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山林里,都是沉沉的雾气,睫毛上都是湿湿的,沈念眨眨眼,清清凉凉的。♀
在这山庄是安心,外人找不到这里,但是也是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和月儿可谓朝夕相处,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女儿身暴露出来,还有山庄几十个下人也得防着,这样自由,沈念浑身都觉得快活,在地上连续几个蹦跳,蹦得高了,撞到头顶的树枝,树叶上的露珠都滴滴答答的往脖子里直钻,惹得沈念“咯咯”直笑。
“元香,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很多宝藏,不然阿月的哥哥不肯她走,说不定我们能看到很多金条。”
“这是不义之财……”
“出门在外,规矩都可以改的……”
元香在一旁笑:“公子,不到半月的时间,你变化真大。”
“世道艰辛,不通则变,不变不达。”沈念边答边用手划拉着地上一处有草丛掩映的岩洞,正要探进手去。
“有马匹靠近的声音。”元香摇沈念胳膊。
这里明明人烟稀少,怎么会有马匹?
“你还不帮忙看看有没有宝藏。”沈念终于探进手去,岩洞刚好够一人胳膊伸进去。
“小姐,这不会是蛇洞吧……”
“啊!”沈念被元香吓得尖叫着抽出手来,元香以为沈念真被什么东西咬了,刚准备凑过来看,只听沈念又“啊”地一声尖叫……
顺着沈念指着的方向,原想看过去也愣住了,前方的许多黑点,越来越近,大致能看出有很多男人骑着马往二人方向奔来,她二人身边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后山的山林离这里还有很远,正急得焦头烂额之时,领头的马匹已到沈念跟前,马上的中年男子一个跃身就站到沈念跟前,沈念正感叹此人轻功了得之时,中年男子已然捏住沈念下巴,眼睛里竟然全是狠戾,手上力道还在不断加大,沈念整个下巴如同断裂一样,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沈念,气得浑身发颤,一个激灵,从袖子里捏了几根竹签出来,碍于不能很快拿到前襟里元香给的药,只好手上用力,意欲直直扎进男子的手臂里,男子却似浑然不觉,冷笑一声,男子声线粗噶难听,眸子里颜色更深了一层。♀
元香剑未出鞘,已经被他一个挥臂,震倒在地……相继下马的男子都一手握剑鞘,一手握剑柄,静默在一旁,似是等中年男子的命令。中年男子转而重重地掐着沈念的脖子,沈念只觉男子的手像一把尖锐的匕首,随时会穿颈而过,看来这男子是要自己的命。
而刚刚沈念使出的五枚竹签,迅速进入沈念的胳膊,一刹那的功夫,竹签以站立的姿势戳在沈念的白袍上,细细的血珠往外窜,自始至终,中年男子并未禁锢沈念双手的自由。
沈念顾不上拔出竹签,也顾不上疼,挥出一根白练使出全身的力气,想着这一下下去,这男人的腰应该也能折个七八成。谁知白练还未碰到他的腰,就生生被他另一手截断,再看他的手,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还有什么花招,嗯?”戏谑玩味的味道。
见中年男子掐着沈念脖子,元香不敢轻举妄动。
沈念见中年男子大意,知道是反击的好机会,沈念想着能快速置眼前这人于死地的法子,见元香指着她腰间,沈念明白过来,沈重给过自己几枚毒针,酒壶的银穗子!
沈念轻拨锁钮,模出一枚毒针来,这银穗子看似和普通的穗子没有什么分别,但因为是银质,可以在其中装一些暗器或是药粉,多用于暗算他人,原是沈重得了这酒壶,后来沈念欢喜这酒壶的形状,抢了来,沈重见下面的银穗子制得别致,便找人制了些毒针给沈念放在其中,以备不测。但是只要沈念作女儿装扮时,这酒壶是断断不许随身佩带着的,一方面是女孩子腰间别酒壶到底不雅,另一方面便是身上有毒出事将军府终是避不了嫌。
银穗子密封得很好,毒针表面湿湿滑滑的,毒药应该还是新鲜的,沈念看不到,凭着直觉将毒针对准男子的月复部,准备安插下去……却又在电光火石之间,毒针调转方向,这一次戳进了沈念的肩……
有毒……沈念一个惊吓,加上毒针上真有毒……晕了过去……
耳边有男人的粗噶的声音,“花招倒不少,还不是不经事”。♀还有女孩子带着哭腔地喊声:“公子,你醒醒。”
沈念醒过来时,感觉两只胳膊都废了,瞪着眼睛看屋顶,是山庄里自己的房间。月儿的声音:“阿起,你醒啦!”沈念转过头来看四周,元香,月儿,那个男人都在。元香眼圈红红的,应该吓着了。沈念狠狠瞪一眼那个男人,那男人冷冷瞥一眼沈念。
要不是胳膊动不了,沈念真想抽他,宁可死掉也不想受这样的羞辱。
“阿起,他是我哥哥,刚刚你的针里有毒,是他给的解药,晚一点,你就死了。”
怎么不说是他将我害成这样的……解药,这男人怎么知道是什么毒,沈念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人是月儿的哥哥……
沈念打量这个男人,绛红色的衣袍上有掐金细丝隐隐缀在纹理里,肤色黝黑,脖子和露出的手臂倒是细腻白皙。眼睛是狭长的桃花眼,与整张脸的粗糙冷毅极不相符,除却那张脸,沈念倒觉得这个人更像是个不经事的贵公子。
男人见沈念看着自己,轻轻哼了声,不再说话,起身就走,迈出屋子的时候回头对月儿说:“月儿,你待会儿出来。”
月儿朝沈念吐了吐舌头:“我要嫁给你他生气呢。”
完了,完了,月儿这个凶神恶煞的哥哥是回来监婚的么……
“你哥哥怎么比你大这么多啊?”
“不知道,娘生我生的晚吧,我很小的时候,哥哥就很大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找哥。”说完月儿给沈念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沈念大概知道这男子为什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了,原来是自己的妹妹就要被抢了,心里难受,人家这哥哥当的,自家那哥哥,见到自己嫁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没良心。
到底中了毒的,身子虚飘飘的,晚上元香喂着沈念喝了几口粥,月儿又给沈念送来一颗益气补神的药丸,黑黑的大药丸,味道极苦,吃下安生地睡了。
早上醒来时,听见窗外有人说话。
“月儿好不容易看上这白公子,你就别捣乱了,你不能照顾月儿一世,我看了这许多时日了,这白公子人好,心思也细,适合月儿。”是沈姨的声音。
“我……”月儿哥哥的声音。
“离渊,你太不像话,这件事,沈姨定了,你就别管。”沈姨生气地说。
原来月儿哥哥叫离渊,不过这离渊倒是听沈姨的话,没再反对。不过沈念想着以后要喊离渊哥哥就觉得憋屈,哪能叫哥哥,明明是叔叔的年纪,沈念的小叔叔看上去还比这离渊小呢。
沈念伸展下手臂,没有昨日疼了,举起来还有些酸痛,没损人倒是害了自己,前段时间运气太好,所以现在都还回来了,怪不得江湖上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还的真快……
挣扎着下床,沈念直愣愣地站在门框处,看着离渊,沈姨找了个缘由离开,临走前拍了拍离渊的手臂,看着沈念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怜。
“哥哥。”沈念艰难地吐了两个字,做戏还是要做到位的。
离渊一脸不屑,转身就走。沈念心中不忿,低语:“月儿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懂礼节的哥哥。”
离渊转过身来,眉尖上扬:“哦,白公子是知礼节的人?”
沈念看着那张脸,真是沧桑啊,都四五十了吧,没几年活头的人了,这么傲做什么。
“一把年纪了,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下毒的,我以为你当外人的,况且你又那样气势汹汹的。”沈念心想这人说话真是挺招人厌的,甩了袖子,回到屋子,气呼呼地坐在床上,许久才平静下来。
院子里,离渊在逗吱吱,月儿抱着猫。绛红和粉色的身影说说笑笑,看得沈念差点就落下泪来,沈重,你有没有想我?一定没有。沈正,你一定想剁了我,这次我让你丢人了。
走上去,轻轻将吱吱抱到怀里,手软软的,没有力气,吱吱差点掉下来,却巴得紧,元香看了沈念一眼,走上来扯了扯沈念的袖子:“公子,我陪着你。”
月儿要看沈念和离渊对弈,沈念才想起梅花残局的事,离渊的棋艺定然了得。拿了棋盘,棋子,离渊浑身一颤:“这棋子哪里来的?”
“赢的沈姨的。”沈念仔细瞧离渊脸上的表情,嘴唇紧紧闭着,神情里有隐忍的味道。
“你是谁?”离渊的语气里竟然有怒气。
“哥,你这是做什么?”月儿娇嗔地推推离渊。
离渊的神情这才有些舒缓,捏了捏眉心,才开口,道:“你叫白起?京城里的白起公子是你?”
“你知道白起公子?”
“白起公子,执白子从未输过,风月佳人钟情,棋士忌惮。”
“你忌惮吗?”
“我不是棋士,分先吧。”离渊不答,做了邀请的姿势。
不知彼此实力,仍是先分先。离渊的棋风和那给沈念棋盘的老叟的很相似,沈念淡然一笑,自己的棋风最擅制服这样凌厉的对手,一旦对方好胜越度,沈念就能轻易掣肘。如果离渊下得较为舒缓平静,沈念倒还会小心些。沈念一边平稳落子,一边观察离渊落子瞬间,离渊倒像是会一种古老的定石方法,拇指顶端微微触碰棋子,食指稍稍上翘,呈鸟翼状,拇指棋子二者似轻托食指顶端,落子时,棋子与棋盘之间碰撞的声音,如同轻拨琴弦的悠然之声,一处一种声响,极为动听,声音里似含了力道迸发出来,水一样地溅在四处。
沈念知道离渊可能是自己十八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劲敌,比那日的老叟功底定然还要深厚,东洋本因坊时期有一种说法,说真正的棋手追求的境界是神乎其技的境界。离渊如果没有达到神乎其技的境地,那么应该也不远了,沈念心中微微地慌起来。
就在沈念思前想后时,离渊却突然开始让棋,沈念一惊,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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