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子真的越来越沉重,也或是真困了,躺下没多久沐清漓便没了意识,见了周公。整个椒房殿也在渐渐熄灭的宫烛中沉入了一片寂静。呼呼的寒风彰显着冬日夜里的冰冷。
在门廊上守着的太监也裹着厚重的被子,笼着入冬后沐容华赏赐的手炉打盹。这样的夜里,若不是因为他们主子心慈,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和别的宫中守夜奴才比,他们即便是做梦都是笑着的。
无一不感念自己的主子,更感念自己的娘老子给自己生了这么个好命。
只夜半时分却见一个黑影飞速从窗子进了沐清漓的内室。因为没有烛火,所以并看不清这人模样,只觉着应是个男子身份。
轻巧的脚步,敏捷的伸手,由腰间拔出的短刀折射着兵器原有的冷硬,黑影渐渐靠向了雕花宝床,只要举刀刺下,恩人的命令就能完成。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匕首要落下的时候另一个人影竟然一掌向他袭来,那带起的劲风在告诉他身前之人的身手。
硬接必然是不能的,所以只得扭身回撤,只再想将匕首刺入床榻之上的人体内,已经失了最好的先机。已经被发现,走已然是不行,即便是死也要将上面交代的事情完成。
沐清漓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正在熟睡时,忽然有微凉的东西袭向了她的面门,才惊慌睁眼,竟然被一个身影一把抱住。
她看不清,却知道是祁铭琰,可祁铭琰因何大半夜这样待她?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开床,挣开拉着她的冰凉手臂,根本没有注意到屋里不止一个男人。
而这样的行为无疑是给不轨者一个绝好的机会。几乎是一瞬间,黑影举着匕首动了,直冲自己的目标。
祁铭琰想要一把将沐清漓拉倒床上避让,可在念头起来的一瞬想到了她如今的身子,他怎能让她有丝毫闪失?只得手上用力将女子带进自己怀中,以令一臂发力将人击出,速度虽然是快的,但也不免还是皮破血流,伤了手臂。
沐清漓睁大一双眼目,此时才算意识到了什么,本还在挣扎的身子瞬息安静了下来,而那匕首划过男人手臂的时候她却是真真看到的啊!
“祁铭琰你……”
祁铭琰没有回答她,只将沐清漓护在了身后,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个倒在地上随时会攻上来的黑影。而黑影在听到沐清漓的那一声呼唤的时候身子明显一震,但很快也便起了身,重新又将匕首握在了手中。
“皇上,竟然夜半来了椒房殿,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上您竟然还会武功。”这一声在暗夜里来的时分清晰。沐清漓瞳孔一缩,因这声音她并不陌生。
“狗奴才。”哪里是只有今天,这两三日里他每夜都在,就只等那个藏在眼皮子底下的贼人出来,今天算是终于暴露了马脚。
黑影并没有理会那一声辱骂,只提刀猛力上前,祁铭琰岂是让他占便宜的主,挥手相迎。几个起落便将其人制服在地。黑衣人仿佛不要命一般的也不跑走,只又一次爬起要上前攻击。可这下却真的没了机会。
一时间烛火亮起两个带刀男子一左一右将其制住,匆匆而来的孙德海更是慌乱的来到那个呼吸有些不对的主子身前。
这下隔壁间的抱琴,幽竹也都惊动了,点着灯来到内室却放眼望去都是男人,而为首的还是当今皇上!
这就是小姐说的不方便?!
“小……小姐?!”幽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何况屋里还有她不认识的人,奇云见她要出声,怕惊了其它宫人,一个快速用手将她的嘴了堵了上,因为知道是沐容华的人,也没真用太大力,哪里就想到,这女子竟然毫不分说的就是对着他来了一口,一点自己人的情面都不给!
“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奇云不觉闷哼一声,可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只更紧的捂住了她的嘴,他还就不信这女人还能怎么用力了咬!
“把头抬起来。”祁铭琰在烛火下也丝毫不减阴鸷之气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那个被压在地的人。
可看到地上的刺客,抱琴愣了,连带的拉着自家小姐的手也攥紧了一分,那人,她们自然认得!
“刘……刘三喜!?”沐清漓望着地上的人大惊,要杀她的人竟然会是自己宫里的掌事?如此亲近的人!
“沐容华果真是命大又尊贵的人,奴才贱命,到没想到竟然会惊动皇上亲自出手。”没错,被制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椒房殿太监掌事刘三喜。
“谁派你来的?”祁铭琰的脸色并不好,一双眼睛里更是阴寒的吓人,沐清漓何时见过这样的他,一颗心里却是不知道怎样一个纷乱。她不了解他,她从开始便不了解他……
“皇上会不知道谁派我来的吗?是谁抚你坐上的帝位!”刘三喜的面容是狰狞的,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狰狞。
“孙德海,怎么处理不用我教。”祁铭琰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只生冷的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自己却抬步到了来时的窗子,飞身走了,连看沐清漓一眼都不曾。
这样的反常孙德海一愣,可当看见自己主子走过的地面上带有血痕的时候便是当下一惊,看着那已经从窗子消失的人,哪里还有心思管地上那个。
“沐主子,皇上……皇上可是受伤了?!”
沐清漓见那人要离开,本是想阻拦的,可还是没张开口,只呆呆望着他离开的窗子,脑子里却是他为了救她而伤了的手臂。
却没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孙德海竟然又问了这一桩事情:“伤了手臂。”皇上受伤确实足以算是大事,可沐清漓还是被孙德海的紧张和听了他的话后同样面色一变的两个男人的反应镇住了。
“齐青,奇云!这混账东西就交给你们,我马上回椒磬殿。”见孙德海面色凝重,即便是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幽竹也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氛围。
“嗯,孙总管放心。”奇云松了幽竹的口,送走孙德海后又嘱咐了抱琴幽竹和后赶来的应秋与赵至善等人,不得外出宣说,以及好生照顾沐清漓安全的话,也便离开了。
原本挤满人的内室,而今瞬间少了诸多声息恢复到了原来的安静,而空下的房间内,众人却没法再回到事发之前的平静。
且说,离了椒房殿的祁铭琰,原本是打算向着椒磬殿方向去的,但还是转身去了就近的怡园殿。现如今浑身上下都似乎掉进了冰窟一般的阴寒,冻结的浑身的骨肉与血脉都在叫嚣,如果不能到紫烛的安抚,接下来……
这个时候他没有把握自己会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安然回到椒磬殿,一旦被发现,这天下……所以当睡梦间忽然听到窗子被打开的时候,怡园殿内的施容华打了个激灵,顿时模向了枕边锋利的金簪。
只等有人靠近,便挥手刺下。在这皇宫里,从来也就没有真的太平。可她却没曾想等到的不是靠近她的人,而是一个忽然有什么倒下的声音,而后便是略微急促的呼吸。
“施偌……”
那一声施偌却是她异常熟悉的,赶忙掀起被子,下了床,亮起的烛火让她顿时面色大惊,几步跑到那个坐靠在窗下的人身边:“皇上!怎么回事,你别吓我!你不能有事啊!”
“你……再这样摇,朕就……真会有事。”祁铭琰想起来,可现在却是动一下便是掀起惊涛骇浪的疼痛,只觉得额角瞬息爬满了冰冷的细汗。
看他这样,施偌当时便急了,一双手完全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可又焦躁心惊:“是不是毒发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祁铭琰只觉得浑身上下千刀万剐一般的疼痛,骨骼与脏腑都在与他叫嚣呐喊,尤其是那才伤着的患处,更是要命的地方。这副拜人所赐的尊贵身子,没有一刻不是可笑的。
“椒磬殿……有……紫烛……”
“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取,等着!”慌张异常的施偌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衫,只找了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让他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取了紫烛。
也不敢动身前的人,更不敢离开寸步,只看着那人冷汗越冒越多,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一双眼目蒙上了一层紫气,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可却无力去反抗丝毫,她想去帮他,可她的每一次碰触也不过是对他的更加折磨。
这就是尊贵的皇上,这就是那个疯女人对他们温氏一族所作的一切!株连九族,老少皆杀,一个不留!而活着的也要生不如死!
祁铭琰不知道自己的意识落在了哪里,痛到极处,他也根本无法去有任何的思绪,只觉着耳际一直有人在喊他,可是他却只渴望一种东西,明明厌恶,却又不得不去渴求的东西,他祁铭琰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紫烛……那是多久以后?他闻到自己想要的味道,身体渴求的味道,可灵魂呢?不过每这样不能自已一次便是多一次的厌恶,连带的,这副身子也开始厌恶。
看着床榻上已经渐渐稳定的男人,施偌松了一口气,让近身侍女拿了伤药,小心的为其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而后月兑了男人的袍子,自己也解了身上的衣裳。
“小姐,您……”
“反正进宫了以后就注定要这样了,一会儿还有戏给人看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