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道,亏你会看会比,那时林家老的老了小的还小,是现在这样吗,那时订婚结婚最好的礼物也不过“灯芯绒”“尼龙袜”和“半统靴”,还要晚上打着火把排队才能买到,现在这些算吗,早就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录音机“三转一响”了你不是不清楚,那时过门打发五块钱高兴得直跳,现在五块钱能拿得出手吗?怎还要那么比,原强的事家里是多出了点,多办了套家具,可他们是怎结婚的,梅雪红娘家那时能办得及家具吗,林家总也不能看着他们连衣服都没地方放吧,办套家具给他们我看也太应该,按那“三转一响”,他们哪一点是够着了,与人家相比好可怜知道不?我那时的几样可是一样没少,都是你林家办的,阿大,请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阿大道,东西不讲了,我说不过你,可账还是在我心里,待人你总该清楚吧,三百六十天,哪天没在帮他们。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竹子道,你可真是点无良心,妈可没少帮我们带过孩子。
阿大道,你晓得个屁,她是在拿那点做样子安抚我们。
竹子道,那怎样才算真心,你说说看?脸上带点愠色。
阿大也有点来火,跟着道,就你聪明会看,连我这个娘肚子里栽下来的都没你清楚,好了吧。
竹子道,我不和你说这些了,我问你,妈的生我想办,你认还是不认?
阿大道,要办也得一起办,花费一律平摊。
竹子道,你还算个老大吗,我都替你羞,好吧,你不认我认,娘家上春给了我点钱,这终归应该算我的,我就拿这个办,这你总该没意见了吧。
阿大道,什么没意见,你想得轻松,钱进了家门就是家里的。
竹子道,你可真是不讲道理,娘家给我的也算家里,好了,就算你说得有理,我一样办,下来这么多年从没办过,妈又正逢六十,怎样也得办,你要不认我就把娘家和乡亲百客叫来,让他们评评理,看你做得该还是不该,说完起身给两个小的舀水洗去了,一脸愠怒里再一言没发。
阿大一下愣了,没想到竹子会在这问题上这么较劲儿,几乎还从没这样过,心里顿像被什么刺了下,直有种又羞又气。
哗啦一下泼了洗脸水,二强跟着往天空扫了眼,一眼里,天气有种特别的晴朗,整个天空一片蔚蓝,蓝得像面大镜子,视野里,到处不见一丝云彩,眼角余光,朝阳也是那样明媚,直屋旁山上闪着金光,明亮得直耀眼。♀
望过那一眼,二强便拿着脸盆转身往了灶房,心里直几分兴奋与慰藉,因为这好天气,因为今天是陈云珍生日,仿佛有种老妈终于就要苦到尽头,马上就可以见到幸福。除此,心里直有种打算,一种早想好的打算,想这就在陈云珍面前装病往趟公社,明里去看病,实际为赶快到供销社购回办生日酒席所需,想让陈云珍没来得及跑里只得“就范”。
因为陈云珍一般都起得很早,二强便特意比平时起得都早,目的是想抢在陈云珍前面好办这事,也想借此稳住陈云珍。在灶房放下脸盆,因不见陈云珍人影,二强便连叫了几声妈,结果却没回应,跟着便屋里屋外寻了遍,还是不见,这又去找她的洗衣背篓和柴背篓,发现都在,连柴刀都在,这便怀疑她已去了早工工地,因那工地昨晚放工时队长已明确过,早上就不用叫工,陈云珍出工又通常比别人都早,这点情况还是不足为怪,想了想,便打算待会儿也去下工地,想看她究竟在不在那儿,万一真是跑了那买东西的事就另值得考虑了。
过些时候,二强便去了工地,结果还是没见陈云珍,便先去问队长,问她向他请过假没,队长说有过这回事,大清早便跑到他家里,一副火急火燎样子,说要请天假进城办点急事,问是什么事又怎也不肯说。说完便又问二强是什么事?二强顺口说他也不清楚,心里却很明白,陈云珍又跑了!只得几分不是滋味里留下来出早工,想着别人这日子都热热闹闹中笑脸迎宾,满堂贺彩,她本来少办过生日,整天却默默一边着,还比平时更多些饥渴,心里顿替她好可怜,好寒心。
上工没多时,一直在二强身边的一个婆子忽然问二强,哎,二强,今天不是你妈的生日啊,我比她小三天,还一年的,这我很清楚的,六十大寿啊,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给你妈忙大事去。
旁边一些妈子们也跟着接了声,说他小气,亏还是个能干的人,连这点热闹也舍不得。
队长旁边听了便道,他妈都进城了,忙鬼啊忙,说完呵呵一笑。
听完这些,二强却突然想,母亲每年躲生一般都天晚回来,今儿也应该不例外,何不先客照样请,酒席照样办,只把酒席开晚点等她回来就是,沉吟片刻,遂亮着嗓子对大伙道,今儿不管怎样,出完早工我便去忙我妈的事儿,不管她在不在家,当热闹的照样热闹,大家如愿意就都过来,只是粗茶淡饭够不上体面,这里就算我接了大家去做客,看行不行?
话刚落音,工地上迅直一片道好,说他这是应该的,做得好,这才像个孝顺儿子,也答应放了晚工一定都过去。
早工回来吃了点饭,二强便安排竹子两妯娌一个扫院子一个准备厨房的事,跟着又安排弘强去接厨子后自己便往了供销社,结果在那儿碰上高母,因小芳过世时问过陈云珍生日,这便赶了下来,高母当时正在那儿给陈云珍买寿布。那儿刚回来,弘强也领着厨子进了屋,案板一架,里里外外顿要起人手,像刨开大忙的根儿,二强便安排原强阿大弘强进了厨房,自己则庄家院子一回一回借着凳子过来,细长的树杠一挑便是一二十把。由两位兄长的行为及眼里,二强很快便领略到种意味,他似乎不该逞这个能,太没资格逞这个能!午时刚过,一些老婆子便带着小孩陆续赶来,因见二强着实在办,高母也大老远赶来,气氛很快便有了些热闹阵势。
再过个把时辰,院子里便已一片热闹,满塔子人,站着坐着里直闹哄哄,帮忙的人顿显得直打紧,也让椅子需要得更狠。
再挑回椅子回来,二强因累得不行便在塔子里暂时坐了下来,想稍稍歇会儿,刚落座,厨房帮忙的一个三分火气来叫他,说厨房里人都快忙翻“八叉”,阿大原强两个却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人影儿。
二强起身往人堆里一扫眼,只见原强竟在塔子那头正与人甩着扑克,一股子的劲儿,一派乐呵呵,阿大则背着双手旁边冷冷作着观战,一脸着迷,好一副的今儿的事跟他们没关,一时真有种肺快气炸,带点止不住的怒色,跟着从人丛中直往那边挤了过去。
很快来到人圈儿外,二强怒不可遏冲两人道,“阿大原强哥,你们俩可真玩得上心,厨房里正忙得红汗白汗知道吗?”炸雷样的声音立刻招来许多目光,被他弄得直几丝诧异。
几步开外,因为准备要开头席,竹子正为桌上送着碗与筷子,忙得直团团转,听了二强,遂转身冲阿大道:“阿大,你少没点样子,没点人相,简直旁人不如。”声音里少有的带了点火星子。
因为正在节骨眼上,厨房里确实太忙,鉴于两人那表现,部分客人也直表示出些谴责非义,说他们是不该那样,也直朝两人投去些责备眼光,听竹子着实火气不小,又因周围那些眼光,阿大便懒洋洋转了身,脸上却一副的不得不从,因为要经过二强,擦身而过时,便故意把脸扭着一边,分明直有种告白,他这服从可不是因为他二强!正这时,塔子前的路口又来了一大帮人,望了眼那边,二强遂又对还没动的原强来了句:“原强哥,快开席了,求你了,好不!”声音带点十足的火星子。
毕竟理亏着,也因二强声音太大太火,原强脸跟着红了下,瞬间却又装得什么事没有,只故意甩得更起劲儿,嘴里也闹得更起劲儿,一副没把他二强放眼里,想故意当人放他的冷,表示对他的不屑,跟着又借助手里出牌道:“你那k字算卵,区区小虫一只,我这a字才是老大,一门之首。”说完跟着往周围望了望,脸上那神情,分明他才是林家独尊与不朽的能人,他二强算个球!不远处,梅雪红提了壶茶水过来放在地上,准备为新来的客人倒茶,见着二强那神色,也眼见原强在打牌,知道一定是为帮忙的事,跟着走过来对原强道:“原强,你也太没点做大的样,人家忙得红汗白汗,你真好意思看得过意。”见原强一副充耳不闻,手里嘴里直起着劲儿,怕又吵起来,只得跟着气鼓鼓走开了。
知道越叫下去他只会越把面子撑到底,二强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自己去帮忙,估计也没太多人再来,便想把那椅子的事搁了,他不想露着肚子让人瞧,让别人看林家笑话,更不想这日子里吵吵闹闹,让旁人心里不快,心里很清楚原强,知道他不仅没想把事办好,还巴不得别人都他那样把事给搞砸,好证明他二强是个劣货,做不得半点事,林家只有他行!心里真是恼火得要命,太恨他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抢这风光,光考虑这些,并拿自己亲兄弟,真不知他从前的境界哪儿去了。
一进厨房,厨房正准备要开席,调盘打席的正往筛盘里装着菜,为给厨房里面多只人手,二强便接手干起调盘打席的事,负责从厨房往桌上运菜,从一个人手里接过筛盘一碗一碗装着起来,正弄着,只见前面装好的两个很快端着筛盘走了出去,显出一派忙急,也只听外面正闹哄哄得好厉害。
端过第三盘出来,二强还是按原先次序由近及远往桌上摆着菜,刚摆下最后一碗,塔子那头的人群里忽然一阵嘈杂,因为刚好得空,二强遂朝那方向望了下,原来是陈云珍回来了。一眼过去时,陈云珍正一手提个编织袋一手拿把小花锄与客人们打着招呼,编织袋口子上直露着些野苋子叶子,看样子一整天都在山上挖着野苋子,这里那里招呼里,脸上虽挂着笑,却笑得有些勉强,明显含着点不自在,整个情形看上去也仿佛有种难以适从,给人手脚像没处放,带点小学生见了老师那种拘谨。见那情形,二强遂暗想,母亲那么个大大咧咧的人,土改干部时大会小会没听有人说她怯过场,这时却成这样子,想来一定都因为从没经历过的原因,六十岁的人了啊……心里顿又直涌起些酸楚。
因为正是大忙,从陈云珍那儿收回眼,二强跟着又去了厨房,接着又端了好几回出来。
过些时候,所有桌上的人都基本上吃饱,待洗碗抹桌的收捡好桌子,遂又准备开二趟席,因为蒸肉暂时没蒸好,二强几个负责调盘打席的便在厨房里暂时等着,趁这机会,二强便与厨子扯了几句,说些厨艺上的事,出于没事,也出于做主人的客气。正说着,弘强突突突跑了进来,进门便对二强说,陈云珍找他有事,正在他睡房里等着他。二强顺手将筛盘给了弘强,叫他来顶代他一下,跟着一转身走了出去。
一脚踏进睡房时,陈云珍正床头不远的小椅子上一脸恼怒地坐着,见他进来,立马起身关了门压着嗓门道,二强,你怎这么不听话,那天明明说好不要办的,还这么大排场,钱没去处是不是?声音带点吼出来,身子一挺一挺,脸上直有种愤怒得可怕,也从没对他这么火过。
二强红了脸,因为几分虚慌,心里却又觉到种好笑,笑她把这看得那么大不该,稍稍作了镇定,藉由那份好笑,二强便半认真里带点禁不住的笑道,妈,你都啥年纪了,别人年年这样都没嫌多,你一回就这样,别生气了。
陈云珍跟着道,人家是人家,我可不希望你与人比这些,要比就比治家,比争气,你这样叫败家,花钱取这种乐来了,真是!想着外面正忙,也觉得没必要争这些,二强跟着微笑里软些口气道,妈,就算我错了,可现在办也办了,人也来了,你就放高兴点好不好,别让人家看着也不高兴。
陈云珍狠狠瞪了他一眼,跟着道,你还笑得起,好像做了件妈好喜欢的事,今儿你差点就把妈给气死,下午翻山过来一看,塔子里满是人,三个烟囱直呼呼冒烟,让我心都快跳到口里,我就知你干的好事儿。
二强想让她高兴点,跟着带点俏皮道,妈,事已如此,你打我骂我也晚了,真要那样就等到客人走了吧,转而又认真道,厨房正忙,我的事正叫弘强顶着,只怕他那点力气耐不得久,我得去替他了。
陈云珍仍然没笑,只带点冷冷语气道,好吧,你忙去,说完又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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