一明说完,石红就急了。
“胡闹!”石红厉声地,“马一明,亏你还是国家干部,你原先那觉悟呢?那政策水平呢?这是造谣诽谤,是犯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一明激灵一下子。他没想到石红会是这种反应。其实他并不情愿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只是内忧外困不得已而为之,石红这么一表态,马一明立刻如释重负。
“我也不愿这么干,一直激烈思想斗争来着,我不是没别的辙嘛,要不……怎么跟你交待啊?你这么一说,我思想包袱就卸下来啦!幸亏你说得及时,要不我就该犯错误了,悬崖勒马啊…………”
石红得意起来:“你说没我行吗?我十八岁进部队,二十一岁入党,这点儿思想水平能没有吗?往后你别那么犟,多听听我的意见,没坏处!还不赶紧打电话,让那人明天别去了!”
马一明赶紧拨打大喇叭的手机,对方却已关机。
马一明很困惑:“职业上访人不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吗?”
第二天一早,马一明提前赶到金角等大喇叭。他来得太早了,中介公司还没开门,大喇叭更是没见影儿。半个小时过去了,马一明饥肠辘辘,就跑去小巷里买煎饼。可就这么会儿工夫,大喇叭全副武装地到了。他腰扎武装带,头缠白巾,立着一块牌子,上书“二道贩子!黑中介!”、“还我家园!”之类的标语。大喇叭一出现,立刻引来许多人围观。他举起喇叭,照着手中一份草稿咿哩哇拉地开始演说。
“谁人不憧憬美好的未来?谁人不热爱幸福的生活?谁人不向往住大一点儿的房子?一年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就是带着这种美好而善良的愿望,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大喇叭回头核对一下招牌,“万家置业中介咨询有限公司!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我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我和我们全家的噩梦从此开始了!原来,这个公司是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他们不仅没有圆我的住房梦,还狡猾而阴险地骗走了我的钱,使我无家可归、妻离子散、痛不欲生……”
说到此处,大喇叭特意略作停顿,及时地挤出了几滴眼泪。他解下白巾擦了擦,又麻利地系在脑袋上。
这时,马一明托着煎饼跑回来,见这阵势,连忙挤进人群去拽大喇叭。大喇叭一看是马一明,有心在雇主面前表现一番,便更加卖力。
“同志们!群众们!……”
马一明赶紧夺下喇叭,把他拽出人群。
“哎哎,你干什么?”大喇叭很纳闷,“还没达到效果呢!”
“用不着了,你走吧!”马一明说,“计划取消!你走吧!”
“取消?”大喇叭不解地,“为什么呀?情报泄露有人找你麻烦啦?”
“我就是……不想这么做了。”马一明不愿多解释。
大喇叭不信,他认定其中必有蹊跷。
“你怀疑我的能力……”大喇叭猜测,“我是职业的!刚才我的职业水准你不也看见了吗?要不是你出来搅和,效果绝对良好!……”
“不是不是!跟你没关系,是我变卦了!”马一明声明。
“你变卦不行啊,我工作还没完成呢!”
大喇叭转身欲重返工作岗位,马一明赶紧把他拽进小巷。大喇叭恼火地甩开马一明的手,揉着酸疼的手腕。
“你单方面毁约,定金我可不退!除了定金,今天我来了,也工作了,剩下钱你也得付我!”
马一明心疼钱,“定金不退我没意见,可剩下的钱……我一大早儿就来等你了,你不也刚到吗……”
“不是我不敬业,刚才是你硬把我拽出来的!你要这么说,那我现在就回去,把我本职工作做完……”
大喇叭果真要往回走,马一明慌忙拉住他。
“我给我给!……”
马一明忍痛付钱。虽然就几张钞票,但大喇叭还是认真地点了两遍。
“嗯。我找你10块。”
大喇叭埋头翻了半天,用一大把零钞凑齐了十块钱,递给马一明。
“你点点!”
“算了吧……”
“不行!一分钱也得清清楚楚!”
临走以前,大喇叭好奇地问马一明:“你别让我猜闷儿――你到底为什么变卦啦?”
“挺简单,”马一明说,“我觉得这么干损人利己,忒缺德。”
马一明没想到,李勤勤刚才悄悄跟过来,就躲在墙角,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李勤勤暗自感慨马一明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未必有好报。
等把大喇叭打发走了,马一明开始为寻找新店面的事上愁。这一阵子他没闲着,远远近近转了个遍,就是找不着比金角更合适的门脸。他没想到,对这事儿,石红倒显得很轻松。
“实在租不着就算了呗!”
“算了?那手机店怎么办啊?”
“也就算了呗!”
马一明这才明白:“好啊!闹了半天你有你的小算盘!怪不得你让我拦着大喇叭呢,你巴不得我开不成手机店是不是?正好中你意了!”
石红也不讳言:“我也没想藏着掖着啊!开始我就不赞成,是你非要干,现在是你自己干不成了,能赖我吗?”
马一明不服气:“谁说我干不成啦?我就不信!”
李勤勤本以为把房子租了个高价,只等着坐收租金了,没成想事与愿违。这天,李勤勤买菜回来,就见几个工商执法人员正往房屋中介公司门上贴封条。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忙上前询问,这才知道这家公司是黑中介,曾被多次举报过,这次改了个名字重新注册,正巧大喇叭前来闹事,他们做贼心虚被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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