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尽云端 -19-宋二小姐

作者 : 两白有双

山风呼啸,带有入秋的凉意,一片单薄的叶子被卷至屋内,落在了木桶里。♀

记不得泡了多久,皮肤开始皱皮起褶,惨白惨白的样子。我泡在水里,清洗身上的污垢,眼见水面污浊,自个都不由的恶心。

许久没洗澡的姑娘,还能称作姑娘吗?

我保持怀疑。

一旁的烛灯被山风吹得恍惚,似灭非灭。每当我以为它快要没尽,总发觉灯光如旧,照得眼睛酸疼,有种微熏的疼痛感。后来,我拿锦帕遮住眼睛,没了视线,方才好受些。

夜晚的寂静,院落的空荡,就连那些个大汉都不愿往这跑。央求沐浴的时候,还挨好顿鄙视,顶着个姑娘的名号,总不能剥夺姑娘我的爱好吧。也许是脸皮不算太薄,这一桶洗澡水,还是被我求来了。

泡到水凉,我恋恋不舍的从桶里出来,身上的伤口尽数结痂,将全身衬得惨不忍睹。它越是愈合迅速,我就越是胆战心惊。思索了一下后,还是觉得不去添加伤口了。做伪伤什么的,实在太辛苦。

风又起,我直打哆嗦,迅速的擦拭干净,穿上衣服。

衣服是再普通不过的布衣,没有华丽的刺绣,没有好看的纹饰,穿在身上,宽大如袍。

这布衣还是大奎的。山寨里少有女性,虽说廖老板有七个夫人,但活到今日,也只有檀香一个。之前看廖老板在她脸上留下的印痕,就能明白此人生性残暴,断不会好好的待她。

檀香在大沟寨受的苦难,远远比我受得折磨,多上许多。

我不知道狗儿去哪了,也许他早就死在某地。除他之外,公子、檀香和我,都在受尽折磨。一个大傩节后,天差地别的日子,活月兑月兑就像煎炸的蚂蚁,彼此看着,彼此无奈着。

此刻,公子死了,檀香被关,我受困。♀

这就是现状。

大奎已死的消息传来时,我才知道···他欢喜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檀香。

昨夜,他从我这出去,下一刻就到了檀香的屋里。本来院落偏僻,少有人迹,可大奎偏偏被捉个正着。就好像一直有人向这窥探,将我和檀香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如此窥探,令我头皮发麻,今个一天都把屋子掩死。快到傍晚,屋里憋闷,只好敞开窗户通风,也不管有没有人偷窥了。

我晃了晃酸疼的脖子,脚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出屋子。

隔壁的檀香砸东西砸了一天,为了日后友好的邻里关系,我也得提醒她一下,不要制造过多的噪音。这样伤身伤心的举措,还是少做为妙。再者说,她不睡,我还得睡个安稳觉呢。

想到此,我决定跟她促膝长谈一把,来解决以后的纷纷扰扰。

一打开门,一阵风便袭来。

我裹紧衣服,硬着头皮走到檀香的门前。

屋门还是由几块木板封上。她的一日三餐正常,廖老板的手下不厌其烦的拆板钉板,身手愈发的利落。

我猫着腰,对着门缝瞅。只见檀香坐在地上,赤脚散发,细碎的瓷片埋入一片云鬓。不知那抹象牙白,是打碎的玉器,还是她的**。

“檀香···”我唤道。

她缓缓的抬头,动作慢如叶落,脸上没有粉黛的遮盖,伤疤刺眼而又扭曲。我深吸一口气,眸子一紧,几乎不敢看她。

“你还想怎样?”她冷笑,一张面孔碎个淋漓,就像她脚下的玉器。

我支支吾吾,“大奎的事···”

一个碎片砸来,被门板挡住,掉落在地上,“你到底是怎样的心狠手辣!如果公子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还会这般肆无忌惮吗!”她言语激烈,弄得我模不清头脑。♀

莫非她以为大奎的死,是我所下的诡计?

我皱紧眉头,急于解释,“檀香,我并没有害大奎。我不知道他心仪的是你,更不知道他会死去。昨日我们商量的时候,也只是想利用他出去,其他的真没有多想。”

“你想说是你的无心之失?”檀香走来,衣不蔽体,身上青紫的污痕,触目惊心,“我们相识这么久,你哪怕有一片真心,也不会让我们沦落至此。从开始到现在,我都对你一无所知。你瞒了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

我合下眼帘,缓缓的道:“为了公子。”

“公子?果然是在算计着公子。”她自言自语。

我摇头,“算计谈不上,他只是像我一个熟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檀香瘪瘪嘴,说:“公子初入世,没有理由见过你。你说的谎话,实在太不经推敲,但凡见过公子的人,无不在···”她说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无不在哪?

白端之前是在哪生活的,何以用‘初入世’来形容。

我被勾得好奇心四起,扒着门缝相问,“檀香,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此次是要去哪?狗儿现在还活着吗?”诸多问题,缠绕在脑海中,怎样都不能停止。原谅我浅白无知,光顾着跟着白端,从没有仔细想过归途。

到这里来,只是上神的一场戏,不是留下白骨,就是扶摇归去。

我们没有选择,在跳下太虚台的那刻起,便注定过程是曲折的。不论山雨来袭,又或风寒雪霜,都要倾尽云端,爬回九重之上,得以归途。

可我竟然忘了。

檀香猛地推下门板,晃得我踉跄倒地。

她狠狠的道:“你们都该死!”

“我们?”我反问,“我们指的是我和公子吗?”

“走吧。”她没有回应,又在撵我走。背对着我,削肩瘦弱,像是纸糊的美人。

不再多问,生怕有人窥探到,对我下手。我回到屋里,本来毫无困意,精神抖擞,没曾想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进入酣睡。

直到第五十五日。

夜色正晚,窗外秋意浓厚,寒气开始冒尖,山头的鹧鸪叫得分外凄凉,怎么听怎么感觉一阵悲意。我心烦意乱,蒙起头,露俩眼珠子,不吭一声。

细碎的脚步走来,刚达门口,缓缓止住。

一阵熏烟从门缝传来,无声无息,悠远长绵,渐渐弥漫整个屋子,也向我这飘来。

我捂住自个的口鼻,还是被熏个正着,脑袋昏昏沉沉,眼看眼又要睡着。这几夜偶有昏沉,都不用闹钟叫唤,准时的让人不敢置信。饶是我再无知无觉,也察觉出不对劲来,所以今夜想看看,是谁想针对我。

迷烟熏得我神飘云外,嘴里一大把茶叶抵住些昏眩。我使劲将茶叶咬碎,干涩清香的味道弥漫口中,即便这样,也不能阻止迷烟的侵袭。

脚步在屋前停顿了一时,见屋内毫无动静,便放心的熟练的向檀香那屋走去。

夜深人静,两相幽会。

明显有猫腻。

我冲自己手腕印下个牙印,等清醒几分后,蹑手蹑脚的下榻。还没开门,檀香屋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门板重重起合,打破夜间的寂静,顿时乌啼犬吠声响起,显得格外热闹。

“他以为我会放过他!”檀香在院子里喊道。

生怕那一声是檀香所出,我赶忙跑出屋子。

夜晚云重下,檀香手持匕首,与一个黑衣人相对。手上的匕首渗出鲜血,脸覆面巾的黑衣人捂着左手,身形单薄,似要站不稳。黑衣裹不住玲珑曲线,乍眼一看,也是个多娇的女子。

满心以为,来的会是白端。

可事实就像是在翻卡片,祈求的和翻开的,绝大可能不是一张卡。

我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二人面前,这又是件没想到的事。原本计划来个‘黄雀在后’,我却成功演绎成‘瓮中之鳖’。实在太过伤感,愚蠢懊悔把我淹没。

檀香见我冒出,惊讶的道:“你怎么没昏死过去?不是给你下迷烟了吗?”说着,眼睛瞟向黑衣人。可见给我下迷烟的,是她无疑。

我觉得‘昏死’一词用的好。

先前几夜睡得死死的,倒也相安无事,单单今夜没昏睡过去,竟遇到这副场景。

我颇为无语,“群众太给面子,剧情太到位了,都是传说中的‘巧合’。”

不远处有火把过来,应该是有人来察看。黑衣人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夺路而逃。可能是她慌了手脚,或是我位置站得精准。眼见她朝我旁边窜过,也分外不客气,一把扯开她的面巾,将其看个正着。

看完之后,便大吃一惊。

所以说,人类的作死,都来源于那该死的好奇心。

黑面巾入手,温热潮湿,一口鲜血还留在面巾里。心情如同这口鲜血,潮湿难耐,真想跟着吐口鲜血,聊表一下自个的惊恐。

“你也别光顾着看我,其实我真的只是‘顺手’。”我模模鼻子,对黑衣人诚恳有加,当真良民一个,“便让我想破脑子,也不会想出这个局竟如此大。只不过好奇,我是从何时落入你们的陷阱里的。”

她要抢过我手里的面巾。

我刻意避了下,因她负伤在身,仅仅瞪我一眼,没再接着抢夺。

“看来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了···别来无恙,宋二小姐。”我将面巾还给她,笑得春风拂面,掩去所有情绪。可能之前过于较真,没能懂得戏出人生,此下真是好好的学了一把。

什么叫亦真亦假。

看人家宋二小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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