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九沉烟 贫瘠荒芜的心田

作者 : 乔家小巴

第四日的深夜,容九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床幔落下,花窗紧闭,房间十分除了容九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睡眼惺忪的容九懒懒的起床,伸了个懒腰,然后坐在床沿上,揉了揉头上乱糟糟的头发。坐着,只听“咕咕”两声,容九的肚子饿的股咕咕直响。饥肠辘辘的容九揉了揉那已经发出抗议的肚子,用尽力气起身,赤足踩地,走到圆桌边想要给自己倒口茶喝。

饿到两眼发昏的她执起茶壶,想要倒一杯凉茶,才发现,四天没出门,眼下这连茶壶都空了!原来饿的还能喝口水垫垫,现在连水都没有了,再不出去找点吃的她就要饿死在屋子里了!想到这里,容九大声叹气,不行,她得出去找东西吃!她好饿!她好饿!!!她要吃肉啊!!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只听秦崇夜在外面喊着:

“就算恨死我了,就算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饭还是要吃的啊!!”

秦崇夜的手里端着一个小木盘,木盘里摆一锅海鲜粥,一个白瓷小碗以及一把勺子。

海鲜粥的鲜味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容九引到门前,容九扁了扁嘴,恨不得打开门然后狂饮那海鲜粥,可是,她想,不行,不能开门!眼下,这海鲜粥的味道已经让她馋涎欲滴!

就当容九的内心还在挣扎的时候,秦崇夜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那锅海鲜粥放在房门口,只道:

“我放在门口,你记得趁热吃,晚点我会来取盘子。”他知道,容九只是不想见到他。

“你是傻子么,四天不吃不喝,别人会多担心你!”秦崇夜一边骂着一边将海鲜粥放在地上。

他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以前当皇帝的时候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后来当魔君也是人家端着食物给自己。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求着一个人吃饭还真是头一回!

过了一会,秦崇夜看了看容九那黑暗的房里依旧没有动静,只是摇了摇头,离去。

容九则掩开一条门缝,看着秦崇夜离去的背影,然后等他走之后,便打开门将那锅让她垂涎三尺的海鲜粥快速端进屋,生怕有谁会跟她抢似的。

容九揭开砂锅的锅盖,咸鲜的海鲜粥香气四溢,引得容九迫不及待的执着勺子,大口的吃起来。一顿饱餐之后,满足的容九将木盆放置在房门口,然后带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直接往床上一滚!吃完就睡,睡完再吃,她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废柴死宅了!

容九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瞧着二郎腿想着前些日子的事情。她不是个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作的女子。这四天,她对秦崇夜的感情,大抵是已经收拾好了。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一袭黑衣的秦崇夜手里执着烟斗,看着门口那个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的砂锅,满意一笑。

容九望着门口那个萧瑟的身影,只是不语,她想秦崇夜大概要走了。可是,秦崇夜并没有走,只是站在容九的门前,吸了口烟,然后淡淡的问:

“九儿,你睡了吗?”

容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将被褥盖在自己的身上,装作自己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千年前,我让九歌做我的皇后,让她陪我住在华美的宫阙了,和我一起坐拥天下。可是,当我见九歌的最后一面的时候,你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秦崇夜说着,抬首看了看头顶上的星空,又抽了一口烟,用着悲伤的声音,道:

“九歌跟我说,崇夜啊,你根本不会爱一个人。♀”言毕,他的脸上又多了一丝鄙夷的笑。

窝在被窝里的容九闻言,心里一惊,难道当年荆九歌根本不爱秦崇夜?难道当年是秦崇夜一厢情愿?

“我把我能给九歌的都给了九歌,可是,她始终没有爱上我,每天都想要逃离我的身边,去这六界寻她深爱的男子。”

秦崇夜垂首,用手掂了掂手中的烟斗,将一些烟灰弹在地上,又道:

“我把金银珠宝,鼎铛玉石放在九歌的眼前,私以为可以留下她,可她最后还是弃了我,走了。”想到这里,秦崇夜苦笑,又道: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文帝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的娘亲,于是便将我关在黑屋子里,不允许我出来。后来,父亲死了,我耍了点小手段从那个黑屋子里出来了,利用文瑄扶植我上位。文瑄算是我的养母,可你也看到了,她对我的爱,不是母爱,而是一种比较畸形的感情。所以,从小就没人认认真真教过我怎么去爱一个人,以至于我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

听到这一番话,容九便想起当时在雷州,秦崇夜自己说,他从小就被人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不被容许同任何人亲近。那样的成长环境,没有人爱他,更何况去教他怎样去爱别人。所以,他用着物质去讨好别人,只是希望有个人能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像我这种不会爱的人,不敢奢求更多的幸福。”

秦崇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无力和苍白的感觉,就像被秋风扫地的残叶。

“九儿,我只是想找回九歌的元神,让你记起我,让你继续呆在我身边,依赖着我,这样就够了。”言毕,秦崇夜见容九不说话,想她大抵是睡熟了,苦笑一声,离去。

待秦崇夜离去,屋内的容九将头埋在被褥,沉默着,心里却早已惊起三千波澜。

容九想,秦崇夜,他不是寂寞于形,更不是孤独于心,而是自我厌弃。其实,他根本就是自己讨厌自己,讨厌一个不会去爱别人的自己。

如果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旷野,那么秦崇夜的心田里大抵是一片连花儿都盛开不了的贫瘠和荒芜。

想到这里,容九用力的揪着被褥,然后立马起身,走到窗户前将那紧闭的窗户用力打开,任凉爽的秋风和枯黄的树叶吹进屋子里,心绪万千。

她好像是错怪了秦崇夜了,想起那日自己将那只白玉镯子狠狠摔碎,还有方才秦崇夜的那段令人觉得揪心的自白,心里后悔不已。

过了一夜,容九早早的起床,先将蓬乱的长发都梳理好,然后执起玉指,掰了一条纤长的麻花辫,甩在身后。梳洗完毕,又从衣橱里取出了白色的小衫,穿戴完毕,便往秦崇夜的房间走去。

昨夜,她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想着那个决定,她便大步的往秦崇夜房间的方向走。

走到秦崇夜房门口,她鼓起勇气,推开门,可秦崇夜的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一阵香气从小厨房那边传来,容九想秦崇夜大概是在厨房里忙活,便又疾步往厨房走去。

没过一会,她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一身素衣,在灶台前忙活的秦崇夜。秦崇夜闻声,看着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容九,便骂道:

“你终于知道出来了!”这一句,秦崇夜说的咬牙切齿。♀

容九闭门不见的日子,他每天都在担心,担心容九那家伙会不会已经饿死或者哭死在房间里了。

容九没有理他,只是从碗橱里取出了两副碗筷,然后摆在八仙桌上。她站在秦崇夜的身后,看着汗流浃背的秦崇夜,只道:

“你是猪吗?”容九先问,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你肯定是猪。”

容九毒舌一出,秦崇夜反倒是愣了。

“啊?”

“以前我阿娘跟我说,一个人要先学会爱自己,再去爱别人,最后别人才会爱上自己。”

容九的声音掷地有声,秦崇夜闻言,将手里的一条鲤鱼放进锅里,苦笑,道:

“恩,你阿娘说的一点都没错。”秦崇夜想,看来昨夜那番话,容九是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两个人没有说话,整个厨房里只有鲤鱼被油炸的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秦崇夜看着锅里的鱼,然后执起铲子将鱼翻了个身。容九看了一眼锅里的鱼,握紧拳头,鼓起最大的勇气,只道:

“荆九歌只教会你半步,剩下的那两步半,我来教你!”容九道。

闻言,秦崇夜身子一颤,沉默的停下了手里的锅铲,快速转身将身后那矮小的容九搂紧怀里,只是唤着容九的名字:

“九儿!九儿!”他一边唤着一边将容九搂的更紧。

“崇夜啊,在我看来,你真的没有什么不好,所以不要厌弃你自己。”

容九抚了抚秦崇夜额前的刘海,像个矮小的长辈。然后,她又突然想起了昨夜秦崇夜在门口大喊,便学着他的口气,道:

“没有人爱你的时候,你就好好爱自己啊!你这样自暴自弃,别人会多担心你!”

“九儿,那件事,你不恼我了,对不对?”秦崇夜小心的问着,容九则噗嗤一笑,道:

“唉,你也是个笨蛋,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笨蛋!”

容九笑道,然后又说:

“我陪你找九歌的元神,可好?”说着,昨夜秦崇夜那羸弱的声音又在容九的脑海里响起。

这个男人,他说他不奢求更多的幸福,真是自卑,自暴自弃到让人放心不下。

“只要你肯呆在我身边,什么都好。”秦崇夜的声音很弱很轻,容九听着就更加心疼了。

“什么东西烧焦了?”容九的脑袋依旧埋在秦崇夜的怀里,但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味。

两个人掏着心窝子讲话,却忘了锅里那条炸着的鲤鱼,容九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尖叫道:

“崇夜!鱼!鱼!鱼焦了!”

容九指着已经冒烟的锅子,秦崇夜则立刻松开她,回去拯救那条已经被煎到发黑的鲤鱼。

容九看着眼前这个手忙脚乱的男子,心想,人们以为他是一手遮天,权倾天下,运筹帷幄的皇帝,是那站在妖魔之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君。

可是,其实,他不过是个自我厌弃,自卑到不会爱人,不敢爱人的大孩子。

她本来以为,前世的荆九歌和秦崇夜是一段轰轰烈烈,不畏惧世俗的热恋,可谁知,当年荆九歌并不爱秦崇夜,秦崇夜一直都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秦崇夜真的很让人心疼。

良久,容九盛了两碗饭,秦崇夜炒了几个小菜,然后端上桌。容九唤着秦崇夜,道:

“吃饭吧,吃完咱们想想怎么去找荆九歌的元神!”

言毕,元气少女容九便大口的吃起饭来,这四天绝食,加上昨夜一锅粥,她早就饿的可以吞下一头牛了!

“好,你多吃点。”秦崇夜笑着,夹了一块肉到容九碗里。

他喜欢容九,并不是容九长的漂亮,也不是容九柔弱,而是她那副矮小的身躯,充满了力量。

十月初,寒露过后,天气凉了几分。容九走在绯园里,头顶上的几片枯叶,在空中旋转,轻舞飞扬,最后落于尘土。脚踩过几片落叶发出脆响,容九走到绯园的那棵梅树之下,抬着首看着梅树的枯枝。

这梅树在她的清明梦里出现过,梦里秦崇夜手执凝乾伞,一个人站在这梅树下,然后指尖轻轻一点,就能让这梅树开花。容九觉得这梅树大抵是同她和秦崇夜有什么关系。

正当容九想着,秦崇夜从远处来,走到容九身边,看着有些出神的容九,便问:

“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到寒冬,这棵梅树开花时会是什么样的?”

“这棵树是九歌留给我的,生在九歌被活埋的坑边。”秦崇夜说着,玉指点了点梅树的枝桠。

“我可曾和你说过,在我见你之前,我在梦里见过你,还有这棵树。”

容九指着眼前的梅树,然后又侧过头去看身旁的秦崇夜。

“未曾。”

“我当时梦见你手里执着凝乾伞,一个人站在这梅树下。但是,只要你轻轻一点,这棵梅树就开花了,十分的漂亮。”

“是吗?千年间,我从未见过这棵梅树开过花。”

秦崇夜眯了眯桃花眼,同容九一起站着看着这棵在风中摇曳的梅树。

“既然是花神荆九歌留给你的,那这棵树肯定又另外一番寓意了。”

容九觉得,既然是那掌管百花的花神留给秦崇夜的,那这棵梅树定是非同寻常的。

“当年我焚烧我的宫殿时,没有把它烧掉。后来,再把它迁到了幽溟来。本以为幽溟的水土可以让它开花,谁知,它不会开花。”

“总有一天,会开花的。”容九给了秦崇夜一个鼓励的笑。

“对了,琥珀说,有九歌元神的消息了,我过几日要去青丘,你随我一起,可好?”

“好。”容九点了点头,秦崇夜又问:

“九儿,如果我找不到九歌的元神,不能让你记起我了,你还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会。”容九一丝不苟的回答道,然后又说:“不过你得和沉烟和平相处。”

“你就不能从我和沉烟之间选一个?”秦崇夜挑眉,问着容九。

“那我还是选沉烟好了,沉烟比你乖多了。”容九摊手,轻松的回答道。

“哼,沉烟又不会给你做好吃的。”

秦崇夜冷哼,又道:“你根本没看清楚那条白里黑的真面目!到时候你就哭着回到我身边吧!”

“至少沉烟不会和你一样,对我撒谎!”

“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见过比沉烟还会瞎掰的人,真的。”

想到这里,秦崇夜扶额,那沉烟的说谎功力明明就在自己之上。

秦崇夜说谎还得打个草稿,沉烟说谎连个草稿都不用打。

深夜,明月挂空,繁星点点,院子里的几棵芭蕉在月光的照射下,投影于白墙之上。容九坐在书桌上,将宣纸铺着,然后认真的描摹着字帖,练字是因为容九觉得自己的字迹十分的丑陋,像出自一个孩子之手。再想起秦崇夜和沉烟的字,她便想加倍努力,努力写出一手好字。

就在她认真的描摹之时,一只青色的小纸鹤挥着翅膀,飞到了窗棂之上,容九见小纸鹤,便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笔,打开窗子让小纸鹤飞进来。容九将纸鹤捧在手心里,然后放在书桌上,只听小纸鹤传来沉烟的声音,道:

“阿九,你在习字吗?”

“对啊,你和崇夜的字都很好看,我想把自己的字也练练好。”

容九埋头描着字帖上的字,小纸鹤则扑闪着翅膀,立在容九的肩膀上。只听沉烟道:

“你的字,好像我儿时写的字。”

沉烟这一句,容九扶额,这沉烟说话说得也太直接了。

“那你下次教我,好不好?”容九问。她想,沉烟这种书法大神不好好利用就浪费了。

“你来见我,我就教你。”沉烟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责怪之意。

“你就不能来幽溟见我吗?”容九调侃道。

“我不想见到秦崇夜。”沉烟像个吃醋的小孩子,语气里尽是酸意。

对于如此傲娇的沉烟,容九则噗嗤一笑,然后道:

“沉烟,你早就知道,我是荆九歌肉身的转世了,对不对?”

容九想起那日沉烟和自己说的那句话,便道。

“你在怪我吗?”沉烟问,然后又说:“我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罢了。”

“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不应该六根清净,专心修道么?”

“神仙终究是人变得。”

“我和崇夜,摊牌了。”容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靠在椅背上叹气,道:

“崇夜就是当年那个穆国武帝,而我则是他当年娶得白发老妇,荆九歌的肉身的转世。”

容九说着这一层的关系,她突然觉得,这个关系还蛮乱的。

“荆九歌是我的师姐。”

正当容九想要吐槽,沉烟来了这么一句,无疑是给容九来了个暴击。

“师姐!?师姐?”

“对啊,这纸鹤之术还是她教我的。”

沉烟说的云淡风轻,而容九直接扶额,今世她和沉烟以及秦崇夜纠缠不清原来是拜前世的荆九歌所赐。

“你师姐,荆九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容九问。

那个荆九歌不仅可以让秦崇夜深深的爱上她,甚至还伤透了秦崇夜的心。

这样的一个女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师姐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叛逆不羁的女人。”

“真的吗?那我和她是不是真有三分相似?”容九指着自己的脸,问。

“相貌上是三分相似吧,但性格上是截然不同的。”沉烟顿了顿,又道:

“若你同我师姐一样叛逆,那我会很头痛的。”

沉烟扶额,想起他那个叛逆的师姐荆九歌,他的头就有些痛。

“噗,我真好奇你师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容九问。

“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和你说的。”沉烟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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