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主府遇见苏雪,七娘不动声色,见当日她虽郭氏而去也并未叫住她,比不想在十三郎面前和苏雪相认。
七娘自然是在赌,赌苏雪还会出现。
走了一路,眼看就要到永定陵了,苏雪却杳无音讯了。
去永定陵的路上如公主府这样的下处差不多六七个,到了最后一个下处的时候七娘从迎出来的仆妇人群中看到了苏雪,一身素衣,寻常仆妇的打扮,盈盈下拜对七娘行的是大礼。
七娘终于放下心来,缓步走进了这村里较好的庄户家里,入眼观去见这庄子里头的妇人们都穿着褞袍。
天气转凉了,在公主的外庄子上那些妇人好歹穿的还是填了丝或者木棉的袄子,这里的村妇们穿的却是填了碎麻木布头的褞袍。
若是自己那点小手艺用上了,对于穷苦的人儿倒是大功一件了。
七娘换完衣裳在偏厅里歇息,估模着苏雪便是要来的。
正想着只见保正的娘子带着一身素衣的苏雪,再行大礼说道:“咱们庄户人家粗鄙,让娘子见笑了。这个丫头倒是很伶俐,留下她陪娘子说说话儿,村里几个手脚伶俐长得周正的丫头们在外头候着,娘子有事儿吩咐便是了。”
说完这些话儿,保证的娘子一脸喜气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王妙灵她们那边她连屋子都不曾进去,只是在外头候着,如今不但进了七娘的屋子,还得了好脸,日后在庄子里也算是有个说头。
七娘见保正的娘子退下去了,撇了一眼苏雪淡淡的说道:“我还当你一直留在东京,如何到了这里?”
苏雪再施常礼道:“自然是奴婢想娘子了。”
七娘噗嗤一声笑了,半晌才又问道:“家里头的丫头们都到了不曾?”
“小石头众人也送到京城里头,奴婢拿着娘子给银子在汴梁城里买了一所院子,奴婢们如今都在院子里住着。奴婢们日日无事,想娘子的紧。”苏雪将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遍。
七娘微微一笑。原来她以为苏雪拿了她给的银子便会远走天涯,让她再难寻踪迹。
可是公主庄子里头遇见她便知道她料错了。
“甚好。”七娘笑了,便是她料错了,她也是开心的。
“猫儿可好?”苏雪问道。
“猫儿很好。”七娘将猫儿一直养在玉英阁,说来也怪异,这猫儿却十分顺从,国丧的这些日子猫儿便是吃了睡睡了吃,自那日之后再也不曾出过玉英阁。
“阿婉的猫儿是有灵性的。”苏雪忽然说道。
七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两人不能多说,便再次启程。只是叮嘱苏雪和小石头们好生等到便是。她会寻了法子再出来的。便启程了。
送杨娘娘归永定陵的回来不久便第一场冬雪。
雪下的很大,洋洋洒洒,整个大宋的宫廷都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
玉面镇西月兑逃的消失迟迟没有传出来,只是京城的各个大门守卫更加森严了。来往商客不胜其烦。
七娘在等十三郎的消息。
腊月初八,官家设宴紫宸殿。
这一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这一日是七娘的生辰,只是七娘并未对任何人说起。
翻过这个年头依着姨母的话,她便十岁了。
十岁是个好年华,七娘心里默默的想。
尚食局准备的家宴很是用心,却并不奢华。
刘娘娘在世时便不喜欢奢华,曾经说我朝艰辛。上行下效,宫中用度本已经很奢靡了。
是以姨母曹皇后也不饰华丽,官家虽然心中有未结之结,简朴的习惯早已经深入骨髓了,平日刻简戒娇。连选秀的一应简化了起来,三年改为六年,宫里头的嫔妃也是数的出来。
皇后之下的嫔妃们自然是不敢逾越的,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奢靡。
适逢国丧,丧礼未成,席间众人都话不多。
宗室子弟一一上前来行礼。
这算是七娘第一次正是见到除了赵宗鲁和赵宗实之外的赵宗直、赵宗隐和赵宗乔。
三人都不比十三郎略大些,约莫十岁上下,个头略高,宗室子弟难免都有些傲气,赵宗乔尤甚。
几个和七娘一同入京的小娘也第一次正是的拜见了官家和皇后娘娘。
很久不见丽娘,七娘在席间见丽娘对于赵宗乔颇为熟稔,时不时将目光落到赵宗乔身上,更奇怪的是丽娘身边换了一个七娘从俩未曾见过的宫人,连翘却不见了。
七娘喝了一碗腊八粥悄悄离席,披上月白色的披风自紫宸殿的西边出来。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天空还飘着鹅毛般的大雪,金水河结冰了,几个年龄小的宫人们在金水河上滑爬犁子。
冬青跟在边上悄悄的说道:“阿婉
遗恨江湖笔趣阁
今日生辰的,晚上咱们玉英阁的给阿婉拜寿。”
“无碍,皇后娘娘都说了我小人儿压压惊就行了,不必大张旗鼓。又是国丧,今年便不过了。”七娘知道,姨母最是谨慎,此时自然不会提起她生辰的事儿,想来是压到明年再提,那是官家必定想着今年都不曾过,给自己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明儿阿婉想去哪里?娘娘特批了许十三郎带你出宫的。”冬青扶着七娘走在雪地里,远远地几个宫人正在扫雪。
“先去看看小石头她们。”七娘说道。
“阿婉说起来了,我和半夏可是想她们。如今在宫里头怪闷的。”冬青说道。
“姐姐也觉得闷,真是奇了。素日里就姐姐整日叫我学规矩甚的,我以为姐姐生来便不会闷的。”七娘打趣儿,空气很甜,很干净。
对着几个扫雪的宫人七娘笑着说道:“这会子扫甚,等到雪挺了再扫也行的。”
一个年龄略大的宫人抬起头来说道:“七娘宽厚,等会娘娘们吃完了酒要从这里过,若是摔着了,小的们小命就没有了。”
冬青拽了一把七娘的衣衫,七娘知道这是不要她多管闲事。
“那要是冷了也该拿着手炉捂着,可别冻坏了。陛下仁慈。你们若是冻坏了,他心事心疼的。”七娘玩笑道,官家体恤下人,对宫人一向宽厚。
“是是是,七娘若是喜欢让小豆子他们带你到金水河上去滑冰,有趣的紧。”那略微年长的宫人说道,笑嘻嘻的让了路让七娘过去。
七娘坐在爬犁子上让小黄门们拉着在金水河的冰上疯跑,一片片落在披风上的雪又飞了起来,地下飞起的雪和天下落下的混成一片,成一片细密的雪景。
做了一会爬犁子七娘让几个小黄门轮流坐在爬犁子上自己拉着他们在金水河上一路狂奔。有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她就躺平。四仰八叉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雪,很是惬意。
“加我一个好不?”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宗鲁和十三郎赵宗实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结冰的金水河上,十三郎蹲下来看着四仰八叉的七娘说道。
七娘原本正是惬意,猛然眼前多了一个人。下意识就要起来,头一抬恰好亲到十三郎的下巴,惊的她又倒下去,脑袋磕到冰上,生痛,痛的眼泪哗哗的。
十三郎先是一愣,见七娘摔痛了忙双手去扶,谁知道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栽下去扑到七娘的身上。
七娘痛劲还没有缓过去,谁知道十三郎双手抱着她的头便亲了过来。
十三郎的嘴唇冰冷。然后他整个人生生的压在七娘身上。
赵宗鲁在旁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十三郎好笨蛋哦,去扶人自己还摔人家身上了。”
几个小黄门忙过来扶起十三郎和七娘。
七娘模着自己的头,然后又模模自己的嘴巴,看看四周的人,不由的将一肚子火气生生的咽下去了。
十三郎有些手足无措。连耳朵根都红了,平日伶俐的他半天只是憋出来一句:“阿婉,还,还疼吗?”
“派你所赐!”七娘不由的将不能说出的气氛全部都发到十三郎身上。
赵宗鲁一直围着二人笑个不停,活月兑月兑的损友样儿。
十三郎的纯很软,很凉;十三郎身子倒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清新味儿,将七娘包裹住了。
那不是熏香,七娘形容不了那样的味道,却知道那是郎君的味儿,想到此不由得恼羞成怒。
“阿实认罚就是了。”十三郎一脸无奈,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怒气冲冲的七娘。
“罚十三哥拉爬犁子!”赵宗鲁是时候的跳出来,耀武扬威的对七娘说。
七娘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想到十三郎的那一吻,又想到自己吻了他的下巴,心中跳的好快,尴尬之极,忙应了赵宗鲁的话说道:“就依着阿鲁,你拉爬犁子吧!”
十三郎拉的爬犁子小黄门却是不敢坐的,他们有的帮着十三郎拉,有的在一边围观。
十三郎拉着七娘和赵宗鲁来来回回在金水河上跑,跑着跑着就满头大汗了。
赵宗鲁刚开始一直在爬犁子上又喊又叫很是开心,坐了一会觉得无趣便自己跳下来嘀咕道:“哎呀,一点都不好玩。”
七娘也觉得无趣便站起来,把小黄门都召集过来。
“这样无趣,不如咱们分成两队,打雪仗,赢了坐爬犁子,输的拉爬犁子,如何?”七娘对着众人说道。
说到玩,没有人会比她更在行,她当年可是练了很久滑雪的。这天然的冰场子,她今日便要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了。
小黄门们似乎都极其感兴趣,叫嚣,赵宗鲁一听是好玩的,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大声嚷嚷道:“打雪仗我最喜欢了!我要跟阿婉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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