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苦笑:“我的儿,你年纪还小不明白,周二公子或许是可嫁之人,可那平南侯夫人,却不是个易与之辈。何况周二公子是庶出,平南侯夫人是他的嫡母,就是你的嫡婆母,想要磋磨庶出的儿媳,实在是易如反掌。”
女孩儿家嫁人,多半总是想着夫婿是不是好,可只有做了人家媳妇才知道,夫婿好最多只能顶一半,婆婆好,那才是真的好日子。
“我知道平南侯夫人不怀好意,可是舅母,平南侯夫人为什么会这么急急地逼着我们?”
林氏不假思索地道:“因为咱们家如今不如意,门户低,你嫁了过去,周二公子得不着岳家什么助力。”
顾嫣然摇摇头:“舅母,嫣儿是说,为何平南侯夫人这样着急。明明周二公子人还在西北,她若是不愿给庶子挑门好亲事,只要以人在西北为由拖着不定亲就是了。更何况,周二公子既不得父母欢心,还有谁会过问他的亲事呢?”
林氏沉吟不语。是呀,顾嫣然这才十三,离着及笄还差两年,就是要给周鸿寻个不起眼的妻室,又何必找个年纪这样小的?若是为了叫周鸿不能尽快成亲,那不定亲就是了,究竟是有什么事,让平南侯夫人这样着急呢?
“舅母,听说前头的平南侯太夫人娘家入京,提起了给周家长房立嗣之事?”
“啊!”林氏猛地拍了一下腿,“正是!这么说,平南侯夫人是想把周二公子过继给长房!”带几分惊讶地看着顾嫣然,“我的儿,你竟能想到这个!”
孟素蓉是关心则乱,还有些茫然:“过继?”
林氏却是有几分激动:“嫣儿果然聪慧!不错,周家长房立嗣,是要分家业的,听说周家旁枝的亲戚也来了好几家,怕是都想着分一杯羹呢。”对平南侯夫妇来说,与其把家产分给旁枝,不如给了自己庶子,还好拿捏。
孟素蓉半晌才明白过来:“若是过继了,平南侯夫妇就是叔婶……”叔叔婶婶,离着生父嫡母可就差许多了。
历来,长房在一家子里头地位尊崇,虽然周勋年纪轻轻便过世,爵位被老二周励袭了,与爵位相联系的祭田等家产自也要归二房,但除却朝廷赏赐的这些之外,家产之中却是该长房拿大头,以平南侯府的家业计,不是小数。
周家那些乡下亲眷们,还不是奔着这家业来的?就是王家,这样热心为表哥立嗣,也未必不是想着分润些什么。试想,无论是哪一家的子弟被过继为嗣子,还不得对王家感激涕零,好处又怎能少得了呢?
不是林氏小人之心,已故的王尚书和王河道固然是难得的清正之人,但后人却是未必。且人穷志短,王家合家在东北那等苦寒之地熬了这些年,如今冤案虽翻了,可将来的前程还渺茫着呢。
这就是清流读书人的难处。勋贵之家,若是平反,只消发还爵位,立刻便能锦衣玉食。清流科举出身,就是朝廷有所安抚,将来也还要靠着自家子弟出息。王家在东北苦熬二十年,子弟还有心思读书么?纵然不再是罪官,还有几个能入仕的?更不必说要再做到河道、尚书了。
前途没有,家产就没有,子弟就还得继续吃苦,也难怪王家要另打主意了。林氏想明白了,一则欣慰于外甥女的聪慧,一则又十分犹豫:“前门驱虎,后门拒狼,王家怕也不好相与。”
“王家只是舅舅,比叔婶更疏远些。”顾嫣然倒是三人中最镇定的,“如今之事,平南侯府势在必得,蔚哥儿还小,浩哥儿——总是家中长子,怕再拖延下去,将他吓坏了……母亲,还有嫡母之名呢……”
林氏心里一酸,把顾嫣然搂在怀里:“我的儿,你是真孝顺。”若叫人知道孟素蓉为了亲生女儿不顾庶子,外头少不得有难听的话。世人便是如此,轮到自己恐怕看庶子十分不顺眼,但若别人这样做了,便要评头论足,显示自己的高洁。
孟素蓉大哭:“叫他们去说!拼着这名声我不要了,也不在这京里住了,娘带着你,随便去哪里落脚,天高皇帝远,娘什么都不管了!”
顾嫣然眼泪也流了下来,却赶紧擦掉了:“娘,还有蔚哥儿呢。”母亲名声不好,对蔚哥儿难道有好处?他还小呢。
母女两个抱着哭成一团,顾运则在门口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林氏沉着脸看他:“妹夫有事?”
顾运则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手心手背全是肉,儿子女儿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却都是他的孩子,让他放哪一头是好?
倒是顾嫣然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林氏:“舅母,给平南侯府递个话吧。”孟素蓉已经跟平南侯夫人翻了脸,若去服软必定大大受辱,顾嫣然虽然打算了救弟弟,可也不能让母亲去当面受辱。
林氏长叹一声,慨然道:“妹妹,嫣儿聪慧明智,心性坚定,将来必定过得不差。”日子还是人过出来的,有些人拿着一把好牌也能打成烂的,有些人纵然牌面儿不佳,照样能经营出一番天地。这个外甥女儿既能审时度势,又能坚定果决,绝不会是能把自己日子过得一团糟的人。
顾运则看林氏出去了,才往屋里走了几步:“太太——”
“嫣儿回自己屋里洗把脸。”孟素蓉叫旁边也哭成一团的锦心和丹青送女儿回屋去,才木然道,“哥哥在东城寻了一处宅子,过些日子去置办下来,你带着老太太和白氏过去住罢。”
“太太——”顾运则悚然一惊,“你——”
“我自和我的儿女住在娘家。”孟素蓉断然道,“从此之后,你我只有夫妻之名。蔚哥儿还小,不能有和离的母亲,待他将来成家立业,那时你我和离,你尽可抬举白氏。”
“太太,不能!”顾运则急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孟素蓉冷笑:“有何不能?老太太既只觉得浩哥儿要紧,就让她守着浩哥儿和你心爱的白氏去过日子吧!我们母子就不上前了。我晓得她心里怕还嫌我嫣儿带累了浩哥儿,很好,如今嫣儿也算还了这债了,我们母子不欠你家什么了罢?”
结缡十数年,顾运则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妻子这样决绝的说话,急得满头汗出:“太太,素蓉,这万万不能!嫣儿也是我闺女,她没什么错,是平南侯府仗势欺人——只恨我无能,不能护着妻儿……”
孟素蓉双手颤抖,仍紧紧咬着牙:“不必再说了。我的嫁妆,将来都是要留给两个孩儿的。你挣来的,我嫣儿和浩儿一文不取!”
“太太——”顾运则一把拉住她的手,“不不,我们是原配夫妻,不能分开!娘她年老糊涂,可——可浩儿也是我的儿子,我实在是——”他并不是多么宠爱白氏,只是总记得当初家境贫寒之时,白氏时常来伺候他的父母。若不是孟家榜下捉婿,他大约也会娶白氏的。
一朝由妻而妾,他也念白氏不易,加上母亲偏心,他要孝敬母亲,就免不了要宽容白氏,委屈了孟素蓉。原觉得妻子善解人意,总能宽容几分,且也有手段,想来不致被白氏欺到头上去。如此一年又一年,孟素蓉不说,他也就不知,原来妻子早就无法容忍了……
三月初一,平南侯府与顾家换了庚帖。三月初二,顾浩然回到了家。
顾老太太和白姨娘少不得抱着他一番痛哭,又是叫人烧洗澡水,又是叫人端粥端点心,把接人回来的孟珩晾在了一边。孟珩神色淡淡,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辞。
顾浩然从白姨娘怀里挣出来道:“表哥代我谢过舅舅舅母,我先去看看姐姐,一会儿沐浴更衣,亲自去给舅舅舅母道谢请安。”
孟珩淡淡一笑,点点头走了。白姨娘诧异道:“你去见大姑娘做什么?我的儿,这牢里又阴又冷,你可有受凉?肚子想必也饿坏了,这里有你最爱吃的鸡丝粥——”
“我去见见姐姐。”顾浩然这一路上已经听了孟珩将来龙去脉讲明,此时神色间有了一丝与往日不同的成熟,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都是为着我,姐姐才要许到周家去。”
“怎是为了你?”白姨娘撇撇嘴,“我的儿,你是不是被你表哥骗了?你都是被大姑娘拖累了,才有这场牢狱之灾!”
“姨娘别说了!表哥全都告诉我了,并没隐瞒我什么。”顾浩然打断她,拔腿跑了。白姨娘追不上,只得在后头跺脚:“这孩子,哪有被人害了还往上贴的?”
“你说谁被人害了?”顾运则一掀帘子进来,盯着她,“你说谁害浩儿?”
白姨娘噎了一下,低了头小声嘀咕:“明明是大姑娘——”
“住口!”顾运则突然暴怒,“你若再胡说八道,就滚回家乡去给爹守墓!”
“秀云也没说错什么。”顾老太太不悦地开口,“浩儿还不是被嫣丫头连累了。”
“娘!”顾运则头一次跟母亲说话声音这样高,“嫣儿是我亲闺女,您亲孙女!不是外头捡来的!”
“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顾老太太拿拐杖用力墩地,“我是你娘!你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到头来为了丫头片子,竟然这样跟我说话!”
顾运则闭了一下眼睛,不再想跟母亲争辩什么,只道:“此次浩儿惊马,全是因着他不认真读书,只想着玩耍之故。他今年也十二了,我想着也该让他下场试试。要考童生,须得回原籍去,正好同文馆里要测绘东南沿海一带的舆图,算来总得费上将近半年工夫。我打算趁此机会带着浩儿回乡,参加县试。”
“这也好。”虽然不大满意顾运则说顾浩然不认真读书只顾玩耍,但事关大孙子前程,顾老太太自是同意,“叫秀云跟着你去。”
“秀云就留在京城伺候您。”顾运则淡淡道,“素蓉在东城典了个宅子,娘也不好总住在孟家。不过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宅子小,全家都过去不免拥挤。素蓉就先住在岳父这里,也好让娘住得宽敞些。”
孟素蓉这次是冷心冷意,决不肯再跟顾老太太和白姨娘住在一处屋檐之下。顾运则想来想去,只得先这样敷衍着,过后再慢慢劝转。他如今在同文馆烧冷灶,总得要烧出点前程来才行,焦头烂额之中,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顾老太太疑惑:“什么?老大媳妇还住在娘家?这成什么体统!”
顾运则不想多说:“这是我的意思。嫣儿这次受了大委屈,岳父岳母和舅兄都极疼爱她,要留她多住些日子。”
顾老太太还想多说几句,看儿子脸色黑得锅底一般,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想想儿媳不在,家中只有自己和白氏,日子也乐得自在,便闭了嘴。白姨娘倒是满心想着跟儿子同去,并不想留下来伺候顾老太太,但又怕顾运则当真将她留在家乡守墓,只得也闭了嘴。
顾运则见两人都不说话了,怕顾浩然跑去见顾嫣然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便起身去女儿院里。远远便见丹青站在门边上红着眼圈,走到近前,便听屋里顾浩然在说话:“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想着出去玩。我不出去玩,就不会撞死人,他们就没办法害你了——”
顾嫣然看着弟弟束手束脚地站在眼前,一脸的悔恨,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兄弟与姊妹不同,本来年纪略长就要分开,相处时间便短些。加上顾老太太严重地重男轻女,又有白姨娘在,顾嫣然与这个庶弟实在是无甚感情,答应与平南侯府的亲事,更多的不过是为了母亲和蔚哥儿。但看顾浩然一脸悔恨的模样,到底是血脉之中流着一半相同的血,眼眶也有些酸胀:“也不怪你——”说到底,顾浩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在牢里,有没有被吓着?”
“没有。”顾浩然捏紧拳头,“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我要好好读书,要考举人考进士,要当官,要当大官!等我当了大官,他们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顾嫣然擦着眼泪道:“好,好,你有这个志向就好。好好读书。”
“我——”顾浩然扭着衣角,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以后也会好好孝顺太太……”孟珩这一路上把什么话都给他讲明了,倘若太太执意不肯把姐姐许给周家,他就得去挨板子、流放。
顾运则站在门外听着,心里百味杂陈,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忙转头去看,却是孟素蓉从后窗边上匆匆离开,边走边举手拭泪,忙追了上去:“素蓉——”
孟素蓉快步回了自己屋里,将门砰一声在顾运则脸前面甩上,扑到床上放声大哭。顾运则站在外头,听着妻子的哭声,良久,狠狠一拳捶在门上。
顾孟两家愁云惨雾,平南侯夫人却是满面春风地坐在厅堂之上。
平南侯府的厅堂极宽敞,虽然林林总总坐了二三十人,却也丝毫不嫌拥挤。平南侯夫人高居主位,含笑往下看了一圈儿:“有些年头不见了,虽说都是一家亲戚,我年轻,不大识得,可别见怪。”
下头坐了有四五家的女眷,无论年长年幼,衣着都十分寒酸。或有只穿布衣的,或有虽穿着绸缎,颜色却褪得厉害,显然是在箱子里放了几年的旧衣。不过这些人有一共同之处,便是人人都带着个年幼的男孩子,大约在三岁到五岁不等。
平南侯夫人却正相反。她素日不爱大红大绿的颜色,今日却偏穿了件正红色绣银色玉兰花的袄子,下头是珍珠色织锦凤尾裙,其上镶嵌的金线在射进厅堂的阳光照耀下光华灿烂,夺人眼目。头上梳了高髻,戴着赤金镶红蓝宝石的回鸾钗,旁边是大朵的镶珠花钿,耳朵上垂挂一对镶红宝石的蝴蝶形坠子,连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也换了镶宝石的金镯,只看得一众妇人们眼睛都直了。有几个年轻没见过世面的更是惊为天人,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与她直视,只敢偷偷地看几眼罢了。
“励哥儿媳妇——”还是一个老妇开了口,她年纪已有六十出头,脸上一层层的皱纹,看着越发的老了。不过才张口,平南侯夫人已经咳嗽一声,随手拨了拨腕上的镯子,眉头都不抬一下地道:“冷妈妈,这是哪位?”
冷妈妈伺候她多,闻声知义,马上道:“夫人,这位老太太仿佛是老侯爷伯父的庶弟那一房的,隔得远,奴婢一时实在也理不清。”
老妇一张黑瘦的脸顿时变了猪肝色。冷妈妈这分明是说,什么庶出的八竿子的亲戚,也跑到平南侯府来管侯夫人叫励哥儿媳妇?今日厅堂之中,以这老妇年纪最长,她的小孙子今年五岁,正是聪明伶俐的时候,本想着拉拉近乎好让自己孙子过继,没想到才开口就碰了个大钉子。
旁边一个中年妇人不屑地笑了一下,转头便对着平南侯夫人堆起一脸笑容:“给侯夫人见礼了。我是七房周勇家的,我公公是老侯爷的堂弟,这么多年没来见见亲戚,实在是乡下生活艰难,不好走动,夫人千万担待我们。”
这个就会说话多了。旁边几家自忖没有她口舌伶俐,顿时都对她侧目以视,同仇敌忾起来。
王大太太今日也来了,眼看这几房人自己便要内讧起来的模样,连忙重重咳嗽了一声,抬头向平南侯夫人道:“我说表弟媳,说来说去这立嗣的事儿也说了好几个月了,今儿我瞧这些孩子都不错,想来族老们都是上了心的。表弟媳瞧着哪个好,今儿就把这事定下来便是了。”
她中气十足,一席话震得屋里嗡嗡作响,满厅堂的人顿时都精神起来,个个眼巴巴地盯着平南侯夫人。周勇家的抢先就道:“我这小儿子,自小生得结实,三岁上花儿就出过了,长到而今五岁,连伤风都没有几回。这过继嗣子是为了承香火的,若是身子不好,可不是要白折腾么。”
她这一开口,其余人顿时也炸了锅。有说自己儿子聪明伶俐,今年四岁就能背《三字经》,将来能替长房撑起门楣了的;有说自己儿子有孝心,定会将嗣父当成亲生父亲一样的,乱纷纷乌泱泱,简直闹成了一团。
平南侯夫人只管坐着不动,含笑仿佛看戏一般俯视着下头。直到众人说得嘴都干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她才笑微微地道:“既是族里的孩子,想必个个都是好的。只有一条儿,年纪都太小了。”
众人顿时哗然。这过继都是愿意过继小的,若是过继了大的,已经认得了自己亲生父母,将来还如何与嗣父母亲热?
平南侯夫人笑吟吟地道:“若是放在别家,自是这个道理,可是我们长房,却是人都过世了的,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让谁来教导呢?”
便有人忍不住道:“我们也可来照顾——”跟着儿子住进侯府,锦衣玉食的,多美啊嗣父母不在,儿子还是亲自己的亲爹娘,那将来分得的家产……
“呵呵。”平南侯夫人掩口笑了一声,“没这个道理。若是过继了,断没有叔叔婶婶也跟着来的。”过继了,爹娘就不是爹娘了,没听说过有个远房叔叔跟着侄儿住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话说。平南侯夫人掸掸没有一点儿褶皱的衣裙:“长房无人能负起教养之责,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也不愿被人说掣肘侄儿,是以还是该过继个能立事的,一过来就能将这份家业接过去才好。”
王大太太马上道:“那就让族里再寻个年纪大些的。”她是很不情愿找个年纪大的,不过终究无论寻了哪家,都得借着王家这事儿才能得这份家业,只要少不了他们这一份就行了。
“不必了。”平南侯夫人优雅地端了茶,“说起来,这过继还是要至亲骨肉最好。我们侯爷一直也惦记着兄长的香火,只是不与舅舅家告知一声总是不妥。既然表弟妹今日在这儿,那我也就将我们侯爷的主意说一说——侯爷的意思,将我这一房的鸿哥儿过继给长房,这是亲侄子,再也没有更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