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尽云端 -27-杀一从十

作者 : 两白有双

山阴地位于东北方,我们朝着山阴地驶去,从巽州进入到了乾州。

一路上,陆续有形色匆忙的人趁着夜色焦急的赶路,或是带有欣喜,或是带有煞气,几日下来不减反增。有时连白端都要避上一避,我只好问他这些人为何匆忙。

白端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又有些不老实了,还没安稳几天,问东问西的毛病又出了来。且不说我不想答你,就算答了你,你知道了又怎样。别告诉你还有什么绝妙奇招没使出来。”

我觉得他把我小瞧了。

吃一堑长一智,谁说我不可以有长足的进步。

我不屑的道:“公子说的对极。”

他像是遇到一件好笑的事,模着我已长长不少的发,笑容莞尔,“你不必拘束着自己说着些体面话给我听。我并不希望你这般乖巧,你不是檀香。”

我沉默了。

她爱你可以连生死荣辱都不顾。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有阿真,还有苏涔,还有那么多同学,我得找到他们,一群人的颠沛总比一个人的流离好过的多。

白端从车厢里取出一件大衣盖在我身上,嘱咐着,“明日就要进城,虽说仍是个小城,但交通阡陌,很多人都选往那做休息点。人多混杂,便于隐身。”

我同意,“进城后,公子还是公子,奴婢便是奴才。这副样貌,装成男子,还能少点质疑.”

“你能这么想,便是好的。”

晚上的风很大,带着入寒的凉意,痛得直打哆嗦。实在冷得受不起,我靠着白端的肩膀昏昏沉沉起来。

林中一时有了动静。

我们的马车因停在靠近山路的林子里,倒不怕有山野猛兽突然窜出。可是这年头,人可比野兽可怕的多,尤其是现在都赶往山阴地的时期,不得不多加防范。♀

我刚想站起四处张望,就被白端一把拉下。他安抚我连日来毛躁不安的心,说来的是自己人。

从林中闪出一道黑影。朴素的五官,平庸的身材,唯有气质像暗涌的江水,让人很是记住。

那人半跪地上,麻粗布的衣上丝线细密,虽是麻粗布,也是相当考究。他恭恭敬敬的对白端道:“公子,属下被狗儿骗去别地,一朝与公子错开,还望公子惩罚。”

白端温和疏离,神态清贵,“之前我并未让你防备狗儿,你自然不知他是傩教乾主。虽说耽搁了些日子,但眼下你倒也找了过来。只是,若有下次···”他眸中一转,双眸幽邃。

一见他露出这种表情,我便心悸起来。

那人沉声,“从十明白。从十脑子愚笨,但也是衷心之人。公子大可不必费心属下,如若还有下次,从十必绝死在您面前,献出忠诚,以报公子知遇。”

白端点点头,一派温和好公子的模样。

他看我惶恐的往外移了好多,只得无奈的将身上的大衣全给我裹了去。我裹着两件大衣,还是觉得心里冷的厉害。思索半天,还忍不住问从十,“你叫从十?”

从十答:“正是。”

“你不会是你家第十个孩子吧。”

从十没有接我的话,看向白端。

白端也是一脸无辜的表情,“这是新来的猫儿。以后就扮作小童,你唤她叶子就是。”

我以为他只是稍稍介绍下。结果他接着道:“这妮子问你什么,你皆不答就可。她喜折腾,蹬鼻子,爱上脸。你如果想一路上顺利顺利少受罪,尽管不去理她。保你活得踏实。♀”

我气结。

这就是变相的囚禁我。不让问。不让动。我还怎么过之后的日子,岂不是一路装聋作哑到底?

我抱怨,“何止啊。合着咱家公子的意思,你得有多远离我多远。我天生煞星,克人克命。知道狗儿怎么死的吗?那就是被我克死的。你家公子也险些命丧我手,害怕了吧?”

我也不过是在开玩笑。

只见从十不知从何处抽出根细丝,一字一顿的回着,“真是这般,你再金贵,也比不上我家公子的一根发丝。我杀了你,便不辜负公子,也不辜负忘老的交待。”

细光初闪。

白端将挥过来的细丝,挡了回去。

他眼神很是不好,眼状薄月,淡淡凉气喷薄而出,“从十,你该死。”

从十毫不屈服,“若真像她说得这般,此女实在留不得。您忘了忘老对您的嘱咐吗?此次入世不得不多加防范,一定要把所有潜在的危险通通扼杀。”

白端淡然,“你知道我尤为喜爱放任危险生长,再一并宰杀时的痛快,这不是你能阻止就阻止的了的。还有既然跟了我,就少拿忘老来压制我。这是第一次,必定也是最后一次。从十你今日让我好生失望,你的心乱了。”

从十站在林中,身影略显枯槁。

忽的。

他细丝一挥,林间数声惨叫。那叫声突兀的让人不敢想象,惊得老林子一片鸟兽争相逃窜,惊醒如水沉夜。四处跳出来人影,皆是黑布蒙着面。他们眼瞧躲藏不及,干脆拼狠而来,纷纷朝着从十扑去。

血光急虐,流光剑影。第一次看人大开杀戒的场面,那些残痕断臂看得我眼角抽冷。白端轻靠过来,用手挡住一切残忍。我在他的手心后大口的喘气,太阳穴的脉动分外清楚,敲击着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

白端宽慰着,“猫儿,好了。你想看的话便看,不想就转身即可走。只是没人替你成长,你不会永远平淡安稳。这是你的选择。看?或不看?”

看?或不看?

我全身颤抖,说不出的恐慌。

是的······没人能替我挡风挡雨,我若不成长,谁替我成长。

我平复了下心。尽管恐惧没有随之减少半分,可是总算有了面对眼前的勇气。眼前这双手,替我遮住一时的血腥。手心前是我,手背后是现实。

缓缓拨开他的手,惨烈映入眼前。

我实在描述不出来这个画面,只感觉脑海中翻江倒海,疼痛的要死。捏了捏眉心,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告诫自己:你已不是过去那个白端了。

心中顿时大定。

耳边,白端轻轻的说,“猫儿,很好。你不是问从十为什么叫从十吗?”

我摇头不想听他解释,只是心中斑驳点点的紧,一丝一丝抽痛心房。突然觉得整个灵魂腾空出来,它冷静无情,最重要的是不觉疼痛。

我安静的道。

“从十。从十。杀一从十。”

白端揽着我,点点清水味涌来,一点点滑过鼻息,以往带给的是欣喜,现在却如同利刃,要割碎所有的情感。

我没法不喜欢现在越发冷漠的自己,就像我没法不让浑身血腥的从十走来。

从十静静的站在白端面前,平庸安静的像个过路人。他望着我,手中的细丝不断晃动,血腥气不加掩饰,直直袭来。

“你若是还想杀我,那便不必了。即便看到你杀人如麻尸横遍野的场景,那也不代表下一刻死去的就会轮到我。”我靠在白端的颈下,一点一点的呼吸。很久,冷冷的道:“从十,让我生,我让你生。”

其实很多时候人都是自己求死的。我们不愿意煎熬,便以理由去逃避,去磨灭自己的意识,拿各种各样的情景说服自己。

若不想死亡,又怎么轻易死亡。

从十按捺住,缓缓收起细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身后一片尸体也都不是他杀的。这人看似平庸,却是极尽冷酷:每杀一人便分以十块。

——所以才叫从十。

我问白端,“你说山阴地有什么,让你们这么争破头颅。”

今夜的公子极有耐心,“山阴地为上古阴地。可知这里为什么叫倾回?”见我不想理他,他只好往下说,“之所以叫倾回,是因开辟这片荒土的上神便叫卿回,因‘卿’字不好称名,只好改‘卿’为‘倾’。你去过大沟寨的通道,定是看到过那些画面的。”

我点头,“你说得应该是石墙上的画。当初我们三个琢磨许久,才用北寒针开启通道。之前其他三面墙上,皆绘有一个女子。她是卿回上神?”

“那人便是卿回上神,而这山阴地就是卿回上神修炼之地,也是神落之地。一年前就有预兆天相会大动,星辰移位,百星点亮。山阴地与离世海将相继开启,赠与莫大有缘人。这一路上赶来的人都是垂涎这神迹。”

“星辰大动说得是我们吗?”

他眯了眯眼,对我摇头。我看了一眼旁边的从十,心里了然,不再对这个问题多说。

白端微微俯身将我的大衣系紧。他灵巧细致的手,穿梭在我的衣袋,打出个漂亮的蝴蝶结。明明是如此温暖的画面,我却丝毫没有了怦然心动。

“今个已经结束。明天会更累。时候也不早了,你自己先去车里睡下,我和从十还有话说。别怕,这里除了我们,不留其他人。待会儿从十会驾着马车连夜赶往贤城,你睡你的就是。”他将我耳边的发丝拢到耳后,指间从容,眉眼如画。

我乖觉的自己回了去。

半路回头瞅他们二人,只见白端手里拿着什么,正递给从十。从十脸上大吃一惊,万分讶异。因离得太远,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这些。

我当下翻身上车,躲在毛毯里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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