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越往下,便越发的潮湿和阴冷。廊间充斥着怪兽的嘶吼声,容九微微一怔,只见形如狮虎,头长牛角的怪物向她直线重来。当她准备蓄势待发的时候,居然怪物触动了暗箱,千万只乱箭从墙壁里飞了出来,向他们所处的地方飞去。容九快速的躲避,而那个怪物早已被射死在地上。这锁妖塔内,奇门遁甲,移花接木,牛鬼蛇神,实则是一个肮脏的炼狱。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若方才自己不够警敏,那么现在倒在血泊里的便是自己。容九深呼一口气,此时已经不如上几层那般轻松了,她小心的在黑暗中快速前行。终于,到了锁妖塔第一层的中心地带。终端只是一个仅有一扇门的封闭性房间,一踏进去,容九便问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而所谓的剑宗就是一卷被摆放在锦盒里的卷轴。当然,那根七星蟠龙柱也就在眼前。这个房间十分的安静,没有任何一只游走的妖怪,但是容九知道,只有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才会滋生恐惧。她小心的踱着步子,打量着这个房间,左手里执着那把被血染红的凛雨剑,弯,用右手执起了角落里一颗石子,一边无趣的抛着手中的石子一边找一个突破口。白衣美人的黑眸一直注视着房间中央的那个祭台,按理说,作为蜀山宝物的剑宗应该被什么守护着什么的,可是,眼下什么都没有,想不通!!片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对方不动那她便先发制人!只见容九手中石子被快速的往锦盒的方向投掷而去,几道惊雷瞬间从房顶劈下,石子彻底粉碎。抬头一瞧,原来这祭台的上方贴了几张雷符,正当容九想要撒腿冲向前去时,只觉得后脚被什么东西牵制住,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沉沉的倒了下去,双眸紧闭。原来这个房间最可怕的不是安静与空旷,而是那炉中焚烧着的摄人心魄的异香。
春风十里,白衣少女醉卧在美人膝之上,粉红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细眉微皱,然后睁开双眼,阳光刺进她的眼里,她下意识的用小手去遮挡那刺眼的阳光。
“醒了?”这个声音容九十分的熟悉,懒懒却包含温柔。龙涎香的味道向她的鼻腔袭来,忘不掉躲不了。此时的她卧在了沉烟的膝上,黑色如墨的头发垂着宛若夏日里被吹乱的柳枝,而沉烟高挺的鼻梁,樱唇以及喉结下的痣她看的很清楚。因为他们此时近到不能再近,这距离只属于爱到深处的爱侣。
“我这是在做梦吗?”眼前的一片祥和对于容九来说,亲切却又陌生。
“方才我见你睡的不安稳,定是做恶梦了吧。”容九起身,两个人正坐在一块青石之上,而足下是一片池塘,池塘里多时翻腾与游泳的鲤鱼。
“恩,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到南鹿原被毁了,爹娘被杀了,你走了,梦到我死了。”容九将近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陈述了一遍,那一切真的只是个梦该多好。闻言,沉烟的手环上她的细腰,将她拥在怀里。然后又用那双张着老茧和新茧的手模了模她额前那片薄刘海儿,道:
“莫怕,一切有我。”他执着容九的小手,充满磁性的嗓音十分的好听。容九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悠闲自在的坐在冰凉的青石上。清风徐来,林间的小鸟在枝头歌唱,偶尔有几只蝴蝶飞过他们的面前,池中的锦鲤偷偷探头瞧着水面上的一片平静。而眼前这个男人全身散发着太阳的味道,柔和的阳光照射在他黑亮发软的头发上,跃出淡淡光晕。整个场景都是软软的,甜甜的,像是那一口咬下去就甜汁入口的浆果。
“沉烟,你一直都是是我的美梦。”那双抓着沉烟衣襟的小手,此刻抓的更紧了。容九真希望,把这个人的心都紧紧攥在手里,容不得一丝放开。
“恩,今后永远跟我在一起,可好?”两人四目相望,真情流露。容九是个容易紧张的女子,小手抚上那张白皙的脸颊,然后快速的献上如樱桃的唇,五指插入沉烟垂下的发中,脸上一片潮红。而沉烟只是哑笑,闭眼,回应着她的吻。容九想,若这一刻是永恒该多好。可是,她能鼓起勇气吻沉烟,已经满足了,即便是在梦里,亦好。因为,从今往后,她真的再也不会有美梦了。想到这里,脸上便有泪珠滑落,沉烟在她耳畔淡淡的问着:
“九儿,怎么哭了?”正当沉烟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把长剑已经刺入他的心扉,而眼前的容九脸上竟是一片决绝。眼泪像断了想的珍珠项链,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葬身于泥土。她像个充满j□j的魔女,哭着亦笑着,咬着沉烟的耳垂,然后流着泪,嗲声细语道:“抱歉,我再也不能是那个贪恋你温柔的少女了。”长剑被狠狠抽出,沉烟细眸一闭,白色胜雪的斜襟衫上染上了朱红,随即,整个身子都重重的跌入那个池塘,溅起水花。她是多么讨厌别人利用她对沉烟的感情来欺辱她的!愤怒的容九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然后飞到空中,只见几道剑光,周遭开始崩塌,蓝色的天,青色的林,茂盛的鲜花,起舞的蝴蝶,瞬间就像一片片被杂碎的玻璃,爆裂,破碎,消失。悬在容九只是垂首,看上去有些萧瑟。她凝望着那个在池中一点一点消失的沉烟,泪珠连连,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再见了,她永远的美梦。
四周的景象又恢复到了锁妖塔一层房间的景象,只是房间的中间多了一个站着的人。那个女子面容娇媚,鹅黄薄衫,翠色罗裙,只是胸口被人狠狠的扎了一道口气。女子大口的喘息,甚至带着清咳,失礼的大吼道:
“你居然亲手砸碎了自己的梦!”
“连现实和梦都分不清的人,可悲至极!”容九清冷的一句话引得女子微颤。千百年间,攻略锁妖塔的人除了那斩断情根仲曲都走不过她这一关。有那么多痴情人都梦想着和自己的情人厮守到老,有那么多忠孝者梦想着陪伴家人左右,还有那么多有志之士,梦想着权倾朝野或者是金戈铁马!然而眼前这个小女孩,居然亲手刺死了她的情郎,毁了自己的梦!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可怕!!
“哼!反正你到了这里,横竖都是死!”只见三千绿藤从地板下钻出,像一条条慑人的青蛇,向容九咬去。容九快速飞窜,飞檐走壁,找到一个极好的时机,进行反击。♀
“我已扎根于此,无论你逃到哪里,都会被我的藤蔓缠上!”女子狠心一笑,只是不停的摆弄着她的绿色藤蔓,像一只准备扑食兔子的鹰隼。只见最快的一根藤蔓缠上了容九的小腿,然后容九整个身子硬生生会扯了回去,然后几条藤鞭缠上她的腿,腰肢以及藕臂,身子被悬在空中。手中的凛雨剑掉落下去,沉沉的扎进地面。
“这头发真漂亮,定是用每日用山泉梳洗,悉心照料的。”女子踱步上前,执起了容九胸前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头,淡淡吸气,山泉的味道袭上她的鼻腔。而容九只是不说话,用没心没肺的表情看着她,女子见她这副表情,气急败坏,道:
“都死到临头了,怎不见你哭你叫你闹?!你难道没有心吗!真是比那没有情根的仲曲还卑劣!”闻言,容九撇过头去,轻笑一声。是啊,她是没有心,她的心就是那把杀人于无形的剑啊!
“仲曲!?”听到仲曲的名字,容九便抬首看她。
“哼!当年,我的元神被蜀山那些老道一起封在那个装剑宗的盒子里,没办法逃出这里!好不容易盼了个仲曲!他答应放了我的元神!谁知那混蛋竟过河拆桥!没有情根的人,果然就是薄情寡义!”容九往那个装剑宗的锦盒望去,果然有颗散发着花香的绿珠子被一起摆放在里面。
“喂,做个交易如何?”容九戏虐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如今被这个女人束缚着,竟还有胆子同她交易。
“交易!?”只听女子噗嗤一笑,“小妹妹,你的命就在我手里!”
“我们可以比比看谁先死!”黄衣女子感到背后一丝凉意,那把泛着紫光的剑早已抵上她的脖子,只要容九眉头一皱,便可以如光一样快的抹了她的脖子。黄衣女子一惊,然后立刻松开了对容九的钳制。
“我此行的目的在剑宗,那么你的元神我也可以顺便拿回来。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此时的容九揭去了头顶上的雷符,立于祭台之上,绿衣女子立于台阶之下。
“我要砍倒这七星蟠龙柱。你先去塔顶等我,一旦锁妖塔开始倒塌,你就用你的藤鞭拉我上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从不失信于人。”说着,容九快速将剑宗放进广袖,当然,手里已经抓着那个碧绿色的珠子,然后踱步而下,递到那个黄衣女子手里。黄衣女子面露欣喜之意,张开朱唇,将那绿色的珠子吞入月复中。果然,她的脸色不如方才那般的苍白憔悴,红光已经染上了她的脸庞,整个人也看上去精气十足。
“去塔顶等我。”容九说道。
“你就不怕我失信于你?”
“如果你让我死在这里,塔顶那个人必将你碎尸万段。”容九知道,如今她的凛雨剑对于秦崇夜来说极为重要,若凛雨剑出了什么闪失,他必缠斗到底。当然,她也不过是依仗着凛雨剑让秦崇夜保他。
“看你年纪轻轻,来头倒是不小!”黄衣女子莞尔一笑,飞上塔顶,然后,只见一根如手腕一样粗的藤蔓从塔顶的方向垂了下来。容九安心的扯了扯那藤蔓,也算是给黄衣女子发出信号。然后容九小步向前,站在那根七星蟠龙柱前。七星蟠龙柱是用上好的碧玺玉石雕成的,价值不菲,柱子十分的粗壮,差不多要十个容九才能将它环起来,上面雕刻成七条神色各异的龙,龙口含珠,这大概是所谓的七星。能够毁了这东西,浑身滋生着恶魔因子的容九想到这里就兴奋。什么仙风道骨,替天行道,那些仙道之家的人满嘴道义,却从未见他们怜悯过苍生。她还记得那年南鹿原下有个村子,村上只是不拜水神,于是干旱三年,死了一大片的人。人家说这是触怒了水神,而容九觉得明明就是这个水神过于狭隘,所谓仙侠,不应该是无欲无求,救苍生于水火之中么,真是荒诞。她执起凛雨剑,一个起跳,然后旋转身子,快速的往七星蟠龙柱砍去。刀光剑影,白衣的她挥舞紫剑,却又像一只在江边翩翩起舞的惊鸿。挥砍,转身,重击,然后落地,灵巧的收剑,她慢慢的拢了拢衣襟,满意一笑,转身往藤蔓垂下的地方走去。
“妖魔乱舞,鬼怪纵横的时候,你们这些神仙就可以开始印证那满嘴胡诹的道义了。”她自言自语,然后拽着那绿色的藤蔓升腾而起,镇定的看着整个锁妖塔开始凋零。那根方才还完好的七星蟠龙柱瞬间爆裂开来,碎成千片万片。冰冷的墙在倒塌,沾满血的锁链发出断裂的声音,锁妖塔内的妖精们郑重的跪拜着就他们于水火的妖艳女子,然后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快速飞出锁妖塔,生怕误了时辰,又被关个千年。锁妖塔外的锁链开始崩断,千万流光从塔中飞出,而站在云端的秦崇夜只是勾唇一笑,他真的没有低估容九。今夜,众妖魔褪去枷锁,在空中自由起舞。今夜,九州西南处的锁妖塔,宛若一个病危的巨人,沉沉的倒了下去。今夜,仙界大乱,酣睡中的仙人纷纷下界,拯救水深火热的蜀山或者带上奇兵异符,追踪着出逃的犯人。
而容九,秦崇夜以及黄衣女子三人立于云端之上,看着这一壮观的景象。随即,见蜀山弟子和天仙飞来,便往幽溟的方向赶去。
“你身上都是血。”秦崇夜同容九说。诚然,杀到眼眸猩红的容九,一身白衫早已被腥臭的鲜血染红,若不是知道她喜好白衣,定会以为她身着一抹大红。
“那是别人的血。”容九淡淡的道。收完剑的她很累,眼睛很沉,她就想赶紧回家泡个澡,睡个觉。不会腾云的她此时已经疲惫的趴在秦崇夜的背上,沉沉的睡去了。她还记得儿时白鹿王背着她走过南鹿原门口的石阶,那时候她还是个有些骄纵的鹿家小姐,总是缠着父亲到哪儿都背着她,背着她去五彩鸾凤家吃酒,背着她去南鹿原的小山顶上看星星。可是,她已经没有一个容她撒娇,容她任性,容她靠着哭泣的人了。
“想不到这小妹妹是魔君大人的人。浮梦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你被关在锁妖塔里千年,万妖王定是想你的紧。”崇夜道。其实他一开始让容九去锁妖塔,只是要拿剑宗,毁锁妖塔,没想到,竟让妖界万妖王欠他一个人情。浮梦是什么,一个掌控别人美梦的妖怪,然而此时心里只有仇恨的容九比任何人都清醒,她定不会受制于浮梦的陷阱。这一步,是他意外所得。当然,此番锁妖塔之行,给磨亮了容九的剑刃。想到这里,他回首看了看那个趴在她肩头睡着的女人。有朝一日,她定会是他出击时的利剑,是他防御时的坚盾。
“对了,魔君大人,你手下可有一个名叫仲曲的人?”提到仲曲,浮梦的额上便爆起了青筋,她出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手刃了那狼心狗肺的仲曲!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崇夜干笑,暗自松了一口气,扶额!飞过几座山,妖界的领域便在他们面前呈现。
“前方就是妖界了,魔君大人,浮梦就此别过了。过些日子,定会亲自登门,送上大礼来谢谢您与九姑娘的恩情。”
“浮梦姑娘客气了!救万妖女王的手下是崇夜应当的!”崇夜意味深长的看了浮梦一眼,浮梦会意一笑,崇夜又道:
“所谓,妖魔不分家。”
“魔君大人,后会有期。”浮梦向秦崇夜作揖,然后见那个男人背着红衣女子往更远的地方飞去。
容九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睡到昏天暗地。确实,那夜她简直就是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气,虽说锁妖塔已毁,但过程的艰辛她是根本道不清说不明的。睡醒的她起身沐浴,拉上画着芙蓉的屏风,在木桶里撒上花瓣,褪下衣物,然后满足的泡着她喜欢的花瓣浴。她用手擦拭着身体,划上胸前的那朵黑莲花,玩心四起。只见黑莲花发出紫色的光芒,感到有一丝疼痛的她嘤咛一声,瞬间,那个刻着莲花的刀柄被推出心房,她的小手竟然伸进了她的心扉。她快速抽出长剑,然后藕臂一抬,剑尖直接指向身后那个男子的下颚之处。
“登徒子!”她咬牙切齿的骂着,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这种身材都不够我看。”如一般蛇的红绫缠上她的剑,再差一点,两个人就要刀剑相向了。他们都是敏感的人,身边有一丝不对,便能变得如惊兔一般警觉。
“你难道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吗?”彼时两人已经收了武器、
“从未有人教过我。”秦崇夜双手撑在木桶的桶壁上,尖尖的下巴抵在容九小小的脑袋上,语气像极了一个市井小流氓,根本不顾别人怎么想,足够自我。
“找我何事?”容九尽量将身体埋在水里,用手掩住重要的部分。即便对方是个无赖也好,痞子也罢,她自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既然剑宗已得,你就好好学习上面的招式,将来必有用武之处。”
“说人话!”容九知道,秦崇夜知道将来的用武之处是什么,因为他是个步步为营的人,将来的任何事应该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暂且还不能告诉你。对了,五日后,我要去长留山界一趟。”谁知这时秦崇夜低子,凑到容九的耳边,柔声慢语,道:“去见沉烟,你想不想去?”
容九的脸一瞬间爆红,他吐在她耳边的气息引得她的小心脏一颤,好像下一刻心脏就要撞出心扉。妖孽妖孽妖孽!!容九在心里默念一百遍!
“不去!”然后像一条慌乱的小鱼,直接将头埋入水中,再也不同秦崇夜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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