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尽云端 -24-凤火相依

作者 : 两白有双

青蓝色的凤火如同业障,从周回百米外,逐渐逼近这里。♀遇木则消,遇屋则殆,仿佛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饕餮巨兽,在急不可待的享受着盛宴,每近身一刻,就会灼烧毛发,令人丢盔卸甲。

狗儿怀抱着檀香,半跪在石子丛生的地面,将漫过来的青火熟视无睹,唯有眼里的女子永恒不辍。

从前和狗儿调笑拌嘴的时候,他说他欢喜檀香,视她为衣扣上的花绣,只肯守着戴着,也不敢丢入地面,任人踩踏。他说这话的那刻,清秀的五官化作芬芳,一霎那间惊艳了我,总觉得这热血憨傻的小青年,也就这点稍微讨人喜欢。

然而当得知,是他命廖老板把檀香毁身,又是他企图把我和白端困在大沟寨里,脑海中立刻浮现过往的种种。如若不是抽脸太疼,真想给自个一记耳光。

咱蠢可以,但也得低调了事,现在弄得几多弘扬,真当脸皮不是脸皮了吗?

想到这,我狠狠的盯向他二人,只想把真相弄清楚。

檀香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要害死白端?狗儿又有何缘由?

檀香月复中愈见血花,艰难的说不出话来。香肩绣兜,旖旎一片风光,这样的美人娇资,被狗儿忽略个干净。他手中颤抖,怎么也不能稳当,就连抱着檀香,也是惊慌害怕。

“你不是恨他吗?”他压着廖老板的肥头大耳,分外不留情面,“那我杀了他,可好?一切都烟消云散,我带你陌上寻香,晓看檀花,只求你不死。”

此话刚一结束,那头廖老板惨叫,颈骨瞬间被折断,耷拉个脑袋,没了呼吸。

檀香的眼光有些浑浊,瞧得不是很准确。这声惨叫让她皱起秀眉,隔了片刻才找回音色,“不要再造杀孽了。公子死了,我便死了。我本该死的·······”比起前语,后半句像是碎碎念,伤感压抑。♀

狗儿猛地看向我,绝望的双眸里升腾起一簇簇火苗,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扯到檀香身畔。他以手试刀,堪堪滑过我的掌心,但见鲜血冒出,再将其喂于她苍白无血色的檀口中。这一切又是迅猛异常,我抽了口凉气,为他的神速惊奇不已。

更称奇的是,檀香的脸色竟稍稍有了好转,不像之前的薄如宣纸。

“别说我问的不是时候,用了我的血也好歹说一声。就算不说一声,也得来个缘由吧。”我喃喃道。

可惜狗儿和檀香都选择了无视。

“凤血种脉,果真不同反响。虽然没有世人说的‘生死人,肉白骨’,但也是活络筋骨,愈合血肉的宝药。”檀香面带嘲讽,对狗儿道:“难怪你要把她困住,莫不是想去那山阴地,寻觅卿回上神的神藏?”

狗儿顿了顿,缓缓的说,“我虽为傩教乾主,却不得不在公子身边暗藏两年。为了返回傩山,才出此下策。你可知那景少爷是何人?公子入世助他,实在让我难以心安。”

“公子已经死了,你也是亲眼瞧见他的孤坟的,如今还有谁阻止得了傩教。”她目光锐利,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檀香!”

我忽然觉得刺眼万分,犹如一根滚烫的烙铁,直直的烙在眼中,散发出炙热的液体,生生不息,久久不退。这副画面,深刻的像是刀琢,带着鲜红和湛蓝的交织,一样子沉入内心。

穿越之处,为保性命,我误食了一滴甘露般的凤血。

此后,不论受多大伤,都在生死徘徊间巧妙的活了下来。一直以为这是穿越者独特的技能,怎么也会护我逢凶化吉。可我哪知道,自己竟成了活络筋骨,愈合血肉的宝药。♀

这就是凤血种脉。

狗儿命廖老板洗劫罗城,将我困在大沟寨内,也不过贪图我一身的血肉。

看着掌心刚划的伤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这样奇异的一幕,愈发让人恶心。不洗澡的姑娘,不能被称为姑娘。不一样的人类,也不能被称为人类。而我是什么?妥妥的一块肉食!好欺好骗的肉食!

眼里的滚烫终于忍不住滴落,我紧紧的闭紧双眼,将接踵而来的眼泪断了线,等到内心的翻涌平静下来时,再睁开双眼,又是一片安宁。

凤火已经烧掠到跟前。

狗儿说尽千言万语,也不能让檀香开口一句。她看着他的眼神,宛若陌生至极的人。

他渐有癫狂,几乎堕入疯魔,手上毫不留情,当头要冲我劈来,“荣华富贵不及你,苟且偷生又如何,你不是也恨她吗?那我也杀了她,让所有你恨的人都去死。纵然得到她有千般万般好,我也不要了,而今只求你活着。”

苍白的手挡住他的行动。

只听檀香的说,“你若再敢动她一下,黄泉我也定找你。”

我怔愣住。

她是在救我吗?

“若是黄泉,你来找我,那我也知足了。只是檀香···不要抛下我一人,我只有你。二十年岁月里,我本以为生的毫无负担,活的苟且难耐,死的干净利落。可现在我有了你。原先以为,那些情愫分明是微不足道的,可我偏偏陷了进去。”狗儿哑然失笑。

他清秀的脸庞渐渐在凤火中削厉。

“我曾想任何情愫都能被隐忍暗耐,最后随着时间不见踪影。可是我没法把你也这般消融。我是暗者,你是医官。一个害人,一个救人,生来就天差地别。我想用最残酷的方法逼自己放下你,可是我失败了,败了你,也败了我自己。”

他轻轻的抱起檀香,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这一拥就像是沧海桑田,永不撒手,时间就此定格,将他与她融于洪荒,不再停息,不再伤害。

她圈住他的脖子,扯紧他背后的衣襟,纤瘦的身体完全交付,只想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身上。

没有算计,没有猜疑,没有仇恨,没有争妒,有的只是彼此相依。

半响——

凤火包围过来。

不似第一次的烧灼,明明被团团裹住,竟感觉不到半分。

“凤血种脉真是个好东西,连滔天的凤火都不惧。”我不由的感慨。

檀香和狗儿隐隐约约起了青烟,凤烟越起越浓,转眼就把二人缭绕在内。狗儿眼疾手快,对准我手心,又是一划,将檀香的头拖起,让血液再次顺利滴到她嘴里。

檀香无力的摇摇头,让他别再白费功夫。

狗儿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人死如灯灭,此下我并不记恨你,更加不记恨猫儿。这些日子也不过在与自个较劲。我怨前几年好生不勇敢,我怪这月余又是无能为力,从不敢为公子做些什么,是我自己无法决定命运。”

“那你大可将气撒在我身上,让我去承受。活着便有希望,你力道不大,中刀不深,还算有救。”他强行的掰开她的唇瓣,企图给她生的希望。

檀香哀恸不已,连眼泪都化为青烟,没入火焰,消失不见。

“纵然我是医者,也没能救得了公子啊。”

“那不怪你。”

“分明是我嫉妒猫儿,分明是我居心叵测。我要公子屈服于我,我骗大奎替我卖命,我早已不是当初的花檀香了。”

狗儿心疼的揽着她,低语呢喃,“你永远是我最爱的檀香花,你只要记住,是我采摘了你,不是别人。”

青烟纷乱,恍若仙境。

凤火笼罩着整个大沟寨,已听不见任何人声,看来寨子里的人都已经凶多吉少。我的血液也不能完全抵御凤火的侵蚀,只好催着狗儿赶紧带檀香离开。

狗儿要拦腰抱起,却被她推开。檀香滚落在地,血湿了土地。

她艰难的喘息着,道:“不必了。”将插着的匕首死死抵入月复中,断绝了任何希望,血如泉涌,遍染卿身。

剧情就是这样。

它总是在最有希望的时候,狠狠的再捅来一刀。

狗儿沉痛的站着,灰暗的眼睛像玻璃珠子,折射耐人寻味的光。

他呆呆的说,“也罢,也罢。”反复这两个字。

募地右手成爪,鹰戾犬啸的插入自己的心口,和檀香月复中的匕首一般,同样的齐根莫入,血花绽放的速度不比檀香慢多少。他拼劲最后的力气躺到她身畔。

十指紧扣,不肯放手。

檀香笑,他也笑。檀香哭,他也哭。

“哪怕我一生只能对一个人温柔一次,那也会是你。檀香,黄泉路上一起走,可好?”他语气轻柔,带有呵护。

她声音飘渺,令人感伤,“生是相错,那么······死便相随。”

凤火无情,燃起了二人的衣角,做着最后的吞噬。他们没有恐惧,安然赴死。

整个火障里,活着的只有我,留下的也只有我。来到异界后,有了白端,有了狗儿,有了檀香,有了林轩,有了宋绫。

现在却一个不剩。

我抱头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哪走,不知道以后如何,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有勇气,奔赴下一场戏。天高地阔,万物淹没,我如一片叶子,被尘埃染浊透彻。

“丑丫头,去东方。东方还有希望。”

——狗儿最后的话语。

正要寻问,只见他和檀香被凤火燃烧的干干净净,连一片青灰也没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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