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以为自己会择床的,但等到早晨丹青来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个好觉。
天还没亮,丹青端了热水来洗漱,小声道:“今儿要去那边认亲行礼呢。”若是在家里,这会儿姑娘还没起身,可是嫁做了人家媳妇,就没那么自在了。
“二少爷呢?”顾嫣然随口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似乎太过殷切,脸热了一下。
丹青捂了嘴笑:“姑爷一早就起来了,在后头园子里打拳呢。哎,姑娘去看一眼吧,原来姑爷不光会舞剑,还会耍枪呢,瞧着好生威风!”
石绿捧了衣裳过来,轻声道:“如今要叫少爷和少女乃女乃了。你这样称呼,要叫外头那个阮妈妈听见,没准又要落人把柄。”她比丹青年纪大几岁,早看明白了,那阮妈妈就是个专门来生事的,若是自家姑娘说错做错个什么,保证都在她那里被传出去了。
丹青吐吐舌头:“是是,我记得了。唉,好生不惯……”
顾嫣然微微一笑:“渐渐的就惯了。”向窗纸上看了一眼,“去瞧瞧少爷练完了没有,准备热水给他沐浴。”
丹青嘻嘻笑道:“少女乃女乃放心,一早碧月就叫人烧上热水了,少爷身边那个知柔姐姐跑来厨房的时候,火都生起来了。”
顾嫣然想了想:“昨儿没见过知柔。”
石绿一面服侍她穿衣裳,一面答道:“后头我去问了问碧月,说是一直在外头忙,奴婢们的住处都是她安排的,还带了碧月和牙白在园子里走了一转,看了看各处屋子。这平南侯府真是大,单给咱们分出来的这片园子,就跟舅老爷家差不多大了。”
顾嫣然点点头:“当然了。平南侯府是开国勋爵,那时候赏赐下来的园子,自然是大。”如平南侯府、潞国公府这样的宅子,差不多就要占一条半条街了。
“少爷,热水都备好了。”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屋里三人顿时都住了声,丹青还悄悄把窗子推起了一条缝。
顾嫣然从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周鸿一身劲装,怀里抱了一柄长枪,背后跟着元宝,正从小路上走过来。已是十月,晨起地上一片白霜,他却是头上冒着丝丝热气,显然是练武练得满身大汗。迎着他的丫鬟有十七八岁,也穿着与知暖一样的玉色比甲,里头是柳黄色袄裙,背影袅袅婷婷,声音更是轻柔悦耳。
“这个就是少爷身边的知柔姐姐了吧?”丹青小声说。昨日她一直在顾嫣然身边伺候,也没见过知柔。
“想来就是了。”顾嫣然也小声说,不想手上力道重了些,窗子嘎吱一声,在清晨里听起来十分清楚。周鸿和知柔一下子都转头看了过来。
“哎呀——”丹青小声叫了一声,连忙想把窗子关上。
顾嫣然却挡住了丹青的手,反而把窗户推开了些,对着外头的周鸿笑了笑:“少——峻之,去练武了?”
知柔怔了怔。这会儿顾嫣然也看清了她的模样——秀丽的鹅蛋脸,瞧着十分端正,眉眼已经长开,倒是个美人胚子,此刻脸上正现出茫然的神色,似乎不知顾嫣然说的是什么。
周鸿的神色却柔和了许多,也对顾嫣然微微一笑:“是。外头冷,别这样敞着窗,仔细着凉。”
“嗯。”顾嫣然脸上又浮了一层红晕,“你也仔细些,别闪了汗。”
周鸿脸上的笑意就又深了一层:“我这就去沐浴。”
“哎,水都备在净房里了。”知柔这会儿才能插上嘴,“少女乃女乃放心,奴婢一向伺候少爷的,定然经心当差。”
她一开口,周鸿又没了笑影,转头就进厢房里去了。知柔对着顾嫣然屈膝行了个礼,匆匆跟进去了。
丹青早掩着嘴笑倒在一边,石绿正使劲拧她:“笑什么,这样不庄重!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
“奴婢,奴婢就是好奇,少女乃女乃管少爷叫什么?”丹青使劲忍着笑,断断续续地问。
顾嫣然脸上更热,却认真地道:“石绿别这么说,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不过你说的对,这儿不比娘家,由得我们自在松散,一言一行还都要仔细。”
丹青不敢再笑,垂手站好:“是,奴婢记着了。奴婢就是——瞧着少女乃女乃和少爷好,心里高兴。”
顾嫣然知道她是高兴。其实她自己也高兴。这样一门被迫结下的亲事,虽然是她自己思虑之后同意的,但也是因着当初顾浩然还在大牢里的缘故。嫁进来之前,她虽然屡次安慰过自己,说周鸿既能为李御史扶柩,其人必定可嫁。但这人品可嫁,与嫁进来夫妇相得,却是完全的两回事。
“少爷说,让我这样称他——”顾嫣然含糊地说了一句,忽然想起来,“糟了,方才连头发都不曾梳理!”因着窗子响那么一声被知柔听见,她只想着不愿被人说偷偷模模地窥探,索性就把窗户推开了,却忘记了这是披头散发的见夫君,可真是……
石绿忙道:“少女乃□□发也没有很乱,不要紧的。”一面说,一面赶紧服侍顾嫣然坐到妆台前面,给她梳起头来。
将将梳妆好,就听外屋门响,丹青连忙跑出去行礼:“少爷。”
“你们少女乃女乃呢?”
“少女乃女乃在梳妆,这就好。”丹青虽然爱说话,手脚却是极利落的,“少爷喝杯热水,奴婢这就去传饭。”
周鸿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杯热水,抬头便见顾嫣然从屋里出来了。她穿了一身真红织银边的袄裙,头上梳着元宝髻,中间插一枝镶红蓝宝石的赤金华胜,左右鬓边各一朵花钿,又华丽又大方。不知是被衣裳映的还是屋里暖薰的,脸颊上虽未施脂粉却也浮着一层绯红,更显得一张小脸吹弹得破的样子。
“这东西沉不沉?”周鸿不自觉地问了一句。元宝髻好看,却教人觉得沉甸甸的,再加上这些华胜花钿,只怕更沉了。顾嫣然年纪还小,幸而身量高些,才撑得起这一身打扮,若是别的十四岁的女孩子来穿戴这些,怕是就像个衣裳架子了。
顾嫣然模了模头上的华胜,有些不安:“可是不好看?”这华胜就是用定礼里送来的那盒红蓝宝石镶出来的,跟两朵花钿是同一套头面。今日去认亲,戴上这套头面给夫家人看看,一来以示尊重,二来也是表明娘家没有扣下定礼,而是全部又陪嫁过来了。
在民间,夫家送来的定礼,娘家也是可以留下的,甚至有些贫穷人家,就指望着嫁姑娘的定礼来娶媳妇儿,全扣下的都不是没有,只不过那样就是明摆着卖女儿了。孟素蓉自然不做这样的事。定嫁妆的时候,顾老太太不是没念叨过,说乡下没有这么做的,定礼里有些好东西,也该给儿子留点。不过孟素蓉统统当没有听见,一样不差都给女儿陪嫁过来了,这盒红蓝宝石就打了一副头面,孟素蓉还拆了自己几件首饰,又往里加了几颗宝石呢。
“好看。”周鸿赶紧肯定,“只是觉得这东西沉甸甸的,怕是坠得头皮疼吧?”
顾嫣然抿嘴笑了笑:“还好。”宝石的份量在那儿,不过孟素蓉请了京中巧匠,多用累丝镂花的手艺,这套头面还算是轻巧的,且她又只戴了两件,不是戴起全套来,“今日认亲,这宝石是定礼里的,戴过去让叔叔婶娘们瞧瞧。”
新婚之后头一日,认亲是件大事,可不能晚了。丹青传上早饭来,顾嫣然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两个龙眼包子就放下了。周鸿看她吃得少,皱了皱眉,又给她挟了一块咸酥饼:“不合口味?”
“不是。”顾嫣然看见这块饼,脸上又红一下,挟起来吃了,“我有些——有些……”
周鸿的筷子停了下来,抬头看看屋里只有丹青和石绿两个,才缓缓地说:“想来你也知道,这府里我是不得意的,不管怎样,也还是不得意。”
顾嫣然把这话揣模了一下,忽然就不紧张了。周鸿的意思是说,不管他怎么做,反正平南侯夫妇是不喜欢他的,既然如此,想来他们也不会喜欢她,那还怕什么!
周鸿和顾嫣然穿过小门到了平南侯府的时候,已经有丫鬟来迎她们,说是大家都在正堂了。
“这是二婶娘身边的知月。”周鸿对顾嫣然说,“在二婶娘身边伺候多年了。”
顾嫣然就知道这是侯夫人的心月复了,便点头笑笑:“劳动知月姐姐来接。”身后的丹青便塞了个荷包给知月。
知月拿在手里轻轻捏了捏,便捏出来里头大概是个三四分的银锞子,倒有点儿出于意料之外。按她想的,周鸿都说了她是侯夫人的心月复了,这位新少女乃女乃就算为了讨好侯夫人,也该多给她一点儿才是。听说少女乃女乃的嫁妆也不少,新进门,难道不要拿钱买好?不说别的,一个八分重的银锞子也该有的,这三四分重的,说起来虽然合顾家的身份,但对她这个心月复大丫鬟而言,是不是轻了点儿?
丹青的眼是最尖的,早把知月的神色收在眼中了,在心里哼了一声。她是顾嫣然的心月复,可知道这亲事是怎么来的,要依着她,连这个都没有!侯夫人那种人,讨好也是白讨好。
顾嫣然不管知月是怎么想的。打周鸿说了那句话,她就打定主意了,虽说还没分家,但长房是长房,二房是二房,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横竖侯夫人如今只是婶娘,还不是正经婆母。
认亲还不是在颐福居,而是在太夫人赵氏的南园。顾嫣然发觉知月带的路已经偏离侯府的中轴线,有些奇怪。周鸿轻轻咳嗽了一声:“是去祖母院子里。”
南园地方不大,但没有堆假山湖石,倒也显得十分宽敞。里头有个小荷花池,这会儿已经收拾干净了那些枯荷叶,只剩几株睡莲,清水里就见十几条锦鲤游来游去,不时懒洋洋地用头去顶睡莲叶子。
园子西边是几株桂花树,还有晚开的花挂在上头,随风送过来一阵甜香。青石板路铺得又宽又平,打扫得干干净净,走在上头没有半点青苔滑脚。顾嫣然记得京里都说平南侯是孝子,单看南园这里的布置,处处都考虑到太夫人的方便,可见传言不虚。
太夫人住的房子也是宽宽敞敞的,坐北朝南,用的都是琉璃窗,瞧着就觉得敞亮暖和。顾嫣然跟着周鸿走进去,正堂上已经坐了半屋子的人,打帘子的丫鬟含笑通报:“二少爷,二少女乃女乃来了。”
“快叫进来,我瞧瞧我这新进门的孙媳妇。”
顾嫣然一抬头,就看见居中坐着的老妇人正面带笑容,高声说话。看她年纪比潞国公府陈太夫人略小些,穿着豆绿色团花大袄,下头浅黄色马面裙,利利落落梳着个圆髻,插了一支赤金镶猫儿眼宝石的簪子。额上戴了淡金色抹额,正中镶了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颇为抢眼。
“母亲别急,有这两个孩子给您叩头敬茶的时候呢。”平南侯夫人坐在下首,似笑非笑地道,又瞧了知月一眼,“叫你去请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怎的这样磨蹭?”
周鸿面无表情,不过顾嫣然听见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侯夫人明面上是斥责知月,其实是在说他们夫妻两个来得太迟了。可是一早石绿已经请教过阮妈妈,说是太夫人大约每日也就是这个时辰用完饭。再说牙白也在门上瞧着呢,这个时候,周三老爷夫妇两个也就是刚刚从三房过来。
“知月这丫头,就是不会办事。”顾嫣然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分辩的时候,却没想到太夫人赵氏先开口了,“好了好了,既然来了,也就别再说了。今儿好日子,别为个丫头扫了兴。”
顾嫣然有几分诧异地悄悄抬起眼睛看了看太夫人,又瞥了一眼平南侯夫人。平南侯夫人今日反常地打扮得十分华贵,梳着繁复的牡丹髻,插戴着一套镶翡翠白玉的头面,正中是一枝赤金镶红宝凤钗,身穿正红色绣团花牡丹的长褙子,下头是浅黄色八幅裙,跟赵氏太夫人的清淡大相径庭。
知月挨了赵氏太夫人的骂,满脸通红地低头退下去了。平南侯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平南侯忙道:“娘说的是,鸿哥儿,带你媳妇敬茶吧。”
太夫人和侯夫人,似乎不和?顾嫣然心里琢磨着,跟着周鸿走上前。丫鬟早在地上铺了垫子,两人先给太夫人叩头敬茶,太夫人笑眯眯接了茶,从后头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镶珠荷包递给顾嫣然:“这孩子瞧着就是个福相,往后跟鸿哥儿好生过日子。”
“谢谢祖母。”顾嫣然接过荷包,手指轻轻捏了一下,觉得里面好像是一对耳环,不过轻飘飘的,不知是什么质地。
接下来本该是给父母敬茶,但周勋早逝,又未娶妻,只请了他的牌位出来,顾嫣然跟着周鸿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敬了一杯茶。
下头就是平南侯夫妇。按说给叔叔婶婶敬茶,也未必一定要跪,但丫鬟早就把锦垫给移过去了,显然是要让他们跪了。顾嫣然悄悄瞥一眼周鸿,见周鸿跪了,也就跟着跪下。
“哎,好,好。”平南侯还有几分激动,接了茶,连忙叫丫鬟取了一对白玉连环如意来放在茶盘上,平南侯夫人却是直接从腕上抹下一对翡翠镯子,笑吟吟放在盘子里:“水头还不错,鸿哥儿媳妇戴着玩吧。”
这对镯子还真不仅仅是水头“不错”,分明是上好的玻璃地,绿得如一汪水一般,价值不菲。顾嫣然接了,眼角余光不期然瞥见赵氏太夫人,只见那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偏偏平南侯夫人还往太夫人那里看了一眼,顾嫣然总觉得那眼神仿佛有点儿挑衅的意思。
看来这婆媳二人还当真是不和了。顾嫣然琢磨着,已经跟着周鸿走到了周三老爷夫妇面前。这次,还没等丫鬟把垫子拿过来,周鸿已经跪下去了。
“哎哎,好孩子快起来。”周三老爷忙去拉周鸿。本来给叔叔婶婶敬茶未必要跪,平南侯夫妇那到底是周鸿的生父嫡母,虽说如今过继出去了,血脉总是断不了的。可他们三房就没这层关系了,且还是庶出的叔父,没看见丫鬟们没将垫子铺上么?那就是平南侯夫人根本不想周鸿夫妻给他们磕头。
周鸿却不起来:“小侄给三叔三婶敬茶。”当初若不是这位三叔跑到家里来求情,只怕他就被平南侯打死了。
丹青有眼力劲儿,已经跑过去将方才铺在平南侯夫妇面前的垫子拿了过来,于是顾嫣然也跟着跪了下去:“三叔三婶请喝茶。”
周三太太连忙接过茶喝了一口,转手放在几案上,紧着把顾嫣然拉了起来,给了她一个荷包:“拿着玩罢。好孩子,跟鸿哥儿好生过日子。”
平南侯在对面皱了皱眉,但到底也没说什么。下头就该是平辈之间见礼,周瀚头一个上来,笑嘻嘻一抱拳:“二哥,二嫂。”眼睛在顾嫣然脸上转了转,笑道,“二嫂比当初在沔阳的时候又高了些。”
顾嫣然微微一笑,没接他的话,送了他一个荷包:“二弟拿着赏人罢。”
周润跟在周瀚后面,似笑非笑:“二嫂送了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一对金锞子罢了。”顾嫣然坦然笑着,也给了她一个,“给妹妹节下赏人玩。”
周润把荷包在手里掂了掂,抿嘴笑道:“二嫂必定是持家过日子的好手。”
这是嫌她给的礼轻了?顾嫣然也笑笑:“妹妹别嫌弃。”这每个荷包里放了两个一两重的金锞子,说起来抵得二十两银子,不算轻慢了。周润要是再嫌弃,她也没办法。
“行了。”侯夫人含笑把周润招过去,“你又不是缺银子,别学得这样小家子气。”
周鸿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却被外头进来传话的丫鬟打断了:“太夫人,侯爷,夫人,王家舅老爷和舅太太来了。”
大清早的,这是周家认亲,王家大爷夫妇跑来做什么?平南侯和侯夫人同时皱了一下眉头,侯夫人便起身道:“这一早上,母亲也累了,我们便告退了。”
赵氏太夫人可不想跟王大太太打交道,便摆了摆手让众人自便,只笑着向顾嫣然道:“得了空,时常来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
顾嫣然连忙应了一声,跟在众人背后出了椿园。一出椿园,周三老爷夫妇就识相地告辞了,侯夫人也不挽留,只笑向顾嫣然道:“既是你舅舅舅母来了,都过去见见。”
王大太太今儿倒并没带顾嫣然昨日看见的那位王姑娘,见顾嫣然进来,先就站起来抢上前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啧啧赞叹:“今日瞧起来,比昨日还俊呢,难怪我这外甥死活非要娶了来。”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大顺耳,侯夫人却笑吟吟地只当没听见,只管请王大老爷夫妇坐了,叫丫鬟上茶:“舅老爷和太太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王大太太还拉着顾嫣然的手呢,闻言便笑:“也没什么事儿。昨儿我们大爷这不是没见到外甥媳妇,今儿一早也来认认亲。”
这话说的就荒谬。哪有外家的人成亲后头一天就跑来认亲的?不过侯夫人也不在意,只笑道:“这也是应该的。鸿哥儿媳妇带你舅舅舅母去你们院子罢,一会儿我叫厨房整治一桌送过去,中午就留下来用饭。”
王大太太立刻笑道:“这怎么好劳动二表弟妹呢。如今鸿哥儿是长房的人了,招待我们这亲舅舅舅母,怎么好花二房的银子?难不成长房连这个钱也拿不出来?”
侯夫人就笑了,果然不出她所料,王氏夫妇这么一早的跑来,哪里是来认亲的,分明是来催着分产业的。
果然王大爷便咳嗽了一声,斥责王大太太:“你糊涂了不成?鸿哥儿长房的家业还没拿到手呢,你难道叫他用外甥媳妇的嫁妆给咱们拾掇酒席?”
“鸿哥儿还没分到长房的家业?”王大太太睁大眼睛故做惊讶,“我说二表弟妹,当初不是说好的,鸿哥儿成了亲,长房的家业就该分给他了?”
侯夫人笑了一笑,回答得十分平心静气:“舅太太说得不错,正好今儿你们来了,索性就当着你们的面,把给鸿哥儿的家业交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