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从琼姬那出来后,脑海中就一直在回荡那两个字。
龙鳞。
“不用找了,世上最后一条龙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了。”
木子心头一颤,回头便见玉梨子带着一脸欠扁的狞笑飘在自己身后,“你刚才怎么不出来?”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的心是黑的。”
“全世界都知道琼姬的心是最黑的。”木子横了他一眼,“世上最后一条龙不会是你吧?”
“正是。”玉梨子不无骄傲的昂起头。
木子盯着他看了三秒,随后大笑离去。
玉梨子轻蔑的哼了一声,并不与她争辩,一副‘尔等凡夫俗子懂什么’的表情瞥了她一眼,便将全部心思投入到大街上去了。林林总总的物件令他目不暇接,好不欢乐。
可惜的是,他不能离开木子三丈开外,否则便会被魂契灼烧,于是他只能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发出声声哀嚎:“你慢点儿,你倒是慢点啊!”木子除了觉得耳朵有点吵之外,并无其他不适,于是毫不理会他的诉求,以最快的脚步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小茅屋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除了原有的房子外,旁边又盖起了两间屋子。木子走进去,便见晏伯正在给木笙换尿布,阿靖在一旁学习,一板一眼有模有样。而他们对面坐着两个婢女扮相的老女人,一个正在打瞌睡,一个则靠在桌上嗑瓜子,地上吐了一地的瓜子壳。
“这是,怎么回事?”
阿靖见了木子,立刻欣喜若狂的围上来,对着木子手舞足蹈。木子虽未学过手语,但其中的意思也猜中了七八分:这二人是琼姬请来照顾木笙的,仗着阿靖不会说话,照顾得并不尽心,每日多亏了晏伯,木笙才不至于饿死。♀
木子见状,立刻将二人提起,连带着一地瓜子壳一齐‘请’了出去。待她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屋外头了。老女人剑拔弩张,充分展现了其为泼妇的本性,将门拍得啪啪响:“你谁呀,怎么私闯民宅呀?开门,再不开门我就去报官了!”
木子被吵得不胜其烦,霍然打开门,一脸阴冷,道:“我叫木子,两位夫人有何贵干?”
女人的笑容凝在脸上,半晌才干笑道:“您就是木子大人啊,您、您怎么回来了?琼姬托我们照顾小姐,还说您不会回来了呢……”
“就是啊,琼姬说您回不来了。”另一女人附和道。
“再胡说小心我……”木子说到这,忽然瞥见斜对面的茶铺里坐着两个人,天青色的外衣十分惹眼,正是白帝,雪卿。他被这边的嘈杂吵嚷吸引,也正向木子看来。
木子心虚,直接关上门。
“真是一屋子怪人。”外面的老女人见讨不着便宜便随意骂了两句离去了。
“啧啧,真是一出好戏。”玉梨子跳出来开启嘲讽模式,“不过这屋子倒是典雅别致,还不错。”
木子瞪了他一眼,便微笑的上前逗弄木笙。可惜木笙换了尿布喝了女乃,已经进入迷糊状态。小脸红扑扑的,大半月不见又大了一圈。木子见她这副模样,很是欣喜。而这一切,多亏了晏伯的帮助。
木子抬头,本想表示感谢,却见晏伯正神色呆滞看着半空出神,而那里,正是玉梨子飘着的地方。木子皱眉,看了玉梨子一眼,只见他十分风骚的撩了撩头发,一脸自负:“凡人是看不见我的。♀”
这时,便听晏伯笑道:“这些天潮湿,墙壁都是水雾,改天我帮你整理整理,让它不至于发霉,木笙也能过得舒服些。”
玉梨子一挑眉,好似在说:“看吧,就说了他看不见我。”
“晏伯,真谢谢你。”木子说着,在背后狠狠掐了玉梨子的脚趾,疼得他龇牙咧嘴。
“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晏伯神色自如,语带微笑,“下次你出远门别再招什么女乃娘了,尽管送我那去。”
“这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木笙这丫头我喜欢得紧。那些女乃娘拿钱办事,到时苦了孩子可不好。”
“那木子便却之不恭了。”木子挠了挠头,只觉有一丝丝的暖意涌上心头,甚至有那么片刻的错觉,这错觉就像是子女承欢膝下,三代尽享天伦。
而此时,另一边的茶铺里。夜九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见雪青有些不在状态,便道:“你在看什么?”
雪青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木子就住在对面的事告诉夜九,白天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是噩梦,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这时,天空恰好飞来一只黄鹂,雪青一招手,鸟儿便化作了一封信笺。
“大明宫的探子来信了。”
“呈上来罢。”
雪青恭敬的将信笺递给夜九。夜九只淡淡瞥了一眼,信笺便在他手中化作了烟灰。
“鬼君派人来了?”
“是。”夜九为二人倒了一杯酒,顾自饮罢,随后抬眼看向他,“这阵子辛苦你了。”
“能为殿下分忧,是我的福气。”雪青淡笑着饮尽了杯中液体,也许是酒的辛辣,使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嘶哑。他衣袖一挥,转身负手而立,“朝堂之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白帝赤胆忠心?您处处为天界着想,可天君为何这般对你?如今您落得这副模样,我真替您不值。”
夜九摇头笑了笑,“不过是个情劫,不碍事。”
“这哪里是情劫?分明是个死劫!慕君上神与您水火不容,三界共知,如今您功力散了大半,如何与之匹敌?难道您打算隐姓埋名一辈子?”
“找到那个女人便可解我身咒。”
“她已经死了!”
“虽然我算不出她在哪,但我知道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
“天下之大,去哪里找?就算要找,我们何必去月摇山?那里到处都是天君的人,而必经之地鬼川更是鬼君的领地。前有狼后有虎,也许去了就回不来了……”
夜九一脸淡然,打断道:“慕紫从楚府跳下去,算起来恰好也是落在月摇山脉一带。”
雪青嗤笑了一声:“您哪是想去找慕紫?您分明是想查探帝瑶公主的下落。天君下了禁令,严令禁止你碰天家的事。您素来只关心天下民生,如今到底为什么这么关心公主?”
“如果慕紫就是公主呢?”
雪青一怔,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笑道:“若慕紫就是失落的帝姬,那天君真是亏大了。”
夜九抬眉,淡淡一笑,“有些债背了一辈子,我不想欠更多。雇佣兵的事怎么样了?”
“还差一人便可启程。”
“可有人选?”
“榜上最合适的要数白秋寒,只是此人行迹飘忽,已经失踪月余。我一会再去佣兵联盟看看,若有恰当人选,不日便可启程。”
“嗯。”夜九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低着头看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
雪青不想浪费片刻光阴,于是轻声道了句:“臣告退”便向佣兵联盟走去。路过木子门前时,脚下突然踢到一个物件,上面白晃晃的正刻着‘白秋寒’三字。
就在此时,木子一脸急切的打开门,看上去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下一刻,她便发现了阴魂不散的雪青手中正握着自己丢失的名牌。
木子愣在当场,雪青却十分从容,拱手作揖微笑道:“公子可是白秋寒?”
“……正是在下。”冷汗随着脊背而下,木子显得有些怔忡。
“想必这是您的遗落之物,雪青原璧归还。”雪青的彬彬有礼,让木子更加无所适从,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糊涂。木子堪堪接过,又听他道:“不知白公子近日可有去佣兵联盟?”
木子强作镇定,摇了摇头,“秋寒近日私事缠身,没有过问江湖中的事务。”
“这样啊……那不打扰公子休息了。”雪青再次微笑,笑得木子毛骨悚然,临走又道:“不瞒白公子,在下之前发布了一条悬赏令,您有空便去看看,兴许酬劳会让您满意。”
木“……好。”子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那在下告退了,我们后会有期。”
待他走远,木子便双腿一软,跌坐在门槛。
什么叫戏子?这就是了!
白帝啊白帝,你真是装什么像什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人畜无害呢!
玉梨子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跳出来,让郁闷的木子更加郁闷。
“他就是你经常提起的白帝,雪卿?”
木子点了点头。
“也不怎么样嘛,”玉梨子打了个哈欠,“你不去巴结巴结?兴许看在你马屁拍得好的份上,日后会放你一条生路。”
木子翻了个白眼,“第一,白帝赏罚分明,三界人神共知,我犯的是死罪,无需浪费表情。第二,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的过去。”
玉梨子耸耸肩,“好吧。但愿你能兜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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