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问过白端,“知道宝血的人多吗?”
白端说:“皆知,只是很少有过。”
后来我又问白端,“知道凶将的人多吗?”
白端回:“少也,神将从未现世。”
***
然而现在,是个人都快知道我是凶将,这以后一传十十传百,还真逃不了被诛杀的命运。
我走到老乡的面前,有些话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老乡啊,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想把你小师伯杀了,你是不会同意的吧?”
“为什么要杀他?”老乡激动起来。
和尚还是一脸讶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个忠告,“你要是吐露一个字,我就敲掉你一颗牙。你要是全抖出去,你就要把命给我。步他,我希望你不要负我。”
老乡捏了捏我的脸上的肉,嬉皮笑脸的道:“老同学,你怎么会这么想,小师伯是出家人,是不会乱说的。”
“我只是怕了”
“若他说了出去,我必手刃。”老乡正色道。
我无法回应。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的可怕,从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去,隐约有打斗的声音。
屋顶突然掉落个大洞,瓦片木架差点砸到我。白端一把把搂我入怀,下巴抵着我的脑袋,嘴里吐息,“小猫儿,放轻松。你太累了。”
可是白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把我当作诱饵?
打斗声越来越大,瓦块擦着鼻梁掉下来都是常事,我在白端怀里躲得安稳。
激斗渐渐到了尾声,白端模着我的脑袋。我迷迷糊糊,身子烦躁乏力,看着屋里一个都不少。和尚和老乡代表佛派跟白端达成约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过昨晚游说,两方面都很满意。
他们不走我可以理解,但是这采花大盗又是怎么回事,眼看个好机会,还留在这干嘛?
我把心中的顾虑小声跟白端商量,他下巴一直在我头顶摩挲,听到我的顾虑,好半天才回道:“本以为你会与我一直背离。时至今日,你愿同我商量,那也是好的。”
白端,我没有想过与你背离。
戏也许是假的,人也许是假的,话也许是假的,但心不该是假的。
我轻轻蹭着白端衣上的绒毛,这是大沟寨后第一次放松神经。以往防备有加,听他的每句话,便让我想到桃花林的那夜。那好像成了我的障,喜爱他最深时,痛恨他最深时,我沉浸入迷,又被猛的抽醒。
他扒起我脑袋,细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擦去什么,认真而又细致。我被他眼下的认真所怦动,情不自禁的道:“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看到他手指一停,我后悔中又期待他的回答。
他扳住我的头,将我颈后那片细女敕的肉,贴紧他的脖颈。他说话时,我清楚感觉到他喉结的跳动,滑过我的颈肉,“信我,不信我,全凭你。我无法替你决定。”他的音虚幻飘渺,好不真实,“我为你做了很多决定。但是这次,便由你自己决定。”
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我心里是那么的清晰。
“白端,我无法不相信你。你信吗?”我这样说道。
他抱着我,一双手拨开陆续掉下的瓦石,护住这片天空,就像傩节那天一样,是这小空间的天威,不容任何人侵犯。
“你真是一块不安分的肉。”
过了不久。
从十一身杀气的从屋顶而落,他看了看白端怀里的我,眉宇厌恶不耐,好在有白端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我怎么了。
“公子,能分辨出凤血气息的人都往这赶来,我们已经不能在待在这了。属下建议,得迅速转移他地。尤其是这妮子,能不带就不带,即使过不了神藏,也好过送命于此。”从十掸掸身上的细石灰尘,担忧的对白端道:“公子虽天纵之资,但初次入世,难免有些求舍不分。属下无法眼见公子陷入危机,必要时采取强制,也定要把公子安全带回。”
我瞪着眼看从十,来来回回几天,没少怂恿白端抛弃我。我是不太懂忠诚,但这样越俎代庖的话,他也敢跟白端说。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白端似在斟酌从十的话,呼吸平稳的让我察觉不到心思。
没过多时,屋上又有人的脚步。
从十听到脚步,刚想跻身上去,被白端止住,“这是贵客。”
从十心领神会,没有再多言,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
只见一身雪衣飘下,长袖款款,跟初见那时一样干净洁尘。温暖清澈,犹如一缕阳光,把红尘万象都排除在外。很少有人能温暖的像晴阳,很少有人能干净的像婴孩,我被他的干净晃晕眼睛,觉得自己粗鄙污垢到极点。
白端谦和的对来人道:“你到底还是跟来了。”
来人莞尔一笑,澄清的眼里映着一切,“六出公子有约,梨落岂敢不来。”
“现下六出有难,还请梨落帮个忙。”白端扶着我的腰,我月兑离他的束缚,离开温暖的怀里,站在屋里也觉得冷兮兮的。
我瞅着来人,他对我微笑。我本就不相信缘分,看来他那日是特意牵我走的。
这个叫丰慵眠的白衣男子。
我们又十分‘不巧’的后悔有期了。演到这,我还能相信之后出场的人,都是顺其自然的吗?
显然不能。
白端站在我身后,一字一顿的道:“烦请梨落公子,带这家奴离去。”
我耳根发麻,不相信这是白端说的话。刚才他还让我自己选择信与不信,转眼之间他就将我送人,与其说是打击,不如说是灾难。就算还是有他的打算与计划,可是为什么还不告诉我?
我气喘吁吁,一时脑子晕眩,头也不回的走到白衣男子身边。
“他不要我也好,正和姑娘的打算。姑娘这些天累死累活的伺候他,早就厌烦不堪。眼下能换个温柔的肉主,也好过被一只大狐狸天天叼在口。阁下是叫丰慵眠?”
白衣男子拂拂袖,彬彬有礼的样子,一看就和白端装出来的不同,那是发自深处的温暖舒心,“姑娘记得就好。”
“你愿意出多少票子来换我这块肥肉?”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块木板,“姑娘看这如何?”我不由的吃了一惊,这人准备做的很齐全,连我都不得不倾心他几分。
那是我初遇他时拿的木板,上面还是从十写的羞辱我的字——此货无价贱卖。
老乡就是老乡,他看到木板,就笑出了声,“这公子竟然写出那么损人的话,这货指的就是老同学你吧。啧啧,还别说,挺配你的,为咱大中华儿女争了不少光。”
我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鄙夷的道:“没你为咱争光,你看二十来个人,有几个是当和尚的?”
“我这也是被逼的,那些秃头非说我有慧根,强行把我的秀发剃掉。我本来想离家出走的,结果没走几步就挨傩教的人抓了起来,受了很多苦才回到庙庵。从此以后,我是再也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做和尚就做和尚罢。”
我觉得老乡的志气是伟大的,做和尚也是可以争光的。也许我们中还有人跑去开青楼也说不定,行行出状元,就看怎么演。
白衣男子咳了咳,脸上胀得发红,他客气的跟我道:“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在这耽搁,得要先行一步。稍后再会和。”
“稍后再会和?”
我有点模到命脉,更是不敢回头看白端,他现在一定是皮笑肉不笑,恨不得再虐我几下。可能我最近真有神算子的潜质,只听身后的白端轻哼,终是出了声。
“那小猫儿以为何?放任梨落带你走?然后随了你的心意?真是好想法。我也不过是想让他带你避一避,现在还不如直接将麻烦甩给他,也应了从十说的:莫要将自个陷入危机。”
我错怪了白公子,既不敢回头看他,也不想立马走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些人不给我时间犹豫。
窗外飞来一记暗器,从十以丝挡回,有人闷哼坠楼,余下的几人又来回在窗口攒射,弄得人措手不及。从十待不下去,许是在屋里束缚他的手脚,当下飞了出去,大战数人。
白衣男子向我道了声抱歉,只手抱起我飞了出去,只听见白端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望梨落公子护好在下的这块肉。”那‘在下的’三个字咬的是字正腔圆。
我见飞出了屋子,也大起胆子,友好的回头对白端招手,“回头见。”
白端在下面看着我对他调笑,第一次没有了笑意,他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看着我,隔着一个屋子的高度也让我悸动。他抬起手,朝着我的样子,嘴里轻轻吐露。
“记得信我。”
还没待我说什么,白衣男子便带我飞远了。周围屋宇横栏在身旁奔驰,寒风袭着身子,就像是万水千山的阻隔,恍惚间我还能见到白端站在屋里,就在那二肖客栈的屋里。
他在说:‘记得信我’。
我想回:‘不再怀疑’。
路上有人陆续跟来,但一看到白衣男子,便不再阻留。他们毫不迟疑,一个劲的继续往客栈方向赶去,分明对我没有一丝的怀疑。看到这情况,我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隐身符不成,我这么显眼的被你抱着,而且是从客栈那来的,怎么没有人怀疑你呢?”
白衣男子见我冻得嘴唇发抖,将身上的袄衣裹着我,他咳嗽了两声,两颊在这初冬诡异的微红。
他好像不能多言语,只得暖暖的看着我,轻描淡写的道:“四季公子,疆毒所种。永不相见,不死不休。这是世人熟知的,不会有人怀疑。”一丝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没入他的衣襟。
“我为梨落,他称六出,皆为四季公子。”
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喷涌,惊得我一颗心几乎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