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倾回的第七十日。♀
一大早就被吵闹的街市叫卖声给折腾起来,眼睛一瞥,正看见白端撩开帘子利落的跳下车,我慌忙露头冲他喊,“公子啊,您这是要去哪啊?”
白端整了整腰带,抬头看看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调笑道:“猫儿,你这脸怎么好生奇怪。”
这怎么说话呢,人家好歹也是如花少女,穿越前生得平庸,倒也能用大众词汇——‘清秀’二字形容。眼下虽然略有伤痕,但大体也能分辨出原有的水灵吧。
‘好生奇怪’这一词用的真是好生奇怪。
我模了模自己的脸蛋,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开了花。从十默默的从内隔档里拿出一片古镜,还是之前削青丝时的那面。
电视剧里的古镜大多是模模糊糊,不像这面小巧雅致清楚透亮。镜子里的那个‘我’脸莫名肿得像猪头,红肿还泛白,一看就不正常。
气得我直想摔碎镜子。
白端挑了挑眉,略作镇定的问从十,“是不是你对猫儿做的手脚,些记得你幼时学过蛊毒,即便生疏多年,把她弄成这样也不是难事。”
从十异常老实,“是的。公子,我只是略微用了点。我不杀她,小惩戒一番也不可吗?”
白端将问题抛向我,“小惩戒一番不可吗?”
这两人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企图将霸权主义强权政策贯彻到底。我若能忍,都不配当一枚好女戏,就不信自个真斗不过一只大狐狸和一个狼崽男。
我摆正姿势,企图做到宠辱不惊,风云变幻淡如烟。
这边姿势正确,那边口出真言,“这听说过九尾狐性狡黠,善变化。没想到不敌公子您出神入化。奴婢,哦,奴才好是佩服,这狐狸与狼崽结成亲家,莫不是应了花好月圆你侬我侬之说?奴才在这恭喜二位两相好共媚生,只是不知二位彼夜,谁上?谁下啊?”
公子气势磅礴,从容不迫,又将此问抛给从十,“谁上?谁下?”真是专业和水泥。♀
从十长得平庸,可是杀人技术一流,一看就是心理变态至极之辈,本以为会沉默不语,让我们徒留一阵尴尬,此冷笑话也便到此结束。
哪知这人除了手底有真功夫,舌底功夫也不弱。他很认真的回答,“我上,公子下吧。这等粗劳之事,还是小的去做好,万万不能让公子累着,公子尽管享受就是。”又诚恳的对我道,“瞧你小眉细目的,定是喜爱这事。这些天我们憋得生闷,今夜便容你观看,你可高兴?”
我极为淡定,更为蛋疼,只好再把花球传给白端,“你可高兴?”
“自然高兴。倒不如一起**,也弄得三相欢好,如此妙极。”
妙极······
我又开始了一连串的联想,终究打了个冷颤。都是功力深厚的高人,皆浮云卷青风的把我给拂了。
白端调笑完,就要往旁边走去。
我才想起之前所问,再次道:“公子您到底去哪儿?”
“猫儿还不明白吗?”他眨了眨眼,大为疑惑。
我反而被问蒙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明白何。他见我满脑子浆糊,很温很暖的道,“你这糊里糊涂的,先前还能装模作样一点,现在又暴露无疑。这不是很好猜吗?我是把你卖给了从十。”
把我卖给了从十!
这信息量不得不说惊人啊。想不到我白端纵横奇葩界近二十年,不说的上是奇中之葩,也能被人恭敬的称一声‘奇葩有加’。而今对这二人如此情投意合的买卖,只觉得很是惊悚。♀
“公子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刚一说完,从十就急不可耐的扬鞭催马,眼见马车越驶越远,公子也渐渐退后。方才轻荡荡的飘来他的声音,震若晴天霹雳,绕脑三圈,久久不绝。
“小猫儿,你定要好好的跟从十相处。”
让我和一个狼崽子闷骚男杀人狂人贩子好好相处?我纵有九条命,也受不住一招。
我拍了拍从十的肩膀,“咱能和谐统一友好相处吗?”
他僵硬的笑了笑,“你说呢?”挥着马鞭,自在的很,想必心情极好。
顿时对白端的眼力深感痛心,这人把我送往狼嘴里,还那么喜气洋洋,悠闲自在。
我组织了下语言,企图不被现实打败,“先前多有得罪阁下,阁下定有容忍之量。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别太暴力别太血腥,一落全尸更好,好歹有个人样。”
“放心便是,绝不给你从十。”
他信誓旦旦,我忧心忡忡。
不一会,从十把马车驾到城外停住。
他栓了栓缰绳,拍了拍车厢让我下车。我扒着车梁不肯动一步,道:“这荒郊野外荒无人烟的,你这是要做什么荒谬绝伦荒婬无耻的事,别以为我真会任你曝尸荒野不成。”
从十指了指旁边的一条狗和三个乞丐,让我仔细瞅瞅是不是荒无人烟荒郊野外,他还能不能干什么荒谬绝伦荒婬无耻的事,也指不过就想把我卖个好价钱而已。
他的安慰更让人肉疼。
从十走到路边挑了块木材,伸手成刀劈开,木鞋屑子溅了一身。又拾起旁人丢的黑煤球,手里掂量着向我走来。我强作镇定,发誓绝不像以前一样吓得逃跑,他必然不敢把我怎样。
“说了不从十,我便绝不从十。你站着且看着就行,切莫乱动,我也不知道自个的心情何时激动起来,倒时破了约定可不好。”说完,他走到我身前,伸手拿那煤球一顿抹,看得我胆颤心惊。
涂抹完,让我拿着木板自觉的和乞丐一起蹲着。我咬牙切齿,备受侮辱。木板上面不多不少的一行:此货无价贱卖。
这从十实在太狠。
我乖乖的蹲在乞丐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嫌弃我才是好朋友。哪知一个老乞丐和一个小乞丐说,“你看这猪头长得,啧啧。”
“······”
来往的人看了一眼,却无人问询。
人对白送的东西总会报以最大恶度的揣测感。在这个山阴地即将开启的时期,人们会越发留意身边的平白无害,欲从细枝末节里揪出与众不同的花来,对于大摇大摆的黑暗却不再提防。
就像人们总愿意相信坏的并一定坏的,好的并不一定是好的一样。如此光明正大的求收藏,整个脸上写满了可疑,自然不会有人来琢磨我。
正准备老老实实的蹲到白端回来。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像玉石轻轻的敲打,像明阳微微的照耀,像白鸽齐齐的盘绕,“姑娘,我带你走,可好?”
我看着眼前白衣盛雪的人。
不论现世,还是异界,我都见过有人穿白衣,却从未有人穿得如此莹润好看。那一身雪锦衣衬得满天都是细小微尘,伊人蒹葭,漫没阳光,一寸寸贴着而立的身姿,万尘不染,暖阳微熏。
如果说白端如水,那这人便似玉。
他眉眼含笑,有无上融融的温暖,微笑着向我递过手来,没有嘲笑,没有深意,没有算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素手、玉肌、暖眸、温玉。霎那间,抬手时,花是花,雾成雾,迷蒙化晓烟。
不远处。
有人出声,声清如波,“猫儿,你在做什么。”
我呆觉的目光越过几尺,看着那长虹贯身谦和如水的人,一时间忘了所有。
忘了雪衣,忘了尘埃,忘了暖阳,忘了玉瓷,忘了温暖,忘了言语,忘了我的手还在别人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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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数年后。
涧澜沧沧,繁花郁郁,清风扬扬,端玉暖暖。溪水微红,荡漾折动一方溪石。杨柳轻柔,作摆撩拨一叶翩花,我站在澜沧涧中,任水流冲洗满身血腥。
远处的人雪衣白丝,玉面散发,坐着木椅,于在杨柳下,落花有情难却意,星星点点没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
夜沉如水,马蹄突兀,那人轻道,“滕儿,夜已凉。”他晃动着木椅,慢慢向山涧靠来,温暖隽永,“想必初拂等不及,这才寻你过来。上来,可好?”
玉手像初见那般,手心向上,纹理柔软。
我缓缓走出溪瀑,抖落些许的水珠,仍感到粘身贴合的不适。
水面在脚下起了波澜,我渡到他面前,依旧站在水里不愿出来,只是微微的抬起头看着,觉得月光恍然,而似玉的他比月色还要莹润几分。
厮杀裂开的心仿佛得到修补。
他用锦帕擦拭我的长发,声音绵长,“你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倒真不为我考虑。你每日折磨自己深刻,竟忘得我本与你同生,又岂会比你弱上几分。滕儿,你这真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我说不出的沙哑寂灭,趴在他腿上不去看他,只是看着流水,看着落花。
“慵眠,我会活着回来。”
“我等你。”
山涧溪流,映得他的声音温柔清朗。
世事总是让人有种被愚弄的肉痛感。我曾想,若是在山阴时期,若是在贤城城郊,我与他牵手不放,会不会就没有以后的疼痛与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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