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丽的手术算是成功,只是她多少有些贫血,医生说要多做休息,所有的体育运动都不能做,要吃点营养品。杨静嘴上不饶人,可关心一点都不少,不是买这个就是买那个,还不肯告诉王媛丽,只说是夏晓禾买的。
“阿丽,杨静其实挺关心你的。这些东西……”
“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杨静买的,她越是生我的气,越是说明她待我好。我明白她气我什么,气我不争气非要和郭洋在一起,气我不珍惜自己。”说着说着,王媛丽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着不珍惜,也不怪杨静念叨,郭洋自从上次挂了电话后就再没理会过王媛丽,或许他压根不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听高晶晶说他和他们系的一个女生关系很亲密,只是这些又不敢告诉王媛丽,毕竟她还病着。
“晓禾,上次的手术费用……”王媛丽知道,这钱八成是杨静垫的,别人手中再富裕也不会有那么多,毕竟都是女孩子,每个月买衣服就要搭上很多生活费。
“手术的钱不急的。”
“是杨静吗?”
“杨静和我凑了点。她之前去北京时花的多,手里也不富裕,又不想管家里要。所以我和她一人拿了一点。没关系的。”晓禾担心王媛丽往心里去,就只能尽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晓禾,我不知道你的事,可我看司雨真的对你挺好的。他人也好,既体贴又正直,你别错过。”王媛丽的话忠恳又朴实,晓禾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阿丽,你好好休息吧。别担心功课的事情。”晓禾把最近做过的笔记拿出来给王媛丽,还借了她一本自己最近在看的书。
“晓禾,我,我有个事情想问你。”王媛丽欲言又止的,不过看表情应该与郭洋有关。晓禾中规中矩的答,“你说吧。什么事情?”
“郭洋……上次之后就没和我联系,那天我看高晶和左杉神神秘秘的,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是不是她们知道什么?”
“阿丽,你别多想,你的事我和杨静没和别人提过。”晓禾紧忙解释,没想到王媛丽只是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和杨静都是信得过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事,就算是高晶和左杉都清楚,我也不怕,她们都对我好。只是……郭洋是不是,有了别的人?”晓禾万万没想到王媛丽心里担心的居然是郭洋的变心,而她又该怎么告诉她那个她喜欢的人已经有了别人。♀晓禾正想着,杨静气呼呼的冲进来,后面是左杉和高晶,寝室的气氛一下子又尴尬起来。
“杨静,你别冲动啊。”左杉战战兢兢的给夏晓禾使眼色,她呆呆的看着杨静。对面的女孩儿双眼通红,脸色煞白,二话不说的走到王媛丽的床前就翻起来。
“杨静,你找什么啊。”晓禾问。
“我找电话!要不你把你电话给我也行。”
“你要我电话做什么?”晓禾不明其意的递过自己的手机,左杉赶紧上前去抢,结果差点被杨静推倒。
“喂,陆司雨吗?我杨静。你认不认识英语系的郭洋,你把他手机号发晓禾手机上。我找他有急事,帮我个忙。”晓禾本想上前阻止她,她毫不犹豫的挂掉了电话。
“杨静,你这是做什么啊?”晓禾完全掌握不好分寸的看着杨静,又望着她旁边脸都吓白了的左杉和高晶,“高晶,这是怎么了啊?”
“就是,就是我和左杉说话时,被,被杨静听到,所以她就……”
“说什么?”晓禾问了之后恍然大悟,然后再看王媛丽,她已经静静的流起了眼泪。“杨静,你不必为了我这样。我知道是什么事,你们也不用瞒我。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他会这么对我,就是我愿意相信,总觉得有一天能变……”王媛丽的话还没说完,晓禾的手机‘嘟’的响了一声,一条短信清清楚楚的写着郭洋的电话。几个人一言不发的黑着脸,好像谁先说第一句话就会万劫不复,而这个能打破氛围的人只能是杨静。
“你的事我不管,这个事发生在咱们寝室我就不愿意。我就是得问问他,他怎么能就这么无耻!”杨静嘴上说不管王媛丽的事,却比任何人都往心里去,她看不得身边的朋友受委屈,更何况是为了不值得的人。
“杨静!”晓禾倏尔提高了声音,继而又软下来,“杨静,算了。”
“凭什么算了?!”杨静也不是随便妥协的人,挑着眉毛反问。
“那你和苏哲凭什么就算了?你能骂他吗?能打他吗?就算让他不幸福了,被抛弃了,你又好过吗?恨他还不够么,还想辩驳什么,挽回什么?其实连恨他都多余。如果以后是个不相干的人还理他做什么。”晓禾的话让寝室变得静静的,除了王媛丽的哭声,其他都变得多余起来。♀后来,杨静自然没打电话,因为晓禾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软最感性的地方,诚如她对苏哲的善良,她无法去责怪郭洋。王媛丽最后选择了无声的放弃,她没再找过郭洋,也没提过自己曾失去的。或许只有她清楚,那身体里生生切掉的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就像是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短暂、急促、疼痛。
在那之后,晓禾收到过司雨的短信,那是一串英文字母,也是一个邮箱。她知道,那是司雨和蒋悦凡通信的邮箱,隔着那串字母,她能幻想得出蒋悦凡坐在电脑前打字的模样。可该写些什么,写了之后他会不会看到呢。
“蒋悦凡,我是夏晓禾。”她的第一封邮件只有一句话,而这一句之后又是石沉大海的安静。司雨没再询问过晓禾与蒋悦凡邮件往来的事,因为他已经做了自己可以做的。倒是张季嘉忽的哭着给她打了一通好长的电话,说自己好像和何絮走到尽头,说他对自己好到无微不至,可那种好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季嘉,什么是你想要的?”
“晓禾,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何絮对我越好我越是觉得不安,我好像给不了他那么多,我也永远不可能像他对我那样对他。”晓禾只是默默的听着,想起曾经何絮对张季嘉的种种,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季嘉,何絮对你好是福气。感情不分付出多少,只要你也喜欢他就该和他在一起。”
“晓禾,你说的不对。你喜欢吃苹果,他给你的是香蕉。你开心吗?如果你不开心,你该指责他吗?你又给过他什么呢!连一粒芝麻都没有。”张季嘉的话是晓禾最怕听到的,因为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扰,她想要的是蒋悦凡的诚实,而蒋悦凡却用他觉得对的方式给了她结局。这个结局真的是对的吗?而她呢,她又给过蒋悦凡什么,除了毫无意义的等待……
“蒋悦凡,我想要的是一个苹果,你给了我一车香蕉。”她的第二封邮件也同样是一句话,一句写过之后让她整夜失眠的话。之后晓禾想起什么就会给蒋悦凡写邮件,不过她从不多说,只是一句话而已。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过完了她的大二。
蒋悦凡分到文科一班后引起了年级很大的骚动,甚至有传闻说他和陆司雨共同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然后蒋悦凡为了捷足先登选择了近水楼台,司雨虽然首先被表白但是仍有未确定因素。高二是过度时期,除了学习之外,活动也相继多了起来,比如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蒋悦凡,你要不要报一个体育项目?”体育委员站在讲台前统计运动会的报名情况,刘美佳挤挤眼说,“都说蒋悦凡身体不好,这种事情你还是少安排他,回头又要被班主任骂。”体育委员很是受用的点头,接着问夏晓禾,“晓禾要不要参加?我们有男女混合接力,只跑400米,可以吗?重在参与么。”文科班不比理科班,基本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如果女生也不肯配合,基本意味着弃权。
“我跑的不快。”晓禾轻声答,垂在身体一侧的手被人软软的攥进手心,耳边是一声低语,“你跑吧,我跑你前面那一棒,不让你一个人。”
每年的秋季运动会男女混合接力都是最热门的项目,一男一女的搭配总是能引起许多花边新闻,张季嘉听说蒋悦凡和夏晓禾居然一起参加了接力比赛更是翘首以盼。何絮说她这是丈母娘一样的心情,迫不急的的将夏晓禾推到蒋悦凡身边。
“听说司雨也参加,是吗?”张季嘉咬着从何絮那勒索来的冰棍。
“恩,司雨说他和蒋悦凡是对着的。”
“啊?不会那么凑巧的让他们赶上同一小组吧。”
“司雨的体育一直都不错,初中开始就是中长跑名将了。蒋悦凡怎么是他对手啊,更何况你看晓禾也不像是能跑的样子,而且她那棒是金池,等着输吧。”
“谁?”张季嘉刺耳的声音吓了何絮一跳,张季嘉瞪着眼睛,“是故意这么安排的,是不是?什么道理啊!司雨对蒋悦凡,金池对晓禾,是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连命运似乎都忍不住想看场好戏,果然抽签时1班和20班成了小组对手。晓禾多少也听到了些风声,只是素来就不去理会这些,蒋悦凡更是冷淡,干脆不闻不问。
放学后,蒋悦凡还是照例送晓禾回寝室,晓禾忍不住问蒋悦凡,“你说我们能赢司雨吗?”
“不能。”蒋悦凡一点都不意外,更不犹豫。
“为什么!”虽然这也是晓禾心中的答案,但是她还是有点好奇蒋悦凡的想法。
“懂不懂什么叫破釜沉舟。如果你把自己的路封死,那你就只能前进,他们班现在是这种情况。”
“不知道你说什么。”晓禾嘟嘟嘴巴。
“起码你跑不赢金池。”蒋悦凡越发的过分,居然当着夏晓禾的面这么说。
“我要是跑赢了呢?”晓禾不服气的仰起脸,红扑扑的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
“跑赢是意外。”蒋悦凡说的很是认真,夏晓禾心里熊熊的烧着一团火焰。
“你!”晓禾生气的望着蒋悦凡,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也跑不赢司雨!”
“谁,谁说的!”果然一提到陆司雨,蒋悦凡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热血沸腾,充满战斗力。
“我说的啊,我刚刚说的,你没听到啊。没听到算了。”夏晓禾偷笑,然后又怕身后的傻子想起什么,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果然她走了一段后,身后急促的脚步跟上来,牵住她的手就问,“夏晓禾,究竟是我好还是陆司雨好?”
“司雨好。”晓禾故意气他,他像是看出了她的用意,不要脸的低下头,贴近她,她紧忙躲开,正好撞到蒋悦凡的下巴,某人疼的倒抽着一口气呲牙咧嘴。
“让,让你使坏!让你离我那么近。”说完狠话晓禾又担心,伸手去揉他撞到的地方,他就附着她的手背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脸。
“蒋悦凡,你越发的厚脸皮了。”晓禾不好意思的咬咬嘴唇,对面的人又贴近了她几分,见她不恼就更是大胆,马上要贴近晓禾的脸时,她抬手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捏起来。某人又是一阵鬼叫,晓禾乐着跑开了。
秋季运动会前的日子,晓禾每天晚上放学都去操场跑一圈,起初是慢跑,后来慢慢的提高着速度,其实她好像也不是非要跑赢金池才甘心,只是她不想连这样的事情也输给那个女孩儿。蒋悦凡时而陪她跑,时而帮她计算时间,他们常常气喘吁吁的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喝统一绿茶,然后说起许久不曾提起的小时候。
“蒋悦凡,你小时候什么样啊?”
“小时候?小时候和现在差不多。”他漫不经心的坐在她身侧,说话的时候又忍不住看她。
“小时候也常生病,总觉得我常常睡着睡着,醒来就在医院里了。”晓禾听着,没说话,想象着蒋悦凡一个人醒来时看到医院苍白的四壁,内心滋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
“你害不害怕?”
“当时太小了,会害怕。现在不会了。”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些迟疑,晓禾知道,此时的他依然害怕。想到这儿晓禾心里钝痛,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蒋悦凡的手背,“别怕了,以后不是有我吗?”对面的人没说话,只是笑笑伸出了双手把她抱进怀里,他心跳的速度很快,很沉,很清晰,晓禾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因为那里跳动着他的相信与期许,诚如他们当时都相信,没有携手到不了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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